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了无限接近神明本质的丑恶姿态，即使是怪物的十米身躯也无法继续维持，芒斯忒斯提又变回了两米的狼兽模样。lpRoR
当光褪去，就只有不变的黄昏和暴雨，就连风离去的轨迹也被掩盖。lpRoR
他抬手为跪坐在身旁的伊丽安娜遮挡着大雨，芒斯忒斯提望着少女的侧脸，罕见地有些怅然。lpRoR
芒斯忒斯提想起了那些灵魂对他说过的话，他闭上眼，听见了无数真挚的感谢。lpRoR
他点点头：“虽然你们已经解脱，但这仍有我的过错。”lpRoR
芒斯忒斯提无法在美神的体内将夜厄彻底杀死，所以他首先要将美神的世界破碎——这样的后果就是他再不敢维持那样的姿态，不然神性一般的下沉与阴暗就会席卷整个普罗维登斯。lpRoR
在美神的世界内，那仅仅是“影响”，到了外界，就会正式变成“徊响”，届时，那才真是一发不可收拾。lpRoR
而正常状态下，即使是江烛和陈赠愿都会被全力驱动的夜厄碾碎，更何况伤痕累累的他？lpRoR
是他输了。他没有料到“姐姐”的存在，所以一开始就是必然。lpRoR
夜晚将所有力量都用来维持夜厄的灵魂，即使是以夜来香与自身的崩溃为代价都毫不犹豫，有她在，杀死夜厄已经成了不可能。lpRoR
他们就这么远去，离开了残破不堪的战场，想必在那样的速度下，已经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吧？lpRoR
——虽然说着要把人撕碎，可撕是撕碎了，人没死，气没消，反而多了很多惆怅，这算什么？lpRoR
一阵脚步传来，芒斯忒斯提和伊丽安娜看去，一个手持直刀，大裘染血的男人朝他们走来。lpRoR
伊丽安娜看不见他的模样，却见得到那不比夜厄少多少的，哀嚎的灵魂。lpRoR
他摊开双手，将自己的破碎与虚弱毫无保留地显露，此时，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刀，都已经满是裂痕，让人不禁怀疑他会不会在下一刻粉碎。lpRoR
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问道：“四弟……江烛他，走的时候，可有遗憾？”lpRoR
芒斯忒斯提看着他血色的眼眸，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没有筋疲力尽的疲倦，甚至连悲伤都没有。lpRoR
可芒斯忒斯提已经，再也不想对任何人，露出怜悯的眼神了。lpRoR
他想着烛龙最后的视线，轻声道：“十分遗憾。他应该，有非常想见的人。”lpRoR
即使是江烛最后的低语中，也充满了遗憾——芒斯忒斯提一直在等，等江烛说回去帮忙看看她的女儿，看看她过得怎么样，再隐晦地倾诉自己的离开。lpRoR
即使芒斯忒斯提这模样不能见人，可伊丽安娜很好看啊。她对别人偶尔会有些刻薄，可对小孩子，应该也是温柔的吧。lpRoR
可江烛没有，他只是让他们早点离开，没提到陈赠愿，没提到那句“帮帮他们”，没提到那个叫小菀的孩子。lpRoR
陈赠愿沉默了半响，他下意识地双手交叉，分别抓住厚实的大裘，把自己狠狠裹紧，良久，才发出了嘶哑的嗓音：“这样啊……”lpRoR
“先是三妹，她原先就魂魄有缺，在西王母内被抽走灵魂，走得无声无息，然后是晚秋，被葬花和夜厄一齐打碎花魂，临走前，拜托我毁掉尸体，免得沦为花奴……如今是四弟……”lpRoR
像一个絮叨的长辈自言自语，陈赠愿猛然看向芒斯忒斯提，睁大空洞的眼眸：“他生前如何？”lpRoR
“烛龙尸前，有难以计数的【花苞】，还有近四十个【绽放】，都是尸体。”lpRoR
在战斗中接触了夜厄的本质，他已经知晓，那些四翼恶魔基本等于夜厄的紫茉莉分身，各个都有规格内的绽放顶级实力，某种意义上，夜厄的军队就是他一个人。lpRoR
这样的恶魔，他看见了十几个，剩下的则是葬花控制的花奴。lpRoR
“哈哈……”陈赠愿的眼眸亮起，他干巴巴地笑着，似乎想要像以前一样，为师弟的辉煌战绩祝贺，剩下的笑声却好像被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笑不出来。lpRoR
“见笑了。”他抿了抿唇，站得笔挺，对二人点头，“四弟可有对你们承诺什么？我会尽我所能。”lpRoR
芒斯忒斯提看了眼伊丽安娜，后者同样向他做出了“看”的动作，心脏搏动，他顿时知晓其意。lpRoR
他们的目的是参与【凋零协议】的签订，现在看来，极西的还因大本营就是未来的风信城，想要参与其中，就一定要去往那座城。lpRoR
因此芒斯忒斯提道：“我们有事见风信子，你回去时，带上我们。”lpRoR
芒斯忒斯提将伊丽安娜抱起，有风拂过，结构简单的轮椅就这么从风里出现，他将少女放下。lpRoR
三个人，一个没有解释的意图，一个习以为常，一个装作没看见。lpRoR
穿过花阵后，陈赠愿周身不散的血雾都淡了少许，走在路上，每根骨骼都在颤抖，如果不是在用自身徊响施力维持，他的肉体恐怕早已崩溃。lpRoR
已经可以远远看到那些尸体时，他突然说道：“除此之外，我还欠你们一条性命。”lpRoR
芒斯忒斯提有些发愣，倒不是因为那托孤一样的话，而是因为那个“除此之外”。lpRoR
江烛说他大师兄是个自闭，芒斯忒斯提之前还没什么概念，如今看来还真是……lpRoR
陈赠愿看不见他丰富的内心想法，只是接着说道：“如今的还因无力偿还你们的作为——师父或许有，但与我无关。带你们回还因是四弟的承诺，除此之外，还有我本人和其他战死者的补偿，虽然不够，但已是全部。”lpRoR
他平静地允诺：“吾身所有，包括性命，皆可为汝所用。待得还因事了，即便要我就地自刎，我也欣然。”lpRoR
他伸手，血色的花瓣就组成了刀，这刀遍布裂痕，却煞意冲天，仿佛藏着一片血海。lpRoR
陈赠愿早已把刀炼成了花魂的一部分，或者说，他把一部分花魂炼成了这把刀。lpRoR
芒斯忒斯提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做这些是因为想做，不是为了求偿……我们也没有真的帮到什么。”lpRoR
要说“收获”的话，也只有断绝了那些灵魂，最后生还的可能吧。lpRoR
陈赠愿没有说话，表达的意思却很明显——“与我无关”。lpRoR
见状，芒斯忒斯提只能叹道：“刀你先收着吧，说不定回头还得用到。”lpRoR
如今再次回到还因天中部，朝烛龙的巨大尸身走去，雨却没有变小，而是跟外界一样，劈里啪啦，不像雨水，更像是炮弹。lpRoR
欧石楠就再次躬下向来笔直的腰背，轻轻一震，惨烈的尸身就再也无法看见，只是周身的血色又浓烈了一分，他将那些被洗刷得泛白透红的道袍整齐叠好，放在原地，大概就是一座冢。lpRoR
每弯一次腰，他的力量就会增强微不足道的一分，而当漫山遍野的尸体全部消失，提升的力量已经颇为可观。起码现在，他的身体已经脱离了最初崩溃的边缘。lpRoR
对此，伊丽安娜面无表情，芒斯忒斯提皱了皱眉，看着陈赠愿的背影，什么都没说。lpRoR
最后一次轻声祝福，也是最后一次念诵悼词，陈赠愿站起身，说道：“他们是‘初意’，以花魂的姿态来形容，就是【初芽态】。世人花魂，大部分都是初芽。”lpRoR
芒斯忒斯提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荆棘交织的尾巴无意识地甩到轮椅前，伊丽安娜将其抓住，同样无意识地摩挲着。lpRoR
饶是早有准备，芒斯忒斯提也没想到陈赠愿的思路能这么开阔。lpRoR
“神之子？”狼兽发出深沉的嘶笑，满是嘲弄，“且不说这种东西是否存在，即使存在，我也不会是我这样吧。”lpRoR
漆黑的眼瞳吸收了一切的缤纷色彩，仿若深渊之口，此时，其中却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lpRoR
它平静地说道：“如果有，他想必是光芒万生，从花魂至肉壳，即便是灵魂都散发着美好之祝，有无数人追随其后的，【神之子】吧。”lpR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