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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斌斌,去把冰箱里的猪肉拿过来

  我俩从凌晨四点一觉睡到九点半。九点半的时候,于斌的手机响了。睡意朦胧中,我听到他在卧室打电话,情绪相当激动,五分钟后,他就慌里慌张地扣着扣子跑了出来。3vi5o

  我从被窝里抬起头问他:“于警官,怎么了?”3vi5o

  于斌将他衬衣上的最后两个扣子扣上,说:“没什么,我该上班了。公交车的案子还没有查清,相关证据已经送去鉴定了,在鉴定结果没出来之前,你最好还是呆在葛丘县。喏——”他抬手扔过来一串钥匙,然后又急急忙忙去换鞋:“这是钥匙,外面也不安全,你就暂时住我这吧。”3vi5o

  钥匙“铛”一声落在玻璃茶几上,我还没来得及向他道谢,他就已经“咣当”一声摔门跑出去了。3vi5o

  于斌走了之后,我也睡意全无。昨天在公交车上救老头的时候把钱包和师姑都弄丢了,今天只能顺着旧路去找,如果真的找不到……3vi5o

  我只觉未来一片茫然。3vi5o

  我在洗脸台底下的柜子里找到新的牙刷、毛巾。洗了脸、刷了牙,我又对着镜子捯饬了一下蓬乱的头发。3vi5o

  我来葛丘县才不过一天,就先是卷进了公交车事故命案、后又被五鬼追杀,可谓倒霉到了极点,看着自己镜中憔悴的模样,我忍不住苦笑。正在这时,我右手上猛然传来一股灼热的痛感——昨晚的那种感觉又来了!3vi5o

  那种感觉很强烈,就像是血管里有一根被烧的滚烫的针,随着我血液的流动,它就“突突突”地跳动,扎的我又烫又疼。3vi5o

  我赶忙把右手放在水龙头底下,在水流的冲刷下,我手上的灼痛才有所缓解。3vi5o

  我在水管下冲了五分钟,然后试着把手拿出来,可是灼痛感却立刻死灰复燃,疼得我几乎想把右手剁掉。3vi5o

  我再次用冷水冲洗,又过了五分钟之后,我的手才终于不疼了。我把手放在光照好的地方仔细观察,可手上皮肤红润有光泽,并没有任何异样。3vi5o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3vi5o

  吃过早饭,我先回了一趟旅馆。毕竟昨晚闹成那个样子,又是鞭打又是火烧的,总归要跟人家简单解释一下,该补的补,该赔的赔。3vi5o

  我带着老板来到我昨晚住过的房间,让他到处看了看。其他的倒是没什么损失,只是洗脸台上的镜子碎了。3vi5o

  老板检查了一圈,然后指着地上的一个无手无脚、面貌丑陋的毛娃娃说:“谁把这破烂玩意扔这了?怪吓人的。”3vi5o

  我解释道:“我进来时就有,不是你女儿的玩具吗?我还以为是她落下的。”3vi5o

  老板撇撇嘴:“不是。兴许是前一位客人扔了不要的。看着破破烂烂的,我把它扔了吧。”说着,他就弯腰去捡。3vi5o

  “等等——”看着地上脏兮兮的毛娃娃,我心中忽然闪过一丝疑惑:“早上没人进过这个房间吗?”3vi5o

  老板很肯定地摇头:“钥匙在我这,绝对没有人进来过。怎么,少了什么东西?”3vi5o

  确实是少了东西,不过少的东西有些诡异:昨夜我用柳条把女鬼困在毛娃娃里,后来毛娃娃起了火,我也曾试图解开柳条放她一条生路,还因此烧伤了手,所以地上的毛娃娃就再没动过。按理说,柳条应该还缠在娃娃上的呀,可是娃娃还在,柳条呢?3vi5o

  老板见我面色凝重,忍不住好奇:“丢了啥贵重东西?走廊里有监控,不然,我帮你调出来看看?”3vi5o

  调监控倒是不用,因为应该不会有人无聊到溜门撬锁偷一把柳条,可问题是捆在毛娃娃上的柳条是怎么诡异地消失的呢?3vi5o

  我跟旅馆老板把账结清,然后就顺着昨天回封丘县城的路往回找我的钱包。在山路上足足找了一上午,却连钱包的影子也没见着,我不禁有些心灰意冷。3vi5o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于斌家,把外套往沙发上随手一丢,然后就四仰八叉地躺了上去。我不想动弹,不想说话,不想吃饭,不想喝水。3vi5o

  我甚至想,我大费周章地上山拜师、不远万里跑到这穷乡僻壤来救人,结果呢?所有的希望都幻灭了。除了师姑,这世上还有知道解我危困法门的人吗?3vi5o

  我正躺在沙发上胡思乱想,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按了接听键,于斌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3vi5o

  我有些好奇地问他:“于警官?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3vi5o

  电话那边有些杂乱,一些不和谐的字眼三三两两从听筒里漏出来,于斌的声音嘶哑且疲惫,他说:“昨天给你录口供的时候留的有。”3vi5o

  “哦哦。打电话来有啥事?确认一下我有没有把你们家搬空之后逃走?”3vi5o

  于斌还没说话,我就听到有一个厮厉的女声在那边嚷嚷:“把我闺女交出来……她死的已经够惨了,现在连尸体也找不着了,你们今天必须给个说法……”3vi5o

  然后,手机里一静,应该是于斌把话筒捂上了。过了一会,他换了一个清净点的环境,才接着对我说:“我今晚可能回去的有点晚,所里有点急事。晚饭你自己解决吧。”3vi5o

  我刚想答应,右手上那种灼痛的感觉猛然袭来,我一哆嗦,手机“啪嗒”一下掉在地上了。3vi5o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你经历过吗?我能感觉这次的灼痛比前两次更加猛烈,我恨不能把右手整个剁掉。3vi5o

  “喂,喂,喂,刘米,你怎么了?”电话那边于斌的声音有些焦急。3vi5o

  我用左手捡起手机放在耳朵底下,歪着头把手机夹住,然后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卫生间。等冰凉的水柱再一次把灼痛感淹没,我才有力气讲电话:“于警官,我的手又疼了。跟昨天被烧过之后的感觉一样,而且……好像更严重了。”3vi5o

  于斌吓了一跳:“怎么回事?昨天不是不疼了吗?”3vi5o

  我无奈苦笑:“是啊,昨天不疼了,可今天又开始疼了……”3vi5o

  于斌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水龙头“哗哗”作响。过了一会儿,于斌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去。”3vi5o

  我有些受宠若惊,赶忙笑着拒绝:“不用不用,冲了一会儿水,已经不怎么疼了,你该忙忙你的吧……知道于警官你一心为民,是个好同志,可也实在用不着为我浪费时间。”3vi5o

  于斌还是坚持要回来,我无法,只能点点头,低沉着声音说:“那好吧,你……你回来的路上慢点开车。”第一次关心一个大男人,我还真有些不习惯。3vi5o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于斌就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了。我甩着未干的手从洗手间走出来,满脸堆笑地跟他客套。3vi5o

  于斌并没有说其他的,只是让我穿衣服跟他出门。我有些好奇:“去哪?”3vi5o

  于斌说:“我认识一个人,大概能治你的病。”3vi5o

  我俩人驱车出门,车子在外环路上跑了一会,于斌把方向盘一打,我们就上了通向老虎崖的那段山路。3vi5o

  我紧张地抓住车顶的把手,警惕地问他:“你这是要带我去哪?不会是想让我给公交车上的人陪葬吧?”3vi5o

  于斌有些生气又无奈地说:“我是带你去见我师父!”3vi5o

  车子在壶嘴坑附近接连拐了几个弯,就开进一个村子里。外头天色昏暗,车灯能照亮的地方也有限,因此周遭的环境我看得并不是太清,只依稀看见村口似乎有一颗大树,三人合抱,树干上光秃秃的还没有发芽,看不清是什么品种。3vi5o

  我俩在土路上又颠簸了五分钟,于斌终于将车子停在一座院子前。下了车,我举目四望,只见这院子四角都种着树,细风过处,树干之间摩挲作响,略略有些渗人。3vi5o

  于斌拍着门大叫了几声师父,院子里的狗就开始狂吠不止,不多时,屋里的灯亮了,院门被“吱嘎”一声拉开,一个面皮干枯、身形瘦小的老头站在门后,他一看见于斌,立刻就笑了。3vi5o

  “斌斌,咋这时候过来?”3vi5o

  于斌领着我进了院子,反手插了院门,才跟他师父解释说:“师父,这是我朋友刘米。刘米,这是我师父,村里人都叫他于五公。”3vi5o

  于五公那两颗点漆般的黑眸将我上下一打量,笑笑说:“是斌斌的朋友啊,来吧,屋里坐吧。”3vi5o

  我跟着于五公进了屋,于斌却没有立刻进来。我在屋里看了一圈,见这房子虽破,可家电却很齐全。正对堂屋门放了一个条柜,彩电摆在条柜右边,正中间则供着一张黄裱纸写成的牌位,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细若蚊足,我站的远,只能看到打头的一个大大的“尊”字。3vi5o

  等于五公给我倒上了水,于斌才啃着大白馒头进了屋。3vi5o

  于五公叹口气说:“又没有吃饭啊?给你说多少次了,脾胃要养,不能饥一顿饱一顿。把馒头放下,我给你下点面条去。”3vi5o

  于斌使劲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拍了拍胸口,于五公赶快给他递了一杯茶,于斌没有接,就着于五公的手喝了一口,笑着说:“不用忙了师父,我在厨房找到点酱菜,凑合吃吧。师父,我朋友遇到点事,你给看看。”3vi5o

  于五公又重新将我打量了一遍,点点头说:“让我去洗洗手。”3vi5o

  在堂屋里等了没多久,于五公就洗完手回来了。他径直走到条案跟前,从柜子里拿出一把香点上,然后将香举在胸前、低眉敛目,口中念念有词。3vi5o

  大约祷告了两三分钟,于五公才把香插在牌位前的那个黄漆大耳香炉里。3vi5o

  看着袅袅升起的青烟,不知为何,我心中有一种怪异的感觉。3vi5o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来着?”于五公问。3vi5o

  我赶忙开口:“刘米,我叫刘米。”3vi5o

  于五公点点头:“过来,给祖师爷磕个头。”3vi5o

  我依言上前跪倒,规规矩矩地磕了几个头。于五公这才问起我的经历。我不敢怠慢,将五鬼的来历、如何用柳条困住女鬼、又如何被怪火烧伤了右手的事娓娓道来。3vi5o

  于五公听罢点点头,我以为他会问我:“五鬼为什么会找上你?”然而他并没有问,反而拉起我的手在沙发上坐下。3vi5o

  于五公先检查了我被怪火烧伤的地方,在确定没有什么异样之后,才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我右手中指的根部。3vi5o

  我想问:“这是干什么?”可他却先一步闭上了眼睛。3vi5o

  于五公就像是在为我诊脉,只不过中医诊脉把的是手腕,他捏的却是我的中指。3vi5o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于五公才慢慢睁开了眼。我赶忙问道:“怎么样?我的手……”还有没有救?3vi5o

  于五公的脸色不太好,他说:“你应该是被鬼火烧伤的。”3vi5o

  “鬼火?”于斌的反应比我还大。“鬼火不是磷火吗?”3vi5o

  于五公摇摇头说:“不是。鬼火是地狱里的火,阳间的火烧的是形,它却能连同魂魄一起烧掉。被鬼火烧过的死物不会有什么事,但是被烧过的活物却会形神俱灭。”3vi5o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只留下四个字:形神俱灭。3vi5o

  我忽然就想起早上在旅馆见到的那个毛娃娃。毛娃娃身上本来是缠着柳条的,可今早却连渣也没有了。毛娃娃死死物,柳条却是刚从树上折下来的。这算不算是形神俱灭?3vi5o

  于五公见我脸色煞白,赶忙安慰我:“你不用紧张,你只是被鬼火烤了一下,没有那么严重。只是……鬼火烧伤了你的三魂七魄……”3vi5o

  于斌赶忙道:“那该怎么办?”3vi5o

  于五公说:“身体被烧伤了抹点药就能好,可这灵魂被烧伤了……就需要修补灵魂。”3vi5o

  修补灵魂?该怎么修补?用什么修补?3vi5o

  于五公有些为难地说:“修补灵魂不能靠外力,需要靠你的魂魄自我修复。我能力有限,能做的也只是帮你减轻点痛苦。”3vi5o

  我想了想,问道:“我的魂魄要是一直这样,对我会不会……”3vi5o

  于五公摇摇头:“应该是不会的。除了发作的时候疼一些,其他应该不会有啥影响。”3vi5o

  我这才稍稍安心:“五公,麻烦您了。”3vi5o

  于五公笑笑说:“你是我们斌斌的朋友,这也不算啥麻烦的。斌斌,你去厨房把冰箱里的猪肉拿过来。”3vi5o

  于斌将最后一口馒头酱菜咽下肚,满意地抿了抿嘴,答应一声就往厨房去了。不一会儿,他就提着二斤猪肉走了过来。3vi5o

  我有些将信将疑:“五公,不会要我把这猪肉生吃了吧?”3vi5o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