第十七章 夜中的礼拜 6

　　行走在夜路上，希茨菲尔紧紧跟住夫人。lpfLt2

　　她穿着一套纯黑连身裙，裙摆比之前的都更长一些，仅仅只露出了脚踝部位。和夫人一样戴上了黑色披肩、黑色帽子，以及一朵由白色纱布扎成的蔷薇花胸针。lpfLt3

　　全身上下除了内衣和两条白丝长袜的款式没动，几乎全部换了个遍。lpfLt11

　　微微抬头环顾周围，路上到处都是同行的人。lpfLt1

　　男人们穿礼服正装，女人们和她是一个打扮。lpfLt

　　没有人说话，就连脚步声都放的很轻。lpfLt

　　希茨菲尔问过夫人，知道她们和这些同行者有着相同的目的地——位于城区正中间的“机械与太阳女神大圣堂”。lpfLt

　　步行是为了诠释虔诚的信仰，因此在朝圣礼拜的道路上是没有人敢搭乘代步工具的，所有人都必须走着过去。lpfLt6

　　还好这个时代的城市依然算不上太大，而且归程的时候可以坐车……lpfLt

　　喘了两口气，希茨菲尔有些怨念。lpfLt

　　为了准备礼拜，她在出门前特地找夫人要了一本黒木市的城市地图。在详细研究过黒木市的复杂路况后得出结论——从弗洛街12号走到曜日街1号的路程差不多相当于现代城市公交线路的10站路。lpfLt9

　　根据地方情况站牌数会有所出入，但浮动不大，差不多就是这个距离。lpfLt1

　　对她来说，这绝对是一项艰巨的任务。lpfLt

　　她在体力上没有任何天赋，按照夫人在训练时对她嘲讽的内容，“连寻常同龄女孩子一半的力气都有所不如”。lpfLt7

　　而且她已经足足六天没合眼了。lpfLt14

　　无法入眠，看起来没有对她的身体机能产生影响。但她的精神免不了会感到疲惫。lpfLt

　　正如此前她回想过的梦的原理……人类的睡眠除了辅助恢复精神体力之外，还承担着处理、记忆信息的重任。lpfLt2

　　在“快眼动睡眠阶段”，大脑会处理“程序性记忆”。lpfLt

　　在“慢波睡眠阶段”，大脑会处理“陈述性记忆”。lpfLt1

　　她这些天受到的射击训练，这些属于动作类、肢体类的技能，它们都属于“程序性记忆”。lpfLt

　　而更多通过书本，通过夫人口述学习到的知识，例如萨拉语的语法——这些都属于“陈述性记忆”。lpfLt

　　睡眠可以加深这些记忆。lpfLt6

　　而作为一个不眠症患者，希茨菲尔已经感觉到了，她的学习效率正在从最开始的“突飞猛进”快速下降。lpfLt

　　尽管她一直像重复某种仪式一样，坚持每天洗漱上床闭眼假寐一段时间，但除了偶尔能听到更多的低语，对精神疲乏的缓解并不是非常有效。lpfLt

　　所以就可想而知了。lpfLt

　　一个身体上虽然没问题，但体力孱弱，精神上整整六天没睡觉的人，你让她靠11路公交车走完10站路？lpfLt6

　　快到的时候，就连周围那些路人都能明显察觉到希茨菲尔状态不对。lpfLt

　　她微张着嘴，面色像醉酒般潮红，每一步落下身体都会摇晃一阵，鬓角的发丝都被汗水粘连在一起，看起来无比柔弱和狼狈。lpfLt16

　　“小姐，需要帮助吗？”lpfLt

　　“抱歉夫人，但是这位小姐……”lpfLt

　　“我们有女士可以背她，这应该不算违反戒律。”lpfLt

　　夫人拒绝了所有的帮助。lpfLt

　　希茨菲尔对此无动于衷。lpfLt

　　跑过长跑的人应该都知道，在体力枯竭的那段路程上，人的精神很难被外界讯息轻易影响。lpfLt

　　她现在差不多就是这个状态。lpfLt

　　可以聆听到剧烈的心跳，感受到每一次落脚，从脚掌传递上来的酸涩痛苦。lpfLt

　　但是其他东西她几乎感觉不到了。lpfLt

　　周围的声音，图像，甚至穿着被汗水浸透的内衣那种难受的感觉，这一切似乎都像梦境一般远离了她。lpfLt

　　恍恍惚惚中再次踏出一步。lpfLt

　　身体好像穿过了某层薄薄的阻隔。lpfLt3

　　很熟悉的形容，很陌生的感觉。lpfLt

　　就像是，瞬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lpfLt3

　　就在这时，因为汗水的润滑，她一直佩戴着的黑色眼罩微微滑脱，露出了那只金色左眼。lpfLt3

　　这是……什么？lpfLt

　　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层图像。lpfLt

　　就类似于……在作图软件里使用正片叠底功能，将两副背景相似、但细节不同的画交叠在一起。lpfLt3

　　而且，是动态的。lpfLt

　　几乎是本能的，希茨菲尔闭上了右眼。lpfLt

　　这就相当于原本的底片被抽掉了。lpfLt

　　用这只金色的左眼——这些天已经被她判定为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眼睛，她看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诡异画面。lpfLt

　　排列整齐的路灯下，一位位黑衣行人走在朝圣路上，低垂着脑袋，面色虔诚，不断在胸口划着圆和十字。lpfLt1

　　夜雾从行道的两侧蔓延至路中，摸过人们的鞋子以及裤脚，随着风的律动颤颤巍巍，在每个人的头顶形成一片半透明的蒙蒙胧影。lpfLt

　　它们很多。lpfLt

　　很大。lpfLt

　　无数的胧影在半空中汇聚起来，升高，升高……遮蔽了灯光，也挡住了月亮，使得这片画面越发阴沉晦暗。lpfLt

　　那是一片深灰的雾，无数的人影、兽影、怪影在其中交叠着、游动着，一张张扭曲的面容带着兴奋和嗜血盯着人群，疯狂拥挤着，隔空对人们伸出细长的魔爪。lpfLt

　　“嘁嘁嘁嘁嘁……”lpfLt3

　　“嘻嘻嘻嘻嘻嘻嘻……”lpfLt

　　身边仿佛有什么东西飘拂着擦过，发出一串阴冷怪笑。lpfLt

　　“杀戮……”lpfLt

　　“疯狂……”lpfLt

　　“吃……好饿……”lpfLt

　　“复仇……”lpfLt

　　“保护……”lpfLt

　　“代价……”lpfLt

　　“力量……！”lpfLt6

　　无数的低语在耳边陡然放大，希茨菲尔猛地打了个冷战。lpfLt

　　她的精神立刻清醒过来，伸手给脸上来了一巴掌。lpfLt

　　“啪！”lpfLt

　　眼前的画面仍未改变。lpfLt

　　耳边的嘈杂也并未消失。lpfLt

　　这……居然不是幻觉！？lpfLt2

　　她大吃一惊。lpfLt

　　“这到底是……”lpfLt

　　“夫人！夫人！！！”lpfLt

　　转头去叫格列夫人，但不管希茨菲尔怎么大喊大叫，夫人和周围的人都无动于衷。lpfLt

　　仿佛他们根本感受不到这些东西。lpfLt

　　“今天是星期六，希望明天一切安好……”lpfLt

　　“一定要看护好乔伊那个顽皮鬼，不能再让他偷偷溜出去玩了……”lpfLt

　　“女神保佑，保佑我的家人们健康平安……”lpfLt

　　“弗洛街的惨案会像之前那两起案件一样延续下去么？王都的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开始行动……”lpfLt

　　嘈杂在继续，而且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lpfLt

　　不……lpfLt

　　少女彻底闭上两只眼，极其痛苦的捂住脑袋。lpfLt

　　这也太多……lpfLt

　　太密集了……lpfLt

　　犹如一千个，一万个人在她耳边重复、争吵，她那本就衰弱的精神根本受不了这种刺激。lpfLt

　　再这样下去，她会疯掉。lpfLt

　　她感觉她的精神快要到极限了。lpfLt

　　就在这时，她眼前出现了一幕画面。lpfLt

　　那是一个暗巷，暗巷中站着两个模糊的影子。lpfLt

　　这是什么？lpfLt

　　他们似乎在交谈，她费力想要顶着嘈杂辨认内容。lpfLt

　　“第三起祭祀……干得不错。”lpfLt

　　“我的义务。”lpfLt3

　　“但你已经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了，这和你之前说的可不一致。”lpfLt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不知道她和安兰德那么熟。”lpfLt2

　　“这是借口。”lpfLt

　　“……我很抱歉。”lpfLt

　　“算了，没能提前调查到她和安兰德打过照面是我的失误……但好在现在影响还不算大。”lpfLt

　　“他们不是已经来人了吗？”lpfLt

　　“但不是为我们而来，亲爱的……他们已经有所怀疑并提高了警惕，可大多数平民依然认为那是普通的凶杀案。”lpfLt

　　“这么说我还可以再多做几次。”lpfLt

　　“如果他们真想插手，一天时间就能从维恩港过来。所以你最多还有两次机会……你找好目标了吗？”lpfLt

　　“找好了。”lpfLt

　　“是谁？”lpfLt

　　“那个车夫。”lpfLt1

　　铛——lpfLt

　　一声钟鸣。lpfLt

　　如同黑暗遇到阳光，如同冰雪被炽热消融。lpfLt

　　一切的幻觉、嘈杂、低语瞬间离去。lpfLt

　　少女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正被夫人半抱在怀里。lpfLt

　　她们站在一座庄严恢弘的大教堂门口，她抬起头，看到黑夜里伫立着一座高大的黑影。lpfLt

　　铛——lpfLt

　　铛——lpfLt

　　钟声就是从黑影的顶端传下来的。lpfLt

　　张了张嘴，希茨菲尔想要说些什么。lpfLt

　　但下一刻，从黑影中央猛地迸射出一股璀璨到极点的光，照亮了黑夜，照亮了阴影，照亮了无数朝圣者痴狂的面庞。lpfLt

　　唯独希茨菲尔是个例外。lpfLt

　　在无尽璀璨的光芒之中，她再一次的看到了异象。lpfLt

　　画面好似一个人的主视角。lpfLt

　　桥梁。lpfLt

　　街道。lpfLt

　　她在不断前进。lpfLt

　　路牌上标注着鸢尾花大街。lpfLt

　　到221号，停顿。lpfLt2

　　推开门。lpfLt

　　一栋空旷的屋子，一个妇人坐在桌前写信。lpfLt

　　特写：lpfLt

　　[收信地址：黒木市桥街区弗洛街12号]lpfLt

　　妇人在刺目的光芒中抬起头。lpfLt

　　少女瞪大双眼。lpfLt

　　那是——lpfLt

　　格列夫人……lpfLt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