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郊区的房子出发，由安娜开车，在回孤儿院的路上，依芬也是好好欣赏了一下三十年后的纽约。作为美帝国的金融中心，在苏联解体，极东的泡沫经济破灭，欧洲的科索沃战争还打的正酣，举目望去，美帝国已经达到不亚于曾经英帝国的文治武功。整个世界，都正处于“Pax Americana”的统治之下。连带着这座城市，也享受着那处于霸权顶点的滋味。lqKox
帝国大厦巍峨高耸，阿拉伯农妇模样的自由女神像注视着一片又一片新移民宣誓加入这个国家。lqKox
“怎么样，纽约这几十年来，发展的还不错吧。你似乎是有三十年没回来了吧。”lqKox
相比于欧洲，不管是维也纳还是柏林，纽约的气派确实也是独树一帜的。就说依芬最熟悉的维也纳吧，那确实是一座已经死掉的城市。曾经作为奥匈帝国的首都，为了八千万人所规划的城市，现如今只需要应对不到八百万的国民。在维也纳的环城大道上，再也找不到茨威格所眷恋的景象了。lqKox
不管是住在美泉宫中的哈布斯堡皇帝，还是曾经在林荫道旁围观着皇帝车架的希特勒与斯大林，都像是过往的，历史的尘烟，只供经过的路人叙述着往日的繁华。而将总部放在这里的天命，整个高层，乃至三大家族，也都像是依旧沉浸在过往的荣光，沉浸在宫廷，宴饮，舞会，贵族的觥筹交错，还有拜占庭式的阴谋中，从来没有走出来过。lqKox
他们，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新大陆，看不起亚洲，甚至从华沙往东，也就基本脱离了“文明人”的世界。lqKox
相比起和三大家族打交道，依芬觉得自己可能确实更适合纽约一些。虽说，已经有二十多年没碰过她的本职工作了，可能细数起来，她现在可能还更偏向“硬核空间物理系”一些？毕竟她现在也能和爱因斯坦一样做到发论文不需要引用他人的观点了。《自然》杂志有本事就让审稿人也变成律者和她大战三百回合啊。lqKox
“这样啊，那三十年了，纽约地铁也一定修好了吧。我当时去休斯顿的时候就一直说摇修了。这么多年了，应该也完工了吧。”lqKox
无意识地抛出了一个话题，依芬马上就看到安娜的表情从自豪变成了尴尬。不消她说，依芬就噗嗤笑出了声。lqKox
“欸，是啊。哎呀，你不说我没觉得，每年市政府都说在修，可拖拖拉拉，竟然已经过了三十年啊！这帮人到底在干嘛。”lqKox
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在之后的路上，依芬是一直听着安娜抱怨着，各地的基础设施是有多么的垃圾，有不少都是从罗斯福时代一直用到现在，至于最离谱的，甚至还能上数到十九世纪，北大西洋铁路时期，由爱尔兰人兴建的铁路和下水管道。lqKox
“算了，不说那些了。这些公共部门简直就是尸位素餐。不过，依芬我向你保证，咱们的孤儿院保准和那些地方不一样。能给你一个惊喜。”lqKox
停下了车，安娜将车熄了火。依芬也跟着走出了车门，她一边回忆着过去的景象，一边在眼前寻找着当年的痕迹。但就跟安娜说的一样，眼前的孤儿院给了依芬相当多的“惊喜”，甚至是“惊吓”。lqKox
依芬觉得，若是自己这三十年来记忆没有被符华或者奥托，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给篡改过的话，她当年住的那个孤儿院，基本就是教会学校的画风。什么都是旧的，虽然还不到不堪使用的地步，但从建筑的墙缝，还有那时不时跳闸的电路情况，无不都在显示着它的年龄。lqKox
至于使用的课桌，依芬当时就怀疑它们是不是比普朗克还要大，后来她果然发现过写着“胡佛猪”，这种辱骂前总（？）统的刻字。饭菜也都是差强人意，营养算是充足，但最大的问题是千篇一律，这也是依芬总是前往图书馆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图书馆里有丰富的藏书，更是因为，海森堡女士总是有着各种好吃的。什么酸菜，什么猪肘子，那在当年可是救了依芬的命啊。lqKox1
除了要小心点海森堡的坏心眼，她总是想给自己偷偷喂啤酒，想把自己灌醉了套话，别的全都是美好的回忆。lqKox
然而，这些让依芬感到怀念的回忆，全都和眼前的建筑搭不上边。依芬感觉，可能除了名字没变，那几棵老树没变，自己曾经居住的这家孤儿院什么都变了。lqKox
建筑成了颇为前卫，极具设计感的后现代建筑。自己常去的图书馆也翻新扩建了，摄像头，玻璃的幕墙，多媒体的屏幕。lqKox
“说起来，这可能应该是你的位置才对吧。当年你可是海森堡女士最喜欢的孩子啊，她对别人都是一张臭脸，不让别人靠近，就愿意和你讨论问题，不是还给你开小灶。每次来找你，我闻到味道，都要馋死了。怎么说也应该是你退休之后来这里当图书管理员吧。”lqKox
对于这个问题，依芬一下子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她发觉，自己亏欠的人，又多了一个。是海森堡将自己推荐给的普朗克，是她举荐了自己。lqKox
怀揣着点点希望，依芬小声问起了海森堡的下落。她是多么希望听到，安娜告诉自己，海森堡现在依然在那图书馆之中，就像是以前的日子一样，在她的那个小阁楼中，咕噜咕噜的热着啤酒，用着一套歪理邪说，说着什么热了就不算酒，因为没有酒精，所以能喝，抵制着医生的劝诫。lqKox
安娜的语气也变得黯然，她拍了拍依芬的肩膀，无奈地摇了摇头，lqKox
“四年前走了。你也知道，她没有孩子，而她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二战中为纳（？）粹工作过。按照她的遗嘱，她把剩下的财产全都送给了孤儿院，这才有了改建的钱。而刚好，这不是我最近退休了么，看到这里有个空缺就申请调到这里来了。好歹等咱们这一批若是有人回来了，能给个照应。”lqKox
走进孤儿院的大门，两人正好撞到一位老师带着一个班的孤儿，似乎出来活动。看着一群和当年的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女们围拢了上来，依芬那有些阴郁的心情也好了一些。lqKox
总有人逝去，也总有人正年轻。而她们这个年纪的人，所需要的，或许就是撑起这个世界吧。lqKox
这些孩子似乎都已经相当熟悉安娜了，纷纷上前来求抱抱。他们可能想不到，眼前这个一脸慈爱的大妈，以前是一个以运动见长的猛女，上蹿下跳，古灵精怪。而面对依芬，这些孤儿们对于陌生人还依旧是保持了相当的警惕，甚至还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依芬是不是来收养孩子的。lqKox
还是在安娜的鼓励下，才有几个孩子，试探性地对依芬张开了双臂。依芬也笑着，相当熟练地保住了这些，和特蕾西亚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们，就像是抱住了过去的自己一般。lqKox
然而，就在依芬闭上眼睛，感受着孩子们那比自己要更加温暖的身体时，在她的耳边，再度传来了，那个在她的噩梦中听过的声音。那个嘲讽的，独具特色的语调，依芬虽然已经忘却了，但在听到的那一瞬间，就又回忆了起来，lqKox
“哟，真是让人感动的场景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真是让人作呕的伪善。”lqKox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