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火焰仿佛死亡概念本身。一切生者皆尽如草,半神的美荣也不过是草上的花,在这火焰面前注定灰飞烟灭。4402A
辉石与月亮的魔力土崩瓦解,拉文的灵魂与这火焰之间,再无什么别的阻隔。4402A
半神的尊荣保护不了他,王室的权柄保护不了他,骑士与城堡保护不了他。所有人生来都是孤身一人,也注定孤独地面对死亡。4402A
他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卡利亚农业改革不过刚开了个头,王国和交界地的未来依旧昏暗;他还没有看遍这个世界的风景,还没有尝遍这个世界的美食,还没有读遍所有史诗和传记,还没有遇见所有值得遇见的人,还没有完成所有许下的约定。4402A
“我还有,应当成就之事!”4402A5
拉文动员所有的斗志和决意,宛若实质的精神力量翻滚涌动,试图扑灭这火焰。然而就像试图用易燃物扑灭火焰,徒劳无功,反而火势愈发旺盛,燃遍半个精神世界。4402A
这火焰就是以生者的一切为燃料,又怎么可能这样就被扑灭?4402A
拉文终于放弃这个不可能的任务,坚定意志,精神力铸成拒绝一切的坚壁。死亡火焰似乎一时也烧不穿这坚壁,但他的意志不断磨损,火焰却越发旺盛,无非是将结局往后拖延些许罢了。4402A1
一枚隐藏在精神之海最深处的古老黄印,终于在煊赫火焰下显露了形体。死亡火焰一路燃烧,顺着黄印与外界的某种联系烧了过去。4402A13
一条细细火线延伸出精神世界之外,直到烧至无尽时空之外的另一个宇宙。4402A
昴宿星团,昴宿增九,黑星升起之地,失落的卡尔克萨。破碎双生的太阳沉于湖中,灰蒙的大平原上死石横卧,在这里,即便是时间本身亦将消亡,只有永恒的歌声和星海一同律动。4402A1
在听见歌声的一瞬,拉文忽然有所明悟。那永恒长眠的并非亡者,在诡秘的万古中,连死亡本身也会消逝。当这念头升起的一瞬,他就发现这死亡火焰的其实如此微弱。刺客拥有的死亡卢恩不过是万分之一的碎片,根本不足畏惧。4402A5
他心念一动,滔天的火焰幻象立刻消失不见,暴露出脆弱本质,只剩一点微不足道的死之卢恩沉淀在意识的湖底,被那枚黄印压在下面,再没有一丝危害。4402A1
拉文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幽暗狭窄的地方。别扭地活动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脚,他伸手一个卧推,掀开盖住他的厚重石板,陷入片刻沉默。4402A
“谁把我放进棺材里的!”4402A6
一刻钟后,拉文已经坐在了杜鹃礼堂的主座上,听众人汇报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4402A
“所以,拉达冈率军入侵卡利亚,索求的只是带走我?他宣称只要卡利亚将我交出,就会退兵?”拉文迷惑地说,“这是宣战借口吗?不,就算是借口也太蹩脚了,简直毫无逻辑。”4402A
“我们先前也不理解,但现在就不难判断拉达冈的意图了。他知道殿下没有死,如果能得到殿下的躯体,他就可以在您苏醒后,用您威胁女王陛下。”一名骑士分析,“但他失算了,卡利亚从不接受威胁!哪怕只是您的尸体,我们也绝不会交出去。”4402A
“现在战况如何?”他终于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我们能打赢吗?”4402A
“胜利必然属于卡利亚。”骑士说,“这并不是鼓舞士气的虚言。拉达冈军从古遗迹坑道进入利耶尼亚,看似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实则自取灭亡。这条小路运输能力太过有限,数日时间也仅仅通过了两万余人,物资给养想必也严重不足。”4402A
指着布满各色箭头,实时变动的辉石沙盘,骑士开始讲解。4402A
“殿下您看,即使我军是在仓促下出发迎战,大量部队还要留守各地,防备新的黑暗弃子降临,正面战场上我军仍有显著人数优势。几次小规模遭遇战中,可以确定敌方皆是罗德尔王城君王军精锐,但奇怪的是,很多实力强悍的部队并未参战。4402A
碎星将军的红狮子军团远在盖利德,没有参战是可以预料的,但玛莲妮娅的尊腐骑士团番号也没有出现。敌军中虽有石像鬼,但黑剑玛利喀斯和他的黑剑眷属都不在其中。甚至,连黄金王子葛德文的直属部队似乎也不在战场上,古龙弗尔桑克斯和龙信仰祭祀团同样不见踪影。”4402A12
“拉达冈军外无援兵,内无补给,这种愚蠢而狂妄的军事冒进,必将遭我方迎头痛击。”骑士最后总结道。4402A
“那么,消灭这支拉达冈率领的君王军,战争就算胜利了吗?”4402A
“这——这恐怕是不可能的。即使我军全歼这两万多人,将拉达冈杀死在战场上,黄金王子也能在王城加冕成为下一任艾尔登之王,黄金树王朝不太可能就此认输。4402A2
事实上,敌我双方都尚未发起全面动员。没有短则一两年,长则十几年的大战,是无法耗尽对方战争潜力的。不过,我卡利亚上下团结一心,连亚人和山妖都忠心辅佐;反观对面却奴役诸族,上下相疑,几位半神拥兵一方,各怀心思,甚至初始之王葛孚雷都被无故流放。因此,黄金王朝永远征服不了卡利亚。”4402A
“我明白了。最后一个问题,还会有新的艾丝缇兽降临吗?”拉文问。4402A
“谁知道呢,没有人能猜中无上意志的意图,也没有人清楚祂真正的力量。”卢瑟特大师悠悠道,“即使无上意志决意要消灭卡利亚王国,我们也无非是照常战斗到底,事情并没有变化。相比起来,我倒是更好奇——”4402A
他凑过来,空洞的双眼上下仔细打量着拉文:“好奇殿下是怎么从死亡卢恩下复活的。您似乎沾染了什么不得了的气息……”4402A
“我需要以最快速度赶到战场上。这是命令,你们有什么办法吗?”4402A
“不要求舒适的话,殿下身体轻盈,也许鸟身人偶士兵可以接力将殿下……”4402A
“唔,殿下如果几天前问,也许还没什么办法。但最近我研究艾丝缇的尸体,颇有成果,正好想做一个实验……”大师露出神神秘秘的微笑。4402A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