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时与乔梅英将堆聚的木柴点燃，不久，暖意便迎面而来。kXse9
夜空久违地再次出现星星。如今，这种景色已经很难看见了，敌人的大规模轰炸造成气候变化、生态崩溃、环境污染，盖在城市及废墟上空的雾霾严重，星星也就只能在山野间才能见到。kXse9
四周也有其他人，要么是休息的士兵，要么是上来透气的民众。军队已经退到两广间的山林交界，这片根据地，与敌占区保持着一段空白距离，相对安全。kXse9
见木柴已经燃起，不少人也往这边靠拢，在外围形成不大的圈子取暖。纵然天气已凉，但对长期住在地下的人们来说，地上空气清新，开阔的视野缓解压抑，他们也唯有此时才能享受惬意休憩时间。kXse9
火光于夜幕升腾，即便从数里外也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并不担心火光暴露藏身之处，最近的两个月内，敌人并未对南方战区实施轰炸或者扫荡。它们似乎对夏木安的那份力量敬而远之，在彻底占领其他战区之前，不敢对这边有任何过激想法。kXse9
篝火旁的欢声笑语，就是最好的证明。此刻的安定，每个人都珍惜着，因为他们知道，这不过是短暂的昙花一现。kXse9
李雁时发现一个曾见过的身影，那是两个月前在地下撤退时遇到的女孩，她曾用手枪击杀了一名敌步兵小队长。kXse9
察觉到有人靠近，那女孩回过神，望向这边，她愣了一下，“啊，你是之前的博士......”思索良久，女孩终于认出对方。kXse9
李雁时敏锐地捕捉到，女孩回头看向自己的一瞬，眼里闪过光，好像发现惊喜那般。但那光，很快便随着目光稳定而散去。kXse9
“对。没想到当时的外星人那样都没即死，不过，幸亏小姐你解决了它。”李雁时也没再在意，或许是女孩在那瞬间认错人了罢。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搭讪，仅仅是一面之缘而已，更何况他对对方一无所知。自己后面的英子都开始警戒了，甚至正在过来。kXse9
也许是女孩让他想起儿子的小时候吧，那副失神的模样，完全相同。kXse9
李雁时也报上姓名，双方友好握手。这个世道，似乎“握手”又变回人们互相问好的方式。kXse9
李雁时听到身后传来沉吟的声音，妻子乔梅英正托着腮，似乎在想事情。kXse9
“雁时，我记得，儿子小时候的猫也叫这个名字......”乔梅英突然探出脑袋，拉着丈夫的手肘，如此说道。但随后又反应过来，女孩就在面前，尴尬地解释：“啊，失礼了。叶小姐，我们儿子小时候养的猫，也叫‘晴’。”kXse9
“唉。”李雁时赔笑，“话说，英子，我们家的猫为什么会叫这么奇怪的名字。”说起来，那时他并没在意名字，只是每次都猫啊，猫啊地喊。kXse9
“什么叫奇怪！”乔梅英叉着腰，“那可是儿子起的！他说，因为捡到的时候是晴天，所以叫‘晴’，简单且让人铭记。”kXse9
“但是啊，英子，‘晴’更像是人的名字吧。”李雁时摇头，“为什么当初不阻止他......晴，晴的，就像在叫小情人一样。”kXse9
站在一旁欣赏两人拌嘴的叶晴，心情难得地愉悦，她轻捂着嘴角。kXse9
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的两人，停止了揪耳朵，脸腮微红地回到默不作声的眉来眼去，只留下叶晴的天籁般的轻笑萦绕着。kXse9
“真巧呢，我和博士们儿子的猫同名。”叶晴含着笑意道，“如非这种时期，倒是想看看我和猫像不像。”kXse9
闻言，眼前两人的表情变得有些沮丧，最终是乔梅英说明：“不......其实我们家的猫，很久以前死掉了......”kXse9
乔梅英让她放松，毕竟是过去的事了，“是跑到马路上被车撞了。当时我们很愤怒地找肇事者。不过......因为我俩很忙，时间一久，最好不了了之。”kXse9
“我俩常年在外，家里只有公公婆婆，还有猫，陪着他。但老人家并不懂小孩子的兴趣，陪玩也有限度。真正陪着儿子的，只有猫。”kXse9
她与丈夫，因为工作研究的缘故，常年在外，满世界地跑，无法花更多时间陪伴儿子。对于这点，两人是愧疚的，他们觉得，自己在儿子的童年中欠了许多“时间债”。kXse9
所以，当知道儿子当上太空军总司令，他们很欣慰，儿子的一切，都是依靠他的双手取得，相当独立。但这种独立，又让两人羞愧，甚至颇有罪恶感。儿子的演讲中，提到了“家”这个词，让乔梅英有些释怀，因为那铿锵有力的声音里，听不见对两人的怨恨。kXse9
“猫死的时候，他可伤心了。虽然他没说出来，但那种恍惚隔世的感觉，我是清楚的。”乔梅英诉说着，她的魂已经追着记忆，“公公说，他经常坐着发呆，一下就是几个小时，坐在阳台，坐在草地，坐在车站，日落了，打钟也叫不回。”kXse9
听着妻子的话语，李雁时偷瞄叶晴。那时，他曾翘掉工作，悄悄回家，远远望着儿子，那神色，就和刚才的叶晴一样。kXse9
“他寡言，但不孤僻，他只是不善表达。”乔梅英仍自顾自地说着，“原以为他会就此沉沦，幸好事态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事实上，两人不知道之后有无发生其他事情，而将儿子导向积极的一侧。kXse9
而叶晴倒是耐心，在适合的时机，提问或者附和，使话题不显得只有乔梅英在说个不停。漫漫长夜，她很乐意倾听同伴的分享。虽有悲伤的地方，但那毫无疑问，是乔梅英最快乐的时光——叶晴如此相信。kXse9
刚满四岁的时候，儿子骑在李雁时肩膀，想尿尿却忍着不哭，最后洒在头上。kXse9
七岁时，玩游戏时大水牛显示器黑了，儿子觉得是自己的错，悄悄把显示器卖给收电器的大叔，但换回的钱不够买新。kXse9
九岁，和表兄弟争论“狐狸是猫科还是犬科”而闷闷不乐。kXse9
九岁半，给小猫“晴”洗澡，却被炸毛吓跑出家门，身上光溜溜的，当时街上还有刚放学的高年级姐姐们。kXse9
十三岁和李雁时一起玩游戏，然后两人被爷爷捉了一顿打。kXse9
乔梅英越说越激动，从开始称呼的“儿子”，不觉间变成昵称“阿凌”，甚至过了很久，才意识到。kXse9
“啊，阿凌，是我们儿子的名字，随父姓，单名一个‘凌’。”乔梅英解释道，“他是太空军的一员，如果他还活着，应该和叶小姐同龄......”kXse9
“他一定还活着。”李雁时抱住妻子，凑在耳边轻声道，“不是有部分舰队紧急跳跃走了么？他一定还活着。”kXse9
叶晴觉得，控制情绪需要很大的意志力，她听到中途时，想到李雁时也姓李，便会天真地想，会不会就是这样？kXse9
她多希望并不是。好不容易送走他，好不容易平复的心，事到如今再听闻他的过往、他的童年，那得要她怎么办？kXse9
“没事，即便地球被完全占领，我们再无抵抗机会，他一定活着，延续人类的火种。”李雁时把妻子的秀发埋在怀里，如此呢喃。kXse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