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为血亲复仇的女战士跪坐在地上,还存有力气从污血中爬起的她望着不远处那倒下的大敌,艰难地喘着粗气。3uuwm
胜利的代价很惨重,硫磺味儿的有毒瘴血烧伤了她的五脏六腑,两支纤细但有力的手臂和保护它们的臂甲一起则被完全蚀烂了,冒着一缕缕难闻的白烟,篆刻着符文的甲片像是被蚁群啃噬过一般变得破破烂烂,她那只还能够勉强行动的手臂变成了冷凝金属与碳化血肉的组合物,丑陋又干瘪,另外一只将刀刃刺入对手颅骨的手臂则只剩下了残缺不全的阴森骨节。3uuwm
但至少,这个来自界域之外的怪物在成为她们族群的祸患之前就被击倒了3uuwm6
那个古怪的声音又出现了,牠的嘉许提醒了女战士——她为之流血的使命仍未彻底完成。3uuwm
“你酝酿的灾厄已经枯萎……”被毒害的喉咙和双肺使她的声音变得支离破碎,但仍然掩不住她的憎恶。“……毁灭不再会是我族的命运,邪魔。”3uuwm1
那个声音没有怒骂、叫嚣、讽刺或者劝诱,牠只是以难以揣测的沉默回应女战士,不知是因为彻底的无计可施……还是胸有成竹的坦然自若。3uuwm
濒死的女战士艰苦地爬向那具披着猩红铠甲的尸骸,期望用自己还能动的那只手去抓住那柄贯穿了其颅骨的弯刀,然后割下他的首级。3uuwm
她的增援很快就会赶到此处,但是她的一刻也不想等,她必须保证对手的彻底死亡。3uuwm1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爬过了最后一具倒在她和他中间的尸体,朝弯刀的柄伸出那支焦炭般的手臂。3uuwm
然后,女战士那支还能动弹的手臂被彻底地捏碎,让本就承受着皮肉烧蚀之苦的她终于忍不住惨叫了起来,角盔中那溃散无神的瞳孔在她凄惨的哀嚎声中重新亮起了嗜杀的红芒。3uuwm
狂战士的血如藤蔓一样沿着那柄刺穿了他另一侧瞳孔的刀刃缓缓攀附向上,渗入每一寸铸就其锋利的金属之中,使其瓦解、分崩离析,最后像被敲碎的玻璃制品一样一块块地落入他身下的血泊之中。3uuwm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托举着本该因为致命伤而死去的狂战士,让他以一种极为不正常的方式重新站立了起来,女战士感受得到,那个恶意十足的庞然意志正在以这个堕入狂暴的外来者为门户,增强着牠在物质世界的影响力。3uuwm
那处足以致死的伤口在这股不洁邪力的给养下已经得到了充分的恢复,被切断的血管和神经在新生的粉色肉芽上蠕行着复原,血液凝聚成了一颗纯然猩红的球体,填充了那本该镶嵌着刀刃、血肉模糊的眼窝。3uuwm
当那颗猩红色的球体碎裂成沿着眼眶流下的鲜血时,露出了一颗完好无损的、与那颗被刀刃搅碎的眼球别无二致的新眼球。3uuwm
那颗眼球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女战士,泛红的瞳孔里已经不剩下任何一点克制与理性,只有暴戾与狂怒在熊熊燃烧,但又似乎隐约存在着一丝嘲笑她徒劳抵抗的戏谑。3uuwm1
随着呼啸着砍下的斩斧砍开甲片,没入皮肉,切断骨骼,再一次沐浴在由心脏泵出的新鲜血液里,一条顽强又不屈的生命也终于在暴力的无情摧残中黯然逝去。3uuwm
她安静了,永远地。3uuwm1
他安全了,暂时地。3uuwm5
那汹涌的怒火与杀意失去了目标,驱使着狂战士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斩斧,无目标且无意义地肆意发泄着暴力,劈砍撕裂着他周围那堆积如山的尸体,直到他筋疲力尽,发出一声声粗重如牛的喘息时才渐渐地平缓下来。3uuwm
他看着脚下那在他的暴怒中四分五裂的女战士,久久不能地从这个想杀死他却被他杀死的人型生物上移开自己的目光。3uuwm
“你会习惯的,你必须要习惯。”_____略显呆滞地喃喃细语着。3uuwm4
不必要的同理心在这个安全的短暂时刻再度打扰了他,令某种不久前才导致他又一次死亡的情绪在他的意识里掀起涟漪。3uuwm
感觉像是仅仅流逝了数秒,又感觉像是度过了数个世纪。3uuwm
直到那眼球被搅碎,颅骨被穿透的剧痛被复原的神经所回忆起来,变成了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幻痛,他才将那些愚蠢又泛滥的感性赶走。3uuwm
“优柔寡断、对敌人仁慈的蠢货……你简直就是个憨批的轻小说男主角。”____一边在心中暗暗咒骂着在生死存亡的关头犹豫了的自己,一边又因为自己可以死上不止一次而感到庆幸。3uuwm
——是的,我还以为你要再用嘴巴大声喊出几句多余的废话之后才会意识到呢。——3uuwm
“你是那反社会的狗头人瘫子吗?”3uuwm14
他脑中的疑问并没有得到回答,他也识趣地不再追问,只是默默地继续前进,直到又一个披着暗色铠甲的身影驾驭着一头巨大的、一身青色鳞片上满是一条条狭长伤疤的长翅生物降落在他眼中那铺满尸骸的猩红地平线上。3uuwm
当他定神细望坐在龙背上的那个阵势招摇的骑手时,对方胯下的那头带翼怪兽巨口大张,朝着他吼出了一道摧林折木的烈风,将泥土与那些铺陈其上的遗骸一起从地面刮上天空,这声被敌意与魔法增幅了威力的咆哮便让他的听觉在一瞬之间便彻底报废。3uuwm1
他将披铠的手臂横在脸前,却丝毫减轻不了震颤着他五脏六腑的冲击波,这道排山倒海的无形声浪让他的大脑和内脏此刻像是一锅被倒进滚筒洗衣机里的白豆腐,在一次次与彼此或者骨骼互相挤压振动的过程中变成了一大碗被汤勺搅得稀碎的豆腐脑,但七窍流血的他仍拒绝屈服于脑震荡和内脏共振带来的昏厥感,那淬血的身影如阻遏海啸的防波提一般依旧稳固。3uuwm
自他来到这里每个活物都想要他命的地方,流血受伤便变得比流汗更加常见了,不过拜那会带来无匹暴怒的古怪力量所赐,止血与复原也变得比擦汗更加轻松了,只要他能够不让苦痛先一步把自己的意识击倒,在受到足够严重的致死伤前,他便是屹立不倒的。3uuwm3
“接下来……是这个耀武扬威的混帐恋龙癖?”3uuwm4
不带着半点畏惧与胆怯,他溢着血的嘴角微微弯曲出一个以表蔑视的弧度。3uuwm
这种曾经只存在于幻想与故事之中,暴虐、贪婪又自诩高贵的长翅大蜥蜴也并没有让他感到太过惊讶,毕竟这比起他所经历的借尸还魂和死而复生来说,幻想生物算不了什么太夸张的东西。3uuwm
几面绣着双头毒蛇的黑旗和更多的敌人出现在那头巨龙的附近,他们是一支层次分明,秩序井然的军队,男男男女女的面容全部掩藏在统一制式的头盔里,无数利刃、长戟、盔甲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潋滟。3uuwm1
这一切,从他凝视着的那只青色巨龙到在巨龙翼展之下严阵以待的军队,还有那对武艺精湛却死在他斧下的孪生姐妹,都是为了完成一个艰巨的目标——保证他这个异乡人和那个赋予他力量的东西被妥善地埋葬在此处。3uuwm
死亡与暴力的味道依旧弥漫在空气里,_____尽力将它们一起纳入自己的胸腔,通过汲取亡魂们残留的每一丝怨毒恨意,将自己灵魂中最无情、最野蛮的这部分发掘到表面,他再度拥抱了深藏在内心的狂暴本质,并与那把蕴含着不羁狂怒与无尽血渴的恶魔斩斧产生了谐振。3uuwm
这副躯体也许会在刀枪剑戟的围攻中变得支离破碎,但他不屈的灵魂会以这副狂战之姿战至筋肉崩离、骨骼寸断、鲜血干涸的最后一刻。3uuwm
龙背上的那个戴着凤翼战盔的骑手做了个手势,一根根箭矢便被架上长弓,一齐攒射向了那血甲战士,青色巨龙则张开了翅膀的皮膜,带着它的主子腾空而起,重新回归了安全的天空。3uuwm1
迎着这阵在大地投下阴影的箭雨,猩红的狂战士提着战斧、踩过一地尸骸,大步冲向他前方的那支军队,因为势单力薄而看起来悲壮无比。3uuwm
箭矢如疾风骤雨般叮叮当当地敲打在板甲那延烧着地狱烈火的表面,曾经无往不利的透甲利箭在此刻像是一颗颗幼童掷出的石子,无法对狂战士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亦不可能使他冲锋的脚步减缓半步。3uuwm2
当箭雨短暂地停歇时,他脚下的土地松动了起来,并非是因为他前进的脚步过于沉重,而是泥土正在被某种魔法驱动着汇聚。3uuwm
一个由岩土垒造的畸形傀儡很快就从凹坑中爬了起来,挡在了他前进的道路上。3uuwm1
尽管因为那些沾染了邪恶、亵渎着土地的鲜血时刻排斥着魔法能量的介入,让岩土傀儡那被强行拼凑在一起的不成形躯体时刻处在分崩离析的边缘,但这并不妨碍这个笨重又庞大的构造体在短暂的存续时间里尝试用体量将对手碾成一团碎肉断骨。3uuwm
但傀儡所阻拦的这辆人肉列车像是刹车彻底坏掉了一样不断的提升着自己的速度,毫不避让地猛冲向前,直到那纹刻着恶魔颅骨的肩甲与傀儡的岩土躯体轰然相撞。3uuwm
就像是攻城槌撞垮了一堵城墙,又像是炮弹轰毁了一座碉堡,那浸透了污秽血液的岩土傀儡在一声沉闷的碰撞声中变成了一大团满天飞溅的滴血碎块。3uuwm
_____轻松撞毁了挡在他面前的障碍,势不可挡地继续前进,他铠甲上的楔型符文红芒四射,带着那骇人的烈焰与血光,狂战士的蛮横冲撞让架在他前方的盾墙崩溃了,巨大的冲击力使好几个举着盾的士兵粉身碎骨,这些可怜虫四分五裂的断肢和残躯在半空中打着旋,最后和着一阵血雨零零散散地摔回了他们从属过的军队里。3uuwm
一个个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很快就填补了溃口,怒吼着将_____包围了起来。3uuwm
他们都是坚定又无畏的笃信者,出征时即许下了死亡的誓言,换得了为这场违逆命运的伟大战争而牺牲的荣耀,他们过往拥有的身份早已为了这份无上荣耀先一步死去,无论这场战争的结局是败亡还是凯旋,迎接他们只会是死亡。3uuwm1
但他们无视了加于己身的绝望终局,无视了直面这位嗜血狂战的颤栗与恐惧,仍为了荣耀与责任而继续着战斗。3uuwm
而他狂怒难遏,抛却理性的镣铐只为求得这场死战中那近乎虚妄的飘渺生机。3uuwm
一把把弯刀和长戟劈刺砍削着,在他的护甲上添增了许多在转瞬间就被泼洒的鲜血所层层掩盖的细小痕迹。3uuwm
将自己的神识彻底投入血之狂暴中的_____径直杀入敌人的层层包围里,为了让自己沐浴在肆意横流的鲜血之中,满足那股不断在他血管与神经中沸腾翻涌、驱使着他将血腥屠戮继续下去的嗜血杀欲,狂战士驾驭着这股非自然的暴怒,将这支妄图以数量压制他的军队一寸寸地撕成血淋淋的碎片。3uuwm1
“血!!!”3uuwm12
伴随着狂战士野兽般的嘶嚎,斩斧对他胸中熊熊燃烧的狂怒之火作出了积极的反馈,一颗颗怒目圆睁的戴盔头颅滚落在地,那宛如活物的斩斧噬肉饮血如饕餮鲸吞,斧刃在那些被薄薄甲片包裹的血肉里肆意地横冲直撞,砍出一轮又一轮拖拽着猩红的圆弧轨迹,在拥挤向前的士兵中制造出一片片肢体横飞、血液四溅的死地。3uuwm
鲜血自一具具被砍开的躯体之中泉涌而出、浇灌在他盔甲表面那些如熔浆般滚烫发亮的符文上,使那些从符文中迸发的火舌骤爆燃,这些蕴含无穷邪力的楔形文字变成了一个个被烧红的烙铁,不断灼烫刺激着他本就亢奋的精神,令那股在狂战士脑中奔腾肆虐的血渴变得越加疯狂难遏。3uuwm3
被砍烂的肉屑骨渣装饰着铁甲和泥泞,很多士兵还没来得及对狂战士作出第一次攻击就已死去,他们的盔甲与肉体被撕碎,内脏残片随着血液一起被喷到半空之中。3uuwm
在须臾之间,上百颗颅骨就被从两肩之中砍下,并且这个鲜血淋漓的数字还在飞速增长,倒下的残尸在狂战士的脚下堆成了一个流着鲜血的小丘,包围圈被他撕裂的溃口越来越大,盖因军士们亡于斧下的速度就如一大片小麦被收割机整齐地割倒一般迅速。3uuwm2
那位骑在巨龙脊背上的领主自天空俯瞰着大地,趁着那狂战士被那一大群舍生忘死的“拒马”团团围住时,他朝天空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杖,蓝青色的魔力洪流便自八个方朝魔杖的尖端汇聚,如果能从更高处观察这一景象,就会看到一个巨大又整齐的八芒星法阵笼罩在整片战场的天空之上,而这位领主与他的坐骑则刚好处于这法阵的正中央,将这些难驯又暴烈的能量逐渐引导、构筑为一次破军摧城的轰击术式。3uuwm
当奥术法阵发出的蓝青色耀光盖过了炽橙的烈阳时,自我保护意识麻痹的狂战士依旧全身心地沉溺于眼前的杀戮狂宴,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所能够捕捉到的只有鲜血的猩红,在他那充斥血渴与暴怒的感知之中,每一腔在血管中泵动的鲜血和每一颗等待收割的颅骨是如此的诱人,足以使他忽视任何苦痛与危险,彻底变成一台只会不断索取鲜血、收割生命的屠戮机器。3uuwm
在尸体砌就的小丘之上,披着暗灰色铠甲的男男女女一次又一次地向那个正在用屠戮垒造京观的狂战士发起冲锋,像击打峭岩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涌来,将这个似乎不会疲倦的强大对手困在由一条条逝去生命融就的血肉漩涡中。3uuwm1
用八名法师生命精华勾勒的奥术仪式已经准备就绪,无数狂暴魔法化作的炮弹自苍穹落下,它们一颗接一颗地坠向大地,如同一场绚烂的流星雨。3uuwm5
第一颗奥术炮弹在触及泥土时爆炸了,蘑菇状的火球冲天而起,它的咆哮则在地壳中久久回响,无数破碎的、燃烧的尸体被抛上天空,然后与其他炮弹一起坠入弥漫的浓烟与火焰之中。3uuwm
蚀刻在天空上的法阵肆意倾泻着毁灭,狂战士与那支包围着他的军队顷刻间就消失在了无数的爆炸与冲击波里。3uuwm
许多人在术式发动的那一刻就直接死在了轰炸带来的冲击波中,更多的人还在蔓延的蓝青色火狱中因焚烧的痛苦而作着最后的挣扎,他们徒劳地滚动、蜷曲着被点燃的身体、用在高温中皮烂肉剥的手臂拍打着、抓挠着。3uuwm
可____在烈焰与冲击波中依然屹立不倒,纵使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肉都在燃烧,痛在每一根神经上沸腾,占据了他心灵的无羁狂怒依旧维持着他的意识。3uuwm
身上下都在不断再生又不断被焚毁的他在这噼啪作响的蓝色火狱中昂起那颗面皮不断烧焦剥落的头颅,朝降下劫火的天空发出不屈的战吼。3uuwm
巨大的八芒星法阵碎裂了,那据于天空的法师领主汇聚了其中剩余的魔力,用一柄新星般炽热的光矛作为他对挑战的回应。3uuwm
这根光矛精准地降落在狂战士的头顶,在短暂的沉寂后,不可直视的耀目死光在大地上凿开了一道醒目的伤痕,岩石和被血浸透的土壤在天崩地裂的轰鸣声中被熔化成四溅的灰烬与岩浆,爆炸产生的火焰风暴以命中点向外扩散,吹倒、烧尽了沿途的一切。3uuwm
当毁灭的光芒缓缓散去,一个半径达数公里的焦黑坑洞留在了原地。3uuwm
领主乘着巨龙从高空中降下,来确认大敌的彻底死亡。3uuwm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