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艺伦也死了。43BIQ30
那天晚上，他照例在隔了东京大学两条街的酒吧后台擦杯子。一抬头，突然看到西装革履的经理满头大汗地跑到了他面前。43BIQ
“长谷川君。”经理顾不上喘气，宽大的下颚张合着，一股脑地把要说的事全倒了出来，“有个漂亮的女客人在给自己灌酒，怎么劝也劝不住，搞不好就要睡死在这里了，打电话给老板娘，她说让你去看看。”43BIQ1
长谷川桐也感到非常奇怪。酒吧靠近日本最好的大学，所以吧里的氛围也格外安静。一般发生有客人醉倒了这种事，往往都是通过报警来解决。43BIQ
不过，基于老板娘的要求，长谷川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他系好细条纹领带，披上夹克，跟着经理从通道走进了酒吧。43BIQ
黄澄澄的灯光摇摇欲坠，德永英明深情的歌声让人恍若失去了岁月的概念。43BIQ
吧台玻璃的表面光亮鉴人，额头戴着黑纱的女人把手支在台上，端起马天尼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英俊的调酒师小心翼翼地恭候在旁侧，把调酒的过程放得很慢。43BIQ
她穿了一件无袖露背薄纱礼裙，翘着二郎腿，黑色丝袜搭配红色高跟鞋，颓废又妩媚。43BIQ
酒吧里人已经不多了。几个闲下来的酒保聚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眼神都刻意避开了她。43BIQ
长谷川桐也默默地走过去，坐在了她旁边。整个过程中，他的心跳平稳得他自己都不敢相信。43BIQ
“这里不欢迎你。”女人注视着酒液缓缓倒入酒杯，用冷漠又直接的口吻说道。43BIQ
“给我一杯柠檬苏打水。”长谷川桐也对着调酒师微微一笑。后者点点头，弯下腰到果篮处去挑取新鲜柠檬。43BIQ
起初，女人只是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不由得往身旁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就把她伸出去端酒杯的手定格住了。43BIQ
“你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很像。她的名字叫霞之丘诗羽，姓氏写出来和这个霞之丘酒吧的名字完全一样。”43BIQ
“是吗？”很久之后霞之丘诗羽收回手，点点头说，“真巧。”43BI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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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理君死了。”在长谷川桐也喝第三杯柠檬苏打水的时候，霞之丘诗羽说。43BIQ2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里里外外都散发着一股麻木的沉悼。43BIQ
“新干线发生的事故。”霞之丘说，“那时整个霓虹的新闻界都疯了，打开电视就有相关的报道和追踪，逼得一大批官员鞠躬道歉。”43BIQ
“是有这么一件事。”桐也点点头，“说是东京开往轻井泽的列车发生了轨道脱离。”43BIQ
“他在车上。”喝了一大口酒后，她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惠。”43BIQ10
桐也静静地看着她继续把空了的酒杯摆在调酒师面前，一时间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他很想把杯子里的苏打水换成和她一样的酒，就这么一言不发地陪着她喝，直到太阳第二天照常从东边升起。那时候倘若两个人都还留着那么一点意识的话，他就会拍拍她的肩膀说：“喂，没关系的！你看，全新的一天开始了。”43BIQ
可是他不能这样做。他们的立场、他们的关系不允许他这样做，况且这样做也只是徒增苦恼，无济于事。生与死之间的界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轻易跨越的。43BIQ
“这话我已经听了一万次了。”她摇摇酒杯，“除了那个画本子的。几乎每个人都这么对我说。”43BIQ
霞之丘诗羽仰头大笑，差点连杯子都摔在了地上。她笑着笑着就咳嗽了起来，扶着吧台微微喘息着。桐也也就是在这时候看见了她皓白手腕上显眼的疤痕。43BIQ1
“长谷川，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霞之丘幽幽地说。43BIQ
“不是我出的钱。”桐也说，“当然，名字是我起的。”43BIQ
“为什么用我的名字？难道还对我抱着某种青春期特有的幻想吗？”43BIQ2
“起初是想用简单的地名来命名的，听说这样才不会吸引奇怪的客人来闹事。”长谷川微笑着说，“东京酒吧、静冈酒吧、名古屋酒吧这类名字自然是不行的。后来就打算用人名一样的地名来命名。长谷川酒吧、红叶酒吧这类名字又听着很庸俗和别扭。霞之丘这个姓氏特别少见，看名字也都会觉得是个很美的地方，于是就用了。当时倒没想到你会来这里，毕竟东京这么大。”43BIQ
“东京那么大......这样的借口也就你能想得出。”霞之丘又闷了一口酒，脸已经热得发烫了。43BIQ
“惯性罢了。试想，霓虹一切不合理的现实现象都用它来解释——为什么下雨时有的人拿伞却不打伞？因为‘东京这么大’；为什么麻婆豆腐里面要放草莓？因为‘东京这么大’。为什么电车不能开进海里去看珊瑚礁？因为‘东京这么大’。”43BIQ
“是吗。倒是我多想了。”她哼哼唧唧地咂嘴，看神态已经醉了，“说到电车，这个时间点，电车怕不是都停运了。”43BIQ
“想回家的话我可以开车送你。”明白霞之丘意有所指，长谷川迟疑了一下说，“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的话。”43BIQ
“好。”桐也无视了酒保们怪异又佩服的眼神，“现在？”43BIQ
“就现在。”她伸出手臂抱住长谷川桐也的肩膀，一瞬之间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了他身上。43BIQ
长谷川桐也扶着她，尽力地规避着碰到她的其他身体部位。迈开脚步时，霞之丘诗羽的一句话又让他停了下来。43BIQ
“长谷川，我也会向你赎罪的。”霞之丘诗羽说，“一切都是我的过错。”43BIQ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