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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来,杀了我 12

  神明是宽容的,博爱的。42Ndh14

  拉特兰宗教的训诫上是这么说的,安多恩一直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出生在伊比利亚边境一个不被任何史册或是地图所记载的小镇,在那个拉特兰宗教信仰浓厚的国家,无父无母的安多恩被教堂中的一位好心的主教抚养长大,他勤奋好学,且悟性极高,在别的孩子还在伊比利亚大静谧的废墟之中刨着那些可悲的文明遗骸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熟背了拉特兰圣典的所有内容。42Ndh7

  小镇的主教惊讶于他的天赋,于是经常在祷告之余向安多恩描述那个伟大的圣地——所有信仰拉特兰宗教的虔诚信徒们的应许之地,圣城拉特兰。42Ndh

  “圣城拉特兰黄金遍地,人民生活富足,在这里,没有贫穷与饥饿,没有剥削与压迫,主的子民们在这座城市里幸福生活,也因为这座城而团结一致。圣城是泰拉大地的灯塔,是黑暗之中唯一一道久久不息的火焰,相比起圣城拉特兰,万城之城伦蒂尼姆显得如此庸俗,艺术之都内莱塔尼亚显得如此腐败,雄伟之都圣骏堡显得如此狭隘!”42Ndh11

  “安多恩,你是一位萨科塔,神选之民,你的故乡有且只有拉特兰,你也注定归于拉特兰。但我有一个微末的请求,在未来,请你必然代我拜谒圣城的威光,向教宗冕下传达来自伊比利亚潮石镇中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敬意。”42Ndh

  在这样的教导之下,安多恩逐渐成长,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岁月。42Ndh

  然而,在大静谧后的伊比利亚,无论人们如何努力,生活永远易碎。42Ndh

  一场瘟疫,一次饥荒,一场早有预谋却不知从何而来的渗透,便足以击垮一切。为了拯救不是故乡的故乡,安多恩踏上了旅途,跋涉千里,来到了圣城拉特兰,请求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援。42Ndh16

  接见他的主教给了他一个很简单却也很冷酷的回答:42Ndh

  “你是我们的一员,但他们不是。”42Ndh

  安多恩觉得什么地方不对,诠释圣典,掌握权柄的主教开口说出的话语,和他在圣典中,在潮石镇主教口中听到的截然不同。既然圣典倡导“凡虔信者,皆亲如手足家人。”那为何主教要潮石镇的教会见死不救?42Ndh10

  主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安多恩只能孤身一人带着萦绕心头的疑问返回伊比利亚,期待着从小便为他解惑的潮石主教能在这一次再次为他答疑。然而,当他抵达记忆中的地点时,昔日的“故乡”如今已经荡然无存。42Ndh5

  被宛如巨炮般的武器炸毁的街道,只剩下残垣断壁的住房,散布在任何地方,随处可见的触手般的残肢断臂。伊比利亚审判厅的审判官们手提提灯,搜查着每一个阴暗处,清理着每一处威胁,却向安多恩矢口否认这里曾经存在过一个城镇。一切荡然无存,仿佛从未有过,就像是一滴水滴入浪潮,一粒沙卷入沙漠。42Ndh18

  安多恩找不到潮石主教了,再也没有人能够为他阐经解惑了,安多恩的“故乡”也消失了,如今他只剩下了作为萨科塔人命运中的故乡“圣城拉特兰”。他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拉特兰,前往一座礼拜堂寻访获封圣贤的主教,然而,纵使是圣贤,在面对安多恩的质问时,却也陷入了沉默。42Ndh11

  他孤身一人枯坐在教堂前的长椅上,求知的欲望和对真相的....恐惧让他不寒而栗,他想要前进,却又不免踌躇。而且,前进了又如何?即便是再往上,越过圣徒,找到枢机,越过枢机,找到教宗,他们又能回答自己内心的疑惑吗?42Ndh

  拉特兰的圣典,拉特兰的高墙,拉特兰的富足......拉特兰所有拥有的一切,甚至拉特兰本身,到底为谁而存在,为何而存在,为何能存在?42Ndh5

  谁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因为所有人都是律法的阐释者,他们只是手捧圣典之人,而非编写圣典之人,即便是最初于蛮荒之中建立一切的使徒们,也是从神明的口中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才因此建立了拉特兰圣城。42Ndh2

  所以,理所当然的只有一种人...只有祂能够真正解答他的困惑,真正的神明!42Ndh

  从那一刻起,安多恩开始追寻起神明。他是一位狂热的信徒,一位忠诚的殉道者,以最优秀的成绩考入了神学院,加入了公证所,成为了执行队的一员,最后,辗转成为了萨利尔的队友。42Ndh9

  这次围剿任务的目标之一,原本是为了前往郊外的一座魔族营地之中剿灭驻守营地的萨卡兹匪徒,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当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遭到任何魔族人的攻击。42Ndh

  营地宛如一个被时间所遗忘的残存遗迹,驻守在那里的魔族人也仿佛凝滞在时间中的雕塑,他们的身上穿着时代已经无法考证的服装,脸上画着诡异的巫术图案,哪怕安多恩用手中的铳械对他们射击,他们也无动于衷,甚至于临死之前,还仿佛终于寻得解脱般露出欣喜的笑容。42Ndh2

  在这样的疑惑之下,莫斯提马于营地深处寻得了一处地宫。在那里,他们击败了一具已经死去不知多久,却仍然被困于时间夹缝中,苟且不得解脱的尸体。在那已经不能算作人的躯壳在弹雨中化为飞灰后,安多恩看到,莫斯提马从灰烬之中捡到了一具黑匣。42Ndh30

  【锁与匙之家】,安多恩在拉特兰有关卡兹戴尔秘辛的古籍中见到过有关这个黑匣的描述,他是封印着锁与匙的牢笼,打开黑匣,其中隐藏着能够掌控时间的秘密。42Ndh2

  时间对安多恩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件有着自我意识的,居住着神明的神器!42Ndh6

  那一刻,安多恩心中某根名为理智的弦绷断了。他知道,这或许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他要得到黑匣,打开它,然后向神明问出那个问题,然后,得到【神启】!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42Ndh7

  而此刻,他的理想就在眼前。漆黑的宝匣,其中盛放着的是封印着神明碎片的法杖,只要打开这脆弱的锁扣,他便能够像重现当初建立拉特兰的使徒们的伟业——向一位神明问出自己的问题,并得到真正正确的解答。这份荣誉他当然不奢求,他只寻求一个答案。42Ndh1

  庄重的摘下代表隔绝的手套,安多恩的有些苍白的手指触摸向锁与钥沉眠之匣的锁扣,莫斯提马口中的封印似乎并不存在,在他的手指触碰锁口的一瞬间,锁扣自行解开了它的封闭。42Ndh

  就坐在安多恩对面的莫斯提马此刻终于发现了不对,惊讶的制止道:“你在干什么,安多恩!快松开,那东西不能被打开!”42Ndh

  但她的声音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潘多拉的魔盒一经打开就再难关闭,刹那之间,失去束缚的黑匣霍然开启,其中盛放着的却不是莫斯提马口中的两把普通的法杖,而是宛如钟表轮盘般的淡蓝色透明虚影。42Ndh

  莫斯提马几乎第一时间站起了身,不顾身前熊熊燃烧的篝火,向着安多恩手中的黑匣扑去,安多恩下意识的将身体向后侧去,然而,同一时间,已经彻底打开的黑匣之中,钟表虚影的时针与分针却不知何时已经重合,时间指向午夜十二点,一阵古朴沉闷的钟响穿过扭曲的空间向外喷涌而出,势不可挡!42Ndh7

  “铛——铛——铛——”42Ndh23

  蔚蓝色如同潮水般的波纹扫过整片营地,熊熊燃烧的篝火不再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被喊声惊起的飞鸟不再飞翔也不会坠落,莫斯提马保持着前扑的姿势悬浮在了半空之中,只有往后撤去的安多恩来不及保持平衡,狼狈的摔倒在了地上。42Ndh

  他的脸上沾上了泥土,漆黑的长袍上满是污渍,守护铳掉了出来,摔在了一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街边乞讨的乞丐,但他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懊恼,反而充斥着难以言述的狂喜。他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捡起篝火旁的黑匣,目视着那蔚蓝色的时之圆盘,呼唤道:42Ndh

  “我成功了!神!回答我的问题吧!”42Ndh

  【杀掉这里所有的目击者,带我离开这里。】圆盘之中传来晦涩难懂的声音,却在安多恩的脑海中凝聚成了实打实的文字。42Ndh17

  安多恩微微一愣,自从执行任务以来,他第一次将目光从黑匣之上移开,转而投向了营地中的其他人。42Ndh4

  悬浮在空中的莫斯提马,还呆在帐篷中的蕾缪安与萨利尔,她们都是他的队友,安多恩和这些人共事许久,莫斯提马经常讲冷笑话,却会悄无声息的关注大家,蕾缪安常常会在任务结束后请大家一起吃甜点心,萨利尔心思缜密却又无比勇敢,总是走在最危险的第一线,不知道救了她们多少次的性命,就连他自己,也经常在任务结束后,帮大家一起修改报告。42Ndh

  和他们成为队友的这段时间,大概是他在潮石镇的童年结束后,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42Ndh

  而神明要他杀了这些人。42Ndh7

  安多恩沉默片刻,弯下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守护铳。42Ndh

  萨科塔人不允许对彼此举铳——这是拉特兰的律法之一,违背者会因此而堕天,堕天的萨科塔便不再是“萨科塔”。但面对着眼前这些昔日的好友,最好的同事,安多恩还是毅然决然的举起了铳,瞄准了静止状态的莫斯提马。42Ndh14

  没有想象中的难,他甚至没有感到有多么犹豫和痛苦。不过这样也对,为了寻找这个答案,他已经抛弃了身为伊比利亚的安多恩的过去,抛弃了萨科塔人对信仰的尊重,抛弃了法典要求的对圣城和圣徒的忠诚,甚至抛弃了自己的生命,仅仅作为一个殉道者而存在。而殉道者,朝闻道,夕死可矣。42Ndh11

  莫斯提马,蕾缪安,萨利尔,他们又不是第一个为了这条道路而死去的人。相比起死的默默无闻,连存在和名字都不被人所知晓的潮石主教和众多信仰拉特兰宗教,却得不到拯救的人来说,她们的死,起码是有价值的。42Ndh8

  因为答案近在眼前。42Ndh3

  准心对准,源石技艺注入,中继器传导,激发关节触动,扣动扳机,这颗子弹将会带走第一个人的性命,就像是为了真理而死的诸多圣徒一般,莫斯提马,你将成为第一个受难者。42Ndh4

  然而,就在扳机扣下的前一刻,一道突兀的,不应响起的声音却响彻了这片陷入停滞的营地:42Ndh

  “我说,安多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有点不对劲吧。”42Ndh

  萨利尔掀开帐篷的帘布,眼睛微眯,看着举铳瞄准莫斯提马的安多恩,面色有些凝重,42Ndh

  “萨科塔对彼此举铳射击,这种自相残杀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看在你是我队友的份上,这一次我可以当作没看见,现在松开莫斯提马怎么样?”42Ndh4

  萨利尔顿了顿,看着安多恩明显已经上膛的守护铳,这把左轮铳的威力,只要打中要害,绝对足以一击致命,而莫斯提马现在和营帐里的蕾缪安一样,都陷入了诡异的停滞状态,根本没办法躲避,也就是说,如果安多恩朝她们射击的话,她们必死无疑。42Ndh4

  而自己的守护铳,那玩意是把霰弹,这个距离,根本打不准。这也是为什么萨利尔没有出手偷袭的原因。42Ndh25

  铳已经上膛,安多恩明显已经动了杀心,虽然萨利尔不知道自己这个队友突然是犯了什么神经,但此时此刻,他只剩下了一种办法。42Ndh

  “如果你非要杀那么一个人才能罢休的话,那就杀我好了。”42Ndh16

  萨利尔义正言辞的说道,眼中闪烁着大无畏的光芒。42Ndh

  如果安多恩此刻的观察再仔细一点的话,他或许就能察觉到,在这无所畏惧的牺牲精神背后,萨利尔所隐藏起来的那份莫名的兴奋。42Ndh

  来,有本事你就杀了我!42Ndh10



  PS:本章bug已修改1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