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这里，或者继续活着——安杰丽卡以高压的态势，在已经取得了完全胜利的这种情况下，向着只能跪伏在地上的达戈贝尔特如此宣言到。X6D9c
但是，对于达戈贝尔特而言，眼前这个胜利者所发出的言语，比任何古文书中的咒语都要更难解。X6D9c
“不管佩鲁法结果能否取得胜利，或者是你们背后的其他长老能够及时阻止佩鲁法的行动，不管奥古斯特家族能否挺过这场危机，或者是以此为开端魔法师们的声望与地位往下滑落......”X6D9c
达戈贝尔特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背对着旭日的安杰丽卡，“在这里被轻易打败了的我，已经完了......辛苦建立起来的派系，作为魔法师的自信，对至今为止所有战斗的骄傲......死去或者活着？难道我还没有死去吗？难道我还能有活着的期盼吗？我在这里乞求你饶命，你们或许是因为看上我作为魔法师的实力......”X6D9c
达戈贝尔特轻叹了一声，然后以浑身仅剩的力气压迫喉咙，大声嘶吼起来：“但是你们难道以为我只是一个只要能活着就能满足的没有尊严的人吗！还是什么？只要能活着那就总归会有希望的陈词滥调吗？你！安杰丽卡会原谅一个仅仅因为一句命令就动用自己最为自傲的魔法去滥杀无辜的魔法师吗！？奥古斯特家族会宽恕一个支持分裂却败下阵来的反对长子继承制的次子吗！？我！仅仅因为佩鲁法的一句话，为了彻底抹杀利贝尔就亲手杀了那么多素未谋面、无冤无仇的达戈贝尔特，在赌上一切的最后竟然因为这么粗浅的陷阱、这么简单的背叛而轻易败北！事到如今，你却还要我做出选择，要我在对死亡的天生恐惧当中，以及一无所有地继续活着这两者间做出取舍吗！？”X6D9c
面对突然失去惯常的冷静态度、奋力呼喊直至声嘶力竭的达戈贝尔特，艾德蒙和施瓦布都明显吓了一大跳，而利贝尔一直在暧昧地微笑，似乎在算计什么，娜芭抿住了嘴巴，戈德佛鲁瓦低下了头，似乎对达戈贝尔特产生了同情，唯独安杰丽卡眉头也不动一下，依然面无表情，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什么。X6D9c
“为什么要让我选择......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痛快......”X6D9c
垂下头的达戈贝尔特把脸埋进雪地中，用着几乎听不见的虚弱声音做出了选择，“......我还不想死......还不想死......”X6D9c
是自己主动选择死亡寻求解脱，还是在失去一切之后依然难堪地活着，前者一了百了，但也意味着人生不再会有任何变数，不会再有任何希望与改变，后者充满苦难，哪怕努力一生也没有任何能够得到幸福的保证——而把眼泪藏在雪中的达戈贝尔特，在万分痛苦当中选择了后者。X6D9c
而这，也正是安杰丽卡对于亲手屠灭了小镇的达戈贝尔特的“报复”。X6D9c
在达戈贝尔特因为强化术失控导致身体机能异常、随即昏死过去之后，安杰丽卡、不，哪怕是艾德蒙也能轻松杀死这个令人谈之色变的强大魔法师，但是，就这样杀死失去意识的达戈贝尔特，对于安杰丽卡而言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X6D9c
所谓“报复”，是报复者为了能够让自己安下心来才采取的行动，而执行手段往往就是让被报复者失去性命——生命宝贵，而夺去被报复者的生命，毫无疑问是最重的报复行为之一。X6D9c
对于死亡的恐惧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本能，哪怕是平时勇猛过人的达戈贝尔特也不会例外。但是，如果在他昏迷的过程中取他性命，那么他本人就根本不用面对死亡的恐惧——这肯定是最浪费、最失败不过的报复了。X6D9c
但是，等达戈贝尔特醒来之后，再杀死手足无措的他——这当然是非常传统的报复，可安杰丽卡却也不这样做。X6D9c
长久以来一直钻研精神魔法、也窥视过许许多多人的内心的安杰丽卡在研究当中发现了一个相当奇妙的事实——人对于死亡怀有恐惧是一种众所周知的本能，可实际上，人对于活着、也就是对于未来也会抱有同等的恐惧。X6D9c
而这种对于生的恐惧，往往会体现在那些才华出众、收获众多却又失去了这一切的人的身上，若要举具体的例子，那自然便是像达戈贝尔特这样的人。自然，反面例子也有，若是利贝尔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非常欣喜地选择继续活着吧。不过利贝尔与达戈贝尔特会有如此大的区别，倒并不是因为利贝尔对于未来没有恐惧，而只是因为利贝尔对于未来的观念与达戈贝尔特完全不一样。X6D9c
不管如何，达戈贝尔特既会对死亡怀有无法抹去的恐惧，同时，最为自傲的魔法被轻易克制、又被出卖、前途难料的他当然也会对未来抱有难以言喻的恐惧——安杰丽卡正是因为察觉到这一点，才像这样要达戈贝尔特自己做出选择，不论是自行选择死亡，还是失去一切却继续活着，对于达戈贝尔特这样有着明确自尊心的男人来说，在两个痛苦的选项中做出痛苦的选择，想必是一件再痛苦不过的事情了。X6D9c
安杰丽卡慢慢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对着脚下的达戈贝尔特点头说道：“也不至于如此灰心丧气，只要活下去，说不定就会有新的机遇和希望。”X6D9c
在一边旁观如石像般毫无表情的安杰丽卡和彻底失去了霸气的达戈贝尔特，艾德蒙小小声地向戈德佛鲁瓦说道：“这里头最不能惹的，恐怕就是她了。”X6D9c
而听到艾德蒙这样一说的戈德佛鲁瓦并没有回话，他应声扭头看向了停在一遍的马车，心里暗暗想着——在那里头入睡了的少年，才是最可怕的人物。X6D9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