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之前——九点五十的时候，上下午班的阿姨们刚刚离开，她们跟他交接了工作，也揭开了通宵晚班的序幕。42w3z1
超市外的车灯从透明玻璃射了近来，伴随着一阵呼啸声，转瞬便再度消失不见。路过门口的行人放声交谈着，从自动门口经过时，带动了上面的感应系统。42w3z
在这之后，便是自动门因为常年得不到维修，而在一开一合之间产生的刺耳“呲啦”声。42w3z
因为数年没有换过更换过自动门，都是一直重复坏了再修，修了又坏的过程，久而久之下，玻璃门的底部已经布满了各种各样黑色的坑坑洼洼，所以能够发出这样的声音，大概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42w3z
杨果对此并不讨厌，因为这能让他的心情渐渐平和下来。42w3z
当一种痛苦成为了每日必经、每小时必经过，以及每分钟必经，那么学会享受痛苦其实并不困难。人类之所以能够发展到如今这种程度，正是依赖于这种奇迹，甚至于可以称得上变态般的适应能力。42w3z
入眼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身材不算高大，面容也不算好看，但眉眼之中有一股颇为干练的气质——因为他能够看出来，对方不光剃干净了胡子，甚至将眉心的眉毛都刮去了一部分。42w3z
杨果很喜欢观察别人，因为他是通宵班的收银员，不找点事情做的话，很容易就会睡过去，所以他喜欢上了观察别人。42w3z
他说了个价格，然后从身后放烟的架子上取下一包红塔山。42w3z
轻轻放在了收银台上，写有“吸烟有害健康”的那一面正巧对着上方。42w3z
“超市里一般都是十一，多一块，算是保证你不会买到假烟。”42w3z
杨果点了点头，从烟柜底下放打火机的黑色卡槽里拔出一支。42w3z
是支蓝色的打火机，上面写着“某某驰名品牌”几个字。42w3z
不大不小的橘黄色火苗从上面升起，看着很容易熄掉，可实际上用过的人都知道，这玩意儿只要油足，很难在不小心的情况下熄灭。42w3z1
男人拿出手机——那是很特别的一部手机，因为用的人是个中年男人，手机却是个粉色的杂牌。他用白色透明的胶套包着，依稀能够看见手机背面夹着张照片。42w3z
听到这话，中年男人对他笑了笑，站在原地拆开那包红塔山，朝他递了一支过来。42w3z
这下子对方盛情难却，为了不拂面子，杨果只能将烟点了起来。42w3z
一口气吸了进去，略带着些呛的烟草味感觉很刺激——这是一种位于廉价香烟边缘上的刺激。与略贵一些的香烟主打绵柔兼后劲儿的口感不同，这是一入口便能感觉到的低廉。42w3z
男人对着他笑了笑：“已经没见过你，新来的？”42w3z1
“这儿的老板可不招外人，以前我说让我家孩子过来坐个班，甩都没甩我。你是他什么人？”42w3z
“嗯，孙子好啊。”他从鼻孔里吐出一口烟气，笑呵呵的说：“孙子招财。”42w3z
男人往收银台里边瞅了一眼，看见个亮着屏幕的手机，上面一片绿油油的，像是在玩什么游戏的样子。42w3z
“嗯，原神。”杨果想了想，继续说：“最近挺火的。”42w3z
他不知道该说，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或者说他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关心过对方叫什么，哪怕对方好像就住在这儿附近。42w3z1
这回杨果干脆的接了下来，因为他看得出来，对方要走了。42w3z
“拜拜。”说完，男人又扭过了头：“晚上小心点儿，这附近不太安全。”42w3z
所以这包对方忘记带走的红塔山，也渐渐失去了温度，或者说，这包烟从来都没有温度。42w3z1
“亲善小区一案，目前嫌疑人在逃……”42w3z1
耳边传来手机无意间翻到的视频，杨果没有继续看下去，只是毫无反应的寻找着能够在午夜时分，温暖一个刚刚成年青春期男子寂寞心灵的某种视频。42w3z
自动感应门与地板的摩擦响起，随之便是一阵清亮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了耳畔。42w3z
熟悉的男人声音响起，与方才十二点之前不同，这一次是个更为年轻，也更为平静的声音。42w3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