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在19世纪的欧洲，各式各样的发明创造层出不穷，这其中医疗方面的发明同样不胜枚举，可是要说起来这其中究竟有多少靠谱的，那难度可就堪比是粪海淘金了，所以赵昊单是听到这“最新科技”，就已经直觉般的断定了这事儿绝对不靠谱！415Cu
腓特烈和维多利亚听闻到此，也各是面有难色。他们俩虽说对于医学并不十分了解，但是上一次爱德华·马丁摆弄的那个“大英帝国的最新科技”可是没有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那台古怪的机器非但没有对自己孩子的病情有任何贡献，反而还制造了一场大混乱，爱德华·马丁自己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415Cu
直到现在，每当想起那次“医疗事故”，夫妻两个都是一阵后怕，若是那颗崩落的铆钉打中的是自己的孩子，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啊！415Cu
正因为如此，腓特烈和维多利亚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忧虑与不安，而语出惊人的那位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点，犹在自顾自的说道：415Cu
“我们最新推出了电击治疗设备，正可以治疗小殿下的病症！”415Cu
“我就知道……”闻听此言，赵昊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表情却是愈发凝重了起来。415Cu
对于21世纪的人来说，电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东西，若是没有了电，那么恐怕整个社会都会立刻陷入停摆；对19世纪中叶的人来说，电还是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新奇玩意儿，对于怎样利用它也并不甚了了，但是对于“艺高人胆大”的医生们来说，试试看这东西的医疗效果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415Cu
就这样，巫术色彩大过科学色彩的19世纪医学和神秘的电现象不期而遇了，医生们开始试着利用电来治疗各种各样的疾病——415Cu
——简单说，但凡是能用放血疗法治疗的，都能用电来治疗！415Cu
是啊，在连电灯都还没有的1860年，还能有什么治疗方式呢……415Cu1
不管怎么说，单是从这两点，就能看出这事儿的靠谱程度，任何一个接受过基础教育而且神志正常的现代人，恐怕都不会对这样的治疗效果有多少期许；但是在科技还比较落后的19世纪，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乡野平民，信这一套的多了去了，以赵昊所见，在场的这些医生们听闻到“电击治疗”，大半都是眼睛放光。415Cu
赵昊的心里哀嚎着，耳畔回响起当初“威威一笑”的声音：415Cu
赵昊还记得他讲这话时候的语气语调。那时“威威一笑”正说起他那悲惨的童年遭遇，为了治疗左臂的残疾，可怜的“威威一笑”接受了各种黑魔法风格的治疗，这其中自然少不得电疗。415Cu
按照他的回忆，每次接受电疗的时候他都会被皮带绑在一张坚固的椅子上，而左臂上则被固定上了若干对电极，开关接通的时候，最先感到的是一阵麻酥酥的僵直感，紧接着痛感才会翻涌上来，那种疼痛不是肿胀或者是被钝器击中的疼痛，而是一种非常尖利的疼，就好似是有人用千百根尖细的钢针去戳他一般。415Cu2
当时赵昊就感觉，这事儿怎么听怎么不像是在进行治疗，反倒是给人一种白公馆渣滓洞迫害革命志士的既视感，荒诞之余，更透着一股子心酸和悲凉。415Cu
那边厢，在一众医生饶有兴趣的目光和腓特烈夫妇忧心忡忡的注视下，那位医生继续介绍道：415Cu
“这套设备是我的老师戈尔丁·伯德医生生前设计，由我完善并且制造而成的！”415Cu
话音未落，惊叹之声四下响起。原因无他，盖因这位戈尔丁·伯德医生在医学界的“江湖地位”颇高，此公乃是19世纪前期欧洲最著名的医生之一，在药剂学和泌尿科学方面颇有建树，在当时属于是权威级的大师；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位发明家，他发明的柔性听诊器是现代听诊器的雏形，而他关于电池和电路的设计也在科学界引起了不小的影响。这样一位医生兼发明家设计出一套电击治疗设备简直是顺理成章——事实上，他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属于是电击疗法方面的学科带头人了。415Cu
因为父母都是医生的关系，赵昊对于这位戈尔丁·伯德多少有些了解，和那些只想着搞噱头沽名钓誉从中牟利的江湖骗子不同，这戈尔丁·伯德是一位真正致力于治病救人的医生，他在电击治疗方面的实践虽然现在看来是走了许多弯路，犯了许多错误，却已经是当时条件下的巅峰之作了，而且出于安全考虑，他的治疗方式和理疗设备通常不会使用过高的电压和过强的电流，这多少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那么他的这位徒弟，应该也会延续戈尔丁·伯德的这套方法……415Cu
正思量间，这位戈尔丁·伯德的高徒从手提包中取出了一份设计图，展示在众人面前。415Cu
赵昊定睛望去，只见得那设计图上所绘制的绝对是一个大型设备，如果说上次爱德华·马丁的那套又是压缩气瓶又是治疗床的设备可以被六个壮汉像是抬棺材一样的轻松挪动的话，那么这套设备就需要差不多一小间屋子来布置。415Cu
因为距离那图纸多少有些远，赵昊看不清那图纸的详细，只是隐约望见那图纸的右下角有一个花体的签名。415Cu
“那是托马斯……扬……，嗯？这个家伙叫托马斯·扬？”415Cu1
赵昊心下计较，这托马斯·扬究竟是不是在医学史上名不见经传，他是不知道的，但是至少而言赵昊从来没听说过；眼看这个家伙年岁不过三十上下，又姓“扬”，赵昊的心中不免吐槽：415Cu
“众所周知，电疗的效果取决于电压高低和电流强弱，根据最新研究，电压越高、电流越强，则见效越快！”415Cu1
“个屁嘞！是死得越快吧！”托马斯·扬的这个开场白就听得赵昊一阵恶寒，纵然是知道许多19世纪医学领域的“众所周知”和“最新研究”都是些似是而非的伪科学，对于这样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赵昊还是本能的产生了一股子想要揍人的冲动。415Cu
可是这样的开场白却叫在场的不少医生点头称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直看得赵昊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好想断喝一声：415Cu
“和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医学呢？！”415Cu2
“伯德医生生前的设计采用原电池供电，”没有注意到目光中愈发充满杀意的赵昊，那托马斯·扬慢条斯理的取出一副单眼睛戴上，这让他的面目更加可憎：415Cu4
“这样的设计在便携性和成本方面是有优势的，但是这也限制了电压和电流的提高，在总电量上也有限，因此效果不会特别明显；为了弥补这方面的缺陷，我做出了相应的改进。”415Cu
说着，他抽出一根小巧的折叠教鞭一样的东西，对着图纸比比划划道：415Cu
“这套装置由一个发电机负责提供电能，为了让设备的尺寸不至于过分膨胀，这个发电机并不是由蒸汽机带动，而是由四个男人转动手轮驱动；人力驱动的发电机发出的电压和电流会比较不稳定，所以为了确保能够提供比较恒定的电压和电流，我在这里设计了蓄电池系统，发电机发出的电并不是直接作用于患者，而是被补充到蓄电池里，再由导线将蓄电池里的电能引出，为患者提供治疗！”415Cu2
听闻到此，赵昊眉头一皱，只觉得这个怪异的机器更像是一台电力设备，而不像是一台医疗设备，这就愈发令赵昊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415Cu
“凭借着这样的设计，这套设备可以提供最高100伏特的稳定电压——”415Cu1
按照赵昊那个时代的标准，人体的安全电压是36伏特，而考虑到环境等等方面的差异，实际上在不同情况下这个数值还有变化，比如说在比较湿润的环境下，人体的安全电压就会降低到12伏特；415Cu
而且这个所谓的“安全电压”，只是保证人不会在这个电压下触电身亡罢了，如果较长时间通电，还是可能造成严重的健康方面的后果，从这个角度讲，“安全电压”也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安全，现在这个托马斯·扬竟然准备用100伏特？！415Cu3
只是赵昊究竟不是一个医务工作者，对于医疗史的了解也没有那么多。其实在19世纪中叶，许多电击治疗设备的工作电压就是100伏特；这些设备之所以没有把患者当场送上西天，秘密就在于它们并不是持续不断的给患者通电，而是时断时续的、好似拍发电报那样的供电，这倒不是当时的医生们已经意识到安全电压的问题，而是他们坚信这样的治疗更加有效……415Cu4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更加坚定了赵昊绝不接受这样的电击治疗的决心——这样近乎于巫术的电疗就和放血疗法一样，属于是不折不扣的伪科学，信它简直有鬼！415Cu
一旁的腓特烈王子夫妇也有着类似的担忧，他们虽然对医学的了解有限，但是出于父母对子女那本能的关心和爱护，他们也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415Cu
“扬医生，我无意质疑您的专业素养，”赵昊的便宜老爹腓特烈开口道：415Cu1
“但是我想您应该更侧重的介绍一下这台设备的治疗原理和它的治疗效果。”415Cu
“当然！当然！”托马斯·扬慢条斯理的将设计图放回到自己的手提包中，摘下单片眼镜道：415Cu
“它的治疗原理和放血疗法非常接近，都是通过促进血液循环来治疗，只不过放血疗法是通过放血来促进，而这台设备则是通过电击刺激来完成，您知道人体在接受电刺激的时候肌肉会产生应激性收缩，心脏的跳动速度也会加快，实际上的效果要比放血疗法更好！”415Cu
赵昊听着这一通似是而非的胡扯，直感觉七窍生烟，再看看那些医生们一个个点头赞同的模样，更是不免叹息这个时代的蒙昧与落后，好不容易在一个医生的脸上看到了不屑与鄙夷的神情，再一定睛观瞧——415Cu
——好家伙，这不是主张放血的那位吗？感情他这是不满意这托马斯·扬认为电击比放血疗效更好啊！415Cu1
“至于安全问题，您也不必担心！”那托马斯·扬并没有在意主张放血疗法的那人的态度，而是对腓特烈夫妇继续道：415Cu
“这套设备虽然是最新技术，但是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们已经进行了大量的临床测试，所有参加测试的患者都没有出现后续的不良反应——它是非常、非常安全的！”415Cu3
“那么在治疗过程中会有什么不良反应呢？”维多利亚显然注意到了托马斯·扬刚刚措辞中使用的是“后续的不良反应”，这显然是某种暗示：415Cu
“我的意思是，如果参加这个治疗，我的孩子会很痛苦么？”415Cu
“在电疗的过程中患者会出现刺痛、眩晕等等的症状，但是这些症状在治疗结束之后就会消失。”415Cu
“那您认为一次治疗需要多长时间呢？”腓特烈眉头紧皱，满是爱怜的望一眼赵昊，又转向托马斯·扬问道。415Cu
“为了保证治疗效果，一次治疗的时间不应该太短，”托马斯·扬耸耸肩：415Cu
“但是考虑到小殿下的年岁尚小，我想每天一次，每次一到一个半小时会是比较理想的！”415Cu
“上帝啊！”维多利亚听闻如此，当场便用扇子遮住了脸，低声抽泣了起来。415Cu
“汉密尔顿医生，您怎么看？”腓特烈的眼眶也红了，他望向儿科医生克拉克·汉密尔顿：415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