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依旧是原来的景象，无论外界打得多么夸张，这个小小的道观依旧是原来的样子。kXeDa
“……”伊丽安娜眼角一抽，刚刚在外面还好，她能通过灵魂和周围环境判断情况，现在这鬼地方她就真成了个盲人，至于芒斯忒斯提，那就更不用提，连站立都要靠脚底的鹤望兰花瓣定位。kXeDa
坟墓一阵颤动，唰地伸出了一只苍老的手，陈予还的无头尸体率先爬了出来，他捣鼓了半天，又找到自己的头，往自己头上摆了摆，摆不上去，最终还是把头扔进了墓里。kXeDa
听到动静，伊丽安娜面无表情：“你在把自己挖出来？不怕你的好徒弟发现有人扒了你的坟？”kXeDa
陈予还想了想，还是没躺回去：”等我死了再回去吧，人还活着就进棺材了，这算什么。”kXeDa
铠甲和少女像两尊泥塑，而无头老人亦是悠闲地杵在那。kXeDa
感觉气氛有点尴尬，少女一直没有说话，芒斯忒斯提就在铠甲里小声问了句：“然后呢？”kXeDa
伊丽安娜深吸口气，恨不得跳下去给对面那老头两巴掌，最终还是咬着牙说道：“别遮遮掩掩了，陈予还，把你的灵魂显露出来，然后再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明明有解决一切的力量却不作为。”kXeDa
“解决一切？”陈予还没理会关于灵魂的要求，而是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大人，我解决不了一切。”kXeDa
伊丽安娜平静地说道：“外面的这些事情，风信子不用迈出一步，就可以全部镇压。”kXeDa
“你根本不需要培养出一个新的至高——陈赠愿很有潜力，可他的花魂还是远不如你，他需要更多时间。”kXeDa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你到底在计划什么？你不支持东征，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徒子徒孙们几乎会全部死在那，你知道你的徒弟活不了几个，你还知道昌晚秋为了从还因天的秘密通道运送葬花扰乱了次元，害死了无数年不过十二的孩子，你甚至知道夜厄和昌晚秋有合作，而整个战事的发生就是为了让昌晚秋收割花奴——只不过夜厄摆了他一道，使得他收割的尸体大幅减少，只能将错就错，假死脱身。”kXeDa
这时，芒斯忒斯提才想起了那件一直不理解的事情——夜厄的士兵某种意义上都是他的分身，他会下达那种看上去毫无意义的“毁尸灭迹”命令，原来是为了这个。kXeDa
而伊丽安娜的语速越来越快，越说越气：“还因天是还因的天，它一定笼罩在你的视野之下，你知道所有的一切！可你什么都没做，只是像乌龟那样等你徒弟来杀了自己！”kXeDa
“乌龟……”陈予还重复了一句，喃喃道：“我要是乌龟就好了……”kXeDa
那是一个残缺、苍老、又腐朽的灵魂，它甚至没有构成人的形状，像是飘散的蜉蝣。kXeDa
他说：“我只能像乌龟一样缩着头在自己的院子里阴谋诡计，是因为我今年已经九十岁，要老死啦，大人。”kXeDa
“你……”少女有些震惊，又变得沉默，酝酿了很久，才叹了口气，稍微收敛了自己的恶意，“死了也好，如若有死后的世界，她还可以早点见见你。”kXeDa
“是吗，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少女睁开惨白的眸子，怜悯地看着那将死的灵魂，“维持凡人的寿命已经背离了超凡的本能，如果你愿意，本可以再活很久，活到万物的终结。”kXeDa
“算啦，已经够久啦。”老头摆了摆手，“在人生的最后三十三年里，我每时每刻都在盼望着自己的死——但又像你说的，我这种人没本事自己做决定，唯一值得称道的坚持就是让自己像个正常的老人一样死去。”kXeDa
他的头在坟里，灵魂却笑了出来：“时间不多啦，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kXeDa
少女和铠甲的思绪完成了简单的沟通，伊丽安娜代替芒斯忒斯提问道：“陈赠愿他，最后知道真相了吗？”kXeDa
老人愣了下，他没想到在最后，芒斯忒斯提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因为其中提到了自己的孩子，他还是很开心，于是笑着说：“‘杀’了我之后就已经知道啦，我一切的谋划都是为了他，为了让我唯一的孩子能走出自己的路，我本想将我最后的遗产交给他，但他劈出了那一刀，我就知道，他真的再也不需要我了。”kXeDa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风信子本想大声欢呼，在他人面前大声喊出自己的不在乎——他已经喊出了前一半。kXeDa
老头怔怔地跪在了地上，人生九十年走马而过，他想起了曾经。kXeDa
“我知道晚秋的想法有些不一样，他会和愿儿、小烛起冲突……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们都有道理，而我帮了任何一方，另一方都会伤心难过……所以我只能尽力从中谋划，让他们的事情自己解决，躲在后面闭关，只是用自己最后的老脸来让愿儿有了和晚秋对抗的本钱……”kXeDa
伊丽安娜漠然地说道：“你只是习惯了给小孩儿擦屁股，决定了不作为。”kXeDa
风信子的身体颤了颤，像是遭到了酷刑，即使是说话都要忍受莫大的折磨，喑哑苦涩地突出两个字：“不是。”kXeDa
他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跪倒在了大门的方向，身体重重地磕在了地上。kXe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