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白金之子鲁迪的冒险之旅，是该就此画上句号了。”鲁迪笑着说。X6x6P
“你决定好了吗？”拉文问，“不是因为腿断了，一时灰心丧气吧？”X6x6P
“决定好了。我的经历已经足够精彩。当年我离家出走，跟着一位好心的流浪商人去了宁姆格福，走遍啜泣半岛，又加入一支冒险队横穿盖利德，再坐船渡海，来到亚坛高原——最后，还有幸能和诸位一起，完成了人生中最后一次，也是最壮丽的一次冒险。”X6x6P
鲁迪望向众人：“开始冒险之旅的时候，我发誓一定不要死在床上。但见识了这么多之后，我忽然觉得，返回故乡慢慢老去，似乎也不是件坏事。至少，我想回去多陪陪我的父母。”X6x6P
“我会把自己的经历写成一本书。一个白金之子的故事——鲁迪著。完成这本书就是我接下来的工作了，我要把它给我未来的孩子读。”鲁迪呵呵笑道，“希望他们能读得下去。”X6x6P3
“他们当然会读得下去！世上不会有比这更精彩的书了。”莱纳德说，“你千万记得寄给我一本。”X6x6P
“一本可远远写不完呐！”鲁迪大笑，“你会来看望我，是吗？”X6x6P
“当然。你会把我介绍给孩子们的母亲，还邀请我去享用午餐。我带着甜品，一瓶酒，你说我太客气了。然后你领着我参观你的家，等你妻子烤好鱼，我们围着餐桌坐下，我会称赞她厨艺惊人。她会告诉我，你平时总是念叨我。”X6x6P1
“我要把我的披肩送你。你穿着它回家乡，肯定更显精神。”X6x6P
“我从不说谎。”鲁迪说，从包裹里抽出一本笔记，递给莱纳德，“这是我制作炼金物品的心得。我用不着它了，希望对你有用。”X6x6P
“鲁迪，我就送你这个吧。”拉文将一枚蓝色小石头放到鲁迪手上，“学院用的便携式通讯辉石。通讯范围不怎么大，但你回到湖之利耶尼亚的部落，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用这个向卡利亚人求助。”X6x6P
“谢谢，可我好像没什么可回礼的了。”鲁迪犹豫地说。X6x6P
“我可是卡利亚的王子。用你的知识把家乡发展得更好吧，这就是最好的回礼了。”拉文挥挥手，“等我们讨伐完大蛇，火山不再暴动，罪人桥就能恢复通行，到时你搭上来往商队就可以归乡了。记得多雇几个可靠的随从，你还有一笔大蛇的宝藏要背呢。”X6x6P
“那就再好不过。”拉文笑道，“衣锦还乡，是不是？”X6x6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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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桑在晚餐时又和人赌酒，好在上回众人已见识过她的酒量，这次不知死活的挑战者少了许多。尽管如此，她也光顾着喝酒，没吃几口食物。X6x6P
“我听得到。”拉文扶额，“你去厨房再找些食物吧。我告诉你厨房位置。”X6x6P
“吭吭，我有些累了。”兰桑盯着门外暗红的走廊，“要不，你帮我取些食物回来吧，团长。”X6x6P
“有团员叫团长替她跑腿的吗？”X6x6P2
他沉默片刻，用不确定的语气问：“兰桑，你是不是害怕晚上独自一个在这种走廊上走？”X6x6P
“我又没取笑你。”拉文低头躲过兰桑砸来的枕头，插着口袋走向房门，“算了，我去给你找点食物来，权当散步了。你想吃什么？”X6x6P
两旁的肖像画又在诡异地窥视他。但这次他沿着上次走过的路线，轻车熟路，没再多加留意周围。X6x6P1
拉文打算顺路再同那位老仆人聊聊。但当他走入大厅，这次却不见老仆人，只有司法官高大的背影，正独自站在落地窗前。X6x6P
大蛇狩猎矛被拉卡德握在手中。自从在格密尔英雄墓地取得狩猎矛，拉文就没见它离过拉卡德的手。X6x6P
“你来了，我的胞弟。”拉卡德沉迷地看着矛柄上古老的花纹，如同手中握着整个世界。X6x6P
拉文走到落地窗前，看见窗上凝结着一层薄霜。火山地区昼夜温差极大，即使白天炎热得如同熔炉，一入夜温度便会骤降，就像浸在冷水里淬火的烙铁。X6x6P
窗外，左边是冒着暗红火光的格密尔火山口，右边则是山脚之下，沉睡在黑夜中的亚坛高原。X6x6P
极目远眺，还能看到在亚坛高原方向的天际，有一抹耀眼的金色光芒。即使隔着如此远，大黄金树的光辉依旧能照亮黑夜。X6x6P
“我以前也觉得很美丽。”拉卡德望着落地窗上凝结的薄霜，“我小时候，母亲蕾娜菈就经常抱着我，坐在窗前赏月。真是怀念那时的情景，可惜现在，月亮已经被黄金树遮蔽了。”X6x6P
“其实并不喜欢。”拉卡德微微一笑，“菈妮妹妹倒是很喜欢。她每次躺在母亲怀里，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月亮，不吵也不闹，听母亲讲那些关于月亮的童话和传说。X6x6P
“我却对月亮一点不感兴趣，总想溜走自己去玩耍——呵呵，难怪我以后不讨母亲喜欢。不过，她那时从不生气。为了让我能静下心赏月，她经常一手抱着菈妮，一手在窗玻璃上和我下棋。就像这样。”X6x6P
拉卡德说着，伸出细长的手指，抹开窗玻璃上凝结的薄霜，很快便画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棋盘。X6x6P
“我是兄长，就由我执先了。”拉卡德在棋盘最中央的格子里，画出一个圆。他画得不太周正，倒像是一条衔尾的蛇。X6x6P
“不然呢。”拉卡德笑起来，“你指望一个孩子当时还能会什么复杂规则吗？”X6x6P
“五子棋的话，可是先手必胜啊。”拉文也是一笑，“我们玩这种简单游戏也不可能失误，肯定是谁先手谁赢。”X6x6P
“好像是这样。”拉卡德一怔，“游戏胜负在开始已经决定好了吗。”X6x6P1
“不过，即使知道结局，也不妨享受过程的乐趣。”拉文在圆圈旁边画了一个叉，“来，该你了。”X6x6P1
两人你画一个圆我画一个叉。拉卡德果然不愧他一丝不苟的司法官性格，下棋时丝毫没放水。即使拉文努力抵抗，试图利用棋盘格子有限这一点来逼和，最终依然输得干脆利落。X6x6P
“可窗户已经抹花了。”拉卡德正说着，就见拉文手里释放出一团冰雾，在窗上重新结出一层寒霜，“唔，萨米尔冰魔法。我见过菈妮使用这种法术，她是从雪魔女那里学的。没想到你也会。”X6x6P
“我在学院禁书区找到的笔记。”拉文说，“笔记没有署名，说不定就是菈妮写的。”X6x6P
“原来如此。”拉卡德说，安静地看着拉文在窗户上重新画棋盘。X6x6P
“当然，当时拉达冈率军从卡利亚带走我，我在亚坛高原遇见了你和火山军队。”X6x6P
“其实，那次我是打算去袭击君王军的。”他忽然说。X6x6P2
“在君王军与母亲对垒时，我要带领火山军队突袭他们的后翼，前后夹击。是不是一点也不像我会做出来的事？”X6x6P
“二十五岁那年，我单骑入火山，手中只有一张拉达冈的委任状。彼时蛇神信徒肆虐火山，以活人献祭，民众苦不堪言。X6x6P3
“我走遍火山每一个村落，召集愿意反抗的山民勇士，又说服火焰习武修士相助。之后以寡击众，在沸滚河滩四次会战，大破蛇神信徒，岩浆为之断流。那时我意气风发，以为天下无事不可为。X6x6P
“万众簇拥下，我入驻火山官邸，就任黄金王朝司法官，立誓消灭世间一切罪恶，让所有人生活在公正的世界中。尔后七十年，我困居官邸一隅，方知律法如山，生命不由己。”X6x6P
“这些年我遵循着黄金律法，处刑了无数人，杀得人头滚滚。直到有一天，追随我最久的一个战士被我判处死刑，因为她拒绝让病逝的儿子归树，用火山传统葬礼火化了儿子。X6x6P
“临刑前一晚，我去监狱看望她。她说自己宁愿当年没有舍命救我，应该让我死在蛇神信徒刀下。那晚我悚然回顾，发现所有人看我的眼光早已变了，再也听不见逆耳忠言。而世间罪恶却越来越多，王朝也越来越腐朽。”X6x6P
“律法是个谎言。黄金树吞噬无数人的灵魂，再返还微不足道的一点，作为赐福赏给我们这些无上意志的提线木偶。王朝的辉煌历史，只是一个疯人讲的故事，充满喧哗和骚动，却没有分毫意义。”X6x6P1
“黄金律法根本不该存在。”拉卡德说，“世间岂应有永恒不变之物？今天之我与昨日之我不同，人心会随时间改变，世间并无一定之理。X6x6P
“倘若一定要有一个律法，也应是在力与力，思想与思想的反复碰撞间得到，是个不断运动的产物，随着力量的消长和人心的变化而改变。这才是人的律法，不是神的律法。”X6x6P4
“未来某一天，王城将会内乱。届时，我率军东出火山，你和母亲由南向北，会师于王城之下。我们会一起撕碎被黄金树遮蔽的虚假天空。”拉卡德向拉文伸出手，“你我兄弟并肩携手，世间谁能相抗？”X6x6P3
正要分别时，拉卡德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是葛德文在背后支持癫火信仰在风车村传播。”X6x6P
“有一些村民指控康诺特，我让拷问官基萨对他们动了点刑。即使是被洗脑的人，在基萨的拷问下也会吐露真实记忆。放心，没造成永久伤害。”拉卡德看向拉文，“你好像并不惊讶？”X6x6P1
“这个可能，我当然是考虑过了。”拉文沉默片刻，“我唯一奇怪的是，葛德文肯定知道你能从村民口中审问出真相，他为什么还肯放人？”X6x6P
“言语就像风，何况是出自平民之口。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证词，这种证据对黄金王子来说不值一提。”X6x6P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使这种指控对葛德文伤害有限，他也没道理放人。”拉文若有所思，“他似乎有意促成我来火山官邸一趟，不惜暴露……”X6x6P
“看来即使我不插手，王城也会内乱。”拉卡德没在意拉文的话，“这就是所谓的黄金神族。”X6x6P
“我们都只是凡人，”拉文叹了口气，“我们终究会让人失望。”X6x6P
与拉卡德分别后，拉文去厨房里拿了盘熏牛肉，走出几步又回去多拿了盘，返回客房。X6x6P
“好慢啊。”兰桑两眼放光地抢过盘子，“你是——啊呜——在厨房看到美食——忍唔住自己先大吃特吃了吗？”X6x6P
“你可真会以己度人。”拉文白了她一眼，看着她双爪并用，秋风扫落叶般扫荡牛肉，鼓鼓的腮帮子如同仓鼠，“我很羡慕你这种无忧无虑的好胃口……”X6x6P
“我送鲁迪的通讯辉石。”拉文耸耸肩，从口袋里掏出发热的便携式通讯辉石，放到耳边，“这么晚了，如果他是打着玩的，我可要好好说说他。”X6x6P
“……拉卡德……是骗子。你们，快逃……”X6x6P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