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情

第二章:负罪者(上) 9

  一之濑帆波从不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父亲,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于她的生命中一样,一点影子都没有留下。lhMml

  她并不因为自己生活在单亲家庭而感到羞耻或是不甘,在她过去的人生中,大部分的时间内,她只是遵循着母亲的愿望去成为一个坦率而真诚的人。lhMml

  既然母亲不愿意过多地牵扯这个话题,那么一之濑帆波自然也会把与父亲相关的这些个话题,统统看作是抛掷在一旁的尸骸,她亲手将其掩埋,她迈着步子向前。lhMml

  小学和初中时代的学校生活是顺顺利利的,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开朗大方的一之濑帆波都交到了很多的朋友。lhMml

  虽然也有不擅长运动的方面,但是奉行着努力就会改变的方针,这项不算缺点的缺点也在一点点地稳步提高着。lhMml

  初中三年级的时候,一之濑帆波成为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学生会会长,于是她便可以站在更大的平台上,朝着所有需要帮助的人们伸出手去,如同云端上向凡人们赐福的天使。lhMml5

  但每当下课的铃声想起,她回到名为家的居所时,当同学、老师、学习这一切的一切散去后,就有更刺耳更尖锐的现实出现了,像鱼骨一样卡在喉咙里,是她无力解决的事端。lhMml2

  在初中的校园里,当大家都穿着一样的制服,吃着差不多的饭食,所认知的世界都不过是以自己为中心而展开的小小的领域时,人与人……学生与学生间的差距更多的是成绩的好坏、跑步的快慢、朋友的多少这些更简单的东西。lhMml

  这些是一之濑帆波可以通过用功的学习、刻苦的锻炼、温柔的待人处事能够达到的东西。lhMml

  但是家境的贫富是无法一蹴而就的,哪怕是最完美的一之濑帆波也无法实现。lhMml

  她所能做的就是做好女儿与姐姐该做的工作,并且为了争取私立高中的特待生而努力,只求减免掉高额的学费以减轻母亲的负担。lhMml

  在一之濑帆波原本的打算中,她想要初中毕业后就放弃学业开始工作,但是母亲阻止了她。lhMml

  一之濑帆波记得很清楚,当时的母亲淡淡地笑了,那是久违的笑容,细微的皱纹挤压着让她认识到了母亲正在变老的事实:lhMml

  “帆波,现在的你还不懂吧。因为你眼前还有很长的未知人生,所以你敢大胆地去做决定,你会为了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而努力,并且不会去考虑自己的将来。”lhMml

  “继续上学还是工作……这应该算是你人生中的第一个分歧点吧,就像是第一次去的十字路口一样。”lhMml

  她抚摸着一之濑帆波的手,有些粗糙的掌心带着温暖。lhMml

  “但是我已经没有这种将来了。我的人生不会再有所改变。我已经通过了到达这里之前的几个分歧点,所以前面只剩下一条笔直延伸的轨道。”lhMml2

  “如果说我的人生还有着分歧点的话。”lhMml

  她以疲惫,却极柔和的表情做了回答:lhMml

  “就是你们了。”lhMml3

  母亲如此辛苦的原因只是不希望让自己的两个孩子在未来重复她的人生。lhMml

  认识到了这一点后,一之濑帆波便放弃了那个想法。lhMml

  现在的她倒是有些恼怒时间过的太慢,她很清楚自己和妹妹现在所度过的每一天的校园生活都是建立在母亲一人的劳动之上的,这种感觉让她有一种渐渐溺水的窒息,她恨不得将初三与高中三年这四年一起折叠成四天过完,说不定后面还会有大学,那倒已经无所谓了,如果成年的话,她起码能帮助母亲去分担一些。lhMml8

  一之濑帆波在学校里仍旧是乐于助人待人和善的超级优等生,在家里依旧是照顾妹妹体谅母亲的模范姐姐与女儿,一之濑帆波是个聪慧的女孩,既然一时改变不了现状那就只有等待。lhMml

  将自己的心关进笼子,如同冬眠中的熊一般耐心地等待。lhMml

  一之濑帆波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将她赶到冰天雪地中的,是小自己两岁的妹妹。lhMml

  如果说一之濑帆波是过分懂事的孩子,那么她的妹妹一之濑真希就是普通懂事的孩子。lhMml

  或许不该以对待一之濑帆波那样严苛的态度去要求她,毕竟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还算是孩子的少女来说,能够认识到自己的家境并且努力地不给母亲添麻烦已经是完全达到了懂事的标准了吧。lhMml

  她所不能及姐姐的,也不过是平和的心态罢了。lhMml

  一之濑真希选择了将自己所有的期望与梦想交付给了舞台之上的艺人,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对方在聚光灯下让万众为之倾倒,就好像自己也随之飞上了天堂,在闪烁着的霓虹灯下,一之濑真希驻足看向街头大荧屏上的偶像。lhMml

  对方头上的发卡在发光。lhMml

  她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某物的强烈心愿。lhMml

  那个款式的发卡迅速成为其他的女生都围上去评头论足的时候,一之濑真希就坐在座位了当年最流行的款式,当同班的同学在课间炫耀的时候,上捧着教科书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每一个字好像都陌生起来,她认真地像一个刚刚学五十音的一年级学生,一整个课间都没有翻过一页。lhMml2

  一之濑帆波从不会在意自己的生日,每次当她从朋友的口中听到“生日一年只有一次”这样的说法时,她总是会在心里默默地吐槽“难道每一天不都是一年一次吗”。lhMml56

  但是她会注意妹妹的生日,一之濑真希只有在生日时会符合年龄一般小小地撒娇,那是几乎不算撒娇的撒娇,而母亲和一之濑帆波每次也都会尽可能地满足她。lhMml

  可是当她注意到妹妹最近的喜好时,她第一次有些犯难,那个发卡作为当下最流行的款式,价钱并不便宜,倒不是说家里一定拿不出来那笔钱,但是如果花了那样的数额只是为了一个发卡的话……lhMml2

  在一之濑帆波初二的那个暑假,在妹妹的生日那天,她和妹妹在街上走了一段长长的林荫道路,两个人无数次路过那家百货商场的门口,那个发卡透着玻璃的柜窗作为时下最畅销的商品骄傲地亮相。lhMml

  一之濑帆波牵着一之濑真希的手,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落在地上,打下一地的光斑,她们两人的影子也被截成一段又一段的碎片,一之濑帆波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对方说出想要那个发卡还是希望妹妹能一如既往的……懂事。lhMml3

  “姐姐。”lhMml

  她几乎要被吓了一跳,一之濑真希仰着头看着她:lhMml

  “今年的生日,我要吃两个,不,三个冰淇淋吧。”lhMml

  “……容易坏肚子哦。”lhMml

  “生日只有一年才有一次嘛。”lhMml

  一之濑真希这样子别过了头。lhMml

  但她的心里其实也有着一点点的期许,一之濑偷偷看了一眼那个发卡,她轻轻地叹气,像是对着不存在的蛋糕上的蜡烛许愿:lhMml2

  明年的话,这款发卡的价格应该会降些下来吧。lhMml

  -------------------------------------lhMml

  一之濑帆波的初中三年级,发生了三件重要的事情。lhMml

  除去前面提到的她成为学生会长这件事外,第二件事便是对门突然搬进了一户新邻居。lhMml

  时间是七月初,暑假刚刚开始的时候。lhMml

  那是一个年岁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以及一只猫的奇妙组合。lhMml

  她与对方相遇的契机便是那只纯白色的猫。lhMml

  当时刚刚搬来的他们还在将家具进行摆放,为了方便一直敞开着门,懒懒散散趴在集装箱上的白猫一下子吸引了一之濑姐妹的目光,特别是年龄稍小的一之濑真希,对这种毛茸茸的可爱生物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平常有些胆小的她这次却敢一点点地靠近,似乎是想要伸出手去摸摸对方。lhMml5

  “喵。”lhMml

  白猫没有躲开的意思,放任着小手抚上它圆滚滚的头顶。lhMml

  “你好,多有打扰,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结束了。”lhMml

  似乎是觉得一之濑是不是对堆放在走廊上的集装箱有困扰的样子,从房间里走出的少年上前道歉道。lhMml4

  “啊……没事,我是住在旁边的一之濑帆波,这是我的妹妹一之濑真希,母亲并不在家。”lhMml

  一之濑帆波对待陌生人也毫不畏惧,礼节做的无可挑剔。lhMml

  “晚些时候,会前去正式拜访的。”lhMml1

  北川凉点点头,好像看出了两人对白猫的喜爱,微笑着开口道:lhMml3

  “这是我的猫,很乖的。”lhMml

  “我是北川凉,请多指教。”lhMml

  少年接近一米八的个子几乎要高过一之濑一个头,上身着宽松兜帽衫,下配黑色牛仔裤,一副结实而匀称的身材,脊背挺的笔直,右手提着一个装满杂物的纸箱却一副毫不费力的样子,漆黑的额发略长,稍稍盖过了眉毛,俊朗的五官有些冷硬的味道,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双深邃的瞳孔,仿佛一潭深水,让人摸不透对方在想些什么。lhMml37

  “北川……凉,是吗?”lhMml9

  “我是住在隔壁的一之濑帆波,那么以后请多多关照!”lhMml

  一之濑帆波带着一如既往的热情洋溢的笑容朝着北川凉伸出手去。lhMml

  “喔。”lhMml

  “请多多关照。”lhMml

  还没有安装好窗帘的窗户大开着,干燥的热风中,初夏的天空有些刺眼。lhMml

  一之濑帆波的心绪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飘忽到了妹妹今年的生日上,又想起了这两天突然开始加班的母亲。lhMml

  北川凉垂下眼,伸出手去。lhMml

  视线的余光瞥见了那只和小姑娘玩的不亦乐乎的蠢猫,他低声喃喃道:lhMml

  “一之濑……吗?”lhMml5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