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斯廷斯小镇的上空近来飘荡着一股冷凝的空气,尤其是前几日的大雨,天空阴沉下来,广场上的旗帜在风雨中飘摇像是曲终人散。42uyl
人们为死在海盗手中的无辜者们修建了新的坟墓,立起新的墓碑,为他们在墓碑前摆放好新的、漂亮的花,可这一切都在大雨中被毁坏了,送葬的白花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花瓣滑落到泥土地里的坑洼中,一如永不停歇的浪潮浪涌,消退得无影无踪。42uyl
爱德华将几乎只剩下残骸的白花收起来,换上了新的一束。42uyl
今天的天气有所好转,久雨初晴,阳光早早的就刺穿了阴霾的云层,将满地积水照射如镜面一般闪亮,是个好天气。爱德华选定了今天,来祭拜自己的老友。42uyl
说是祭拜,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好友已经牺牲了数年,此刻装模作样的跟他说再多的话,死去的人也不会再活过来,只是无言的坐在墓地前的巨石上凝望远方的海潮罢了。42uyl
这是他的女儿,伊薇,一个冒冒失失的姑娘,明明年纪也不小了,却还总是笨手笨脚的,听说前几天她给镇长普利劳斯包扎的时候险些将老先生给憋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些。42uyl
前几天海盗入侵的时候,他刚好去往了罗勒托克办事,没想到海盗们会丧心病狂的试图将镇子一扫而空,若是伊薇出了事,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42uyl
“父亲,拉拉已经好多天没有消息了,我想去高塔那边看一看。”伊薇在爱德华身边坐了下来,担忧地说,“我很担心她。”42uyl
“伊薇,我很理解你对朋友的关心,”爱德华叹了口气,“但这真的不是一个好主意。”42uyl
“危险倒是其次,”爱德华打断说,“就算你知晓了她的处境,你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要知道,带走她的人可是银星的女仆,我们根本没法反抗她们。”42uyl
爱德华知道这是自己的女儿还心有不甘,她与拉拉是不错的朋友,小镇人不多,同龄人本就少,两人一同长大自然结下了友谊。尽管算不得有多深刻——尤其是在那个名叫拉拉的小姑娘唯一的亲人去世后,拉拉变得寡言少语起来,对玩乐与女孩子间的悄悄话不再有兴趣,两人逐渐变得没什么可聊的了,不联系,再深厚的感情也会淡薄。42uyl
但这不代表她们就形同陌路了,怎么说曾经也是很好的朋友,伊薇又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关心也是理所当然的。42uyl
老实说,爱德华也很欣赏那个叫拉拉的女孩,他认识对方的爷爷,是个豪迈不服老的人,若是没有伊薇在,说不得五年前爱德华也跟随对方的脚步,拿起反抗海盗的剑了——就像他的朋友们那样。42uyl
“而且,伊薇,”爱德华犹豫了下,“那个叫拉拉的女孩很可能已经......”42uyl
伊薇轻声说:“我也知道,毕竟她是伤害了银星的名誉,能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但她是为了大家去战斗的,在她跟鱼鸮生死相搏的时候,我却只能受她的保护,在人群中看着她身处险境,这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明明我们是差不多大的,她小时候还喊我姐姐。”42uyl
伊薇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我跟她有那么多共同的回忆,开心的,不开心的,都有。若是以后她就这样不在了,我一定会很难过。我会在深夜里哭出来,把枕头浸湿,只因为我梦到了我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站出来!我会自责......”42uyl
爱德华搂住女儿的肩膀,安抚道:“亲爱的,别这样,或许她平安无事呢?胡思乱想是没有用的,你现在该多想一下开心的事。”42uyl
“开心的事?最近哪有值得开心的事?一切都糟透了。”伊薇嘟囔道。42uyl
“有的,比如说,你什么时候结婚?”爱德华认真的说。42uyl
爱德华絮絮叨叨的说:“我此次去罗勒托克,发现强宁森司祭收下的那两个小孩都已经长大了,埃克曼和玛甘蕾,他们出落得帅气又漂亮——尤其是埃克曼,他已经长成了一个认真负责任的好男人,我跟强宁森司祭喝酒的时候亲眼见他来找自己的老师,却被反吐了一身的场景,就这样他也没生气,在抱怨过后还是照顾起了酒醉的老师,他给强宁森司祭结账,还把他背回教堂,尊师重道想必对妻子也应该会很好,是个好人选......”42uyl3
“父,父亲——”伊薇结结巴巴的说,“你在说什么啊?!”42uyl
爱德华眉头一皱:“你是觉得他有青梅竹马不合适吗?的确,玛甘蕾也是个好姑娘,但我觉得没什么,他们又没有结婚,感情一事谁说得好呢?当初我跟你妈也不是一蹴而就的......”42uyl
咚、咚......缓慢地响着,这是小镇用来集合镇民们的方法,每一次敲响都意味着有重要的事要宣布,所幸这次不是象征着危险的连响,海盗近些年的来犯让居民们都变得像是惊弓之鸟了,听到钟声便发怵。42uyl
“普利劳斯先生在召集我们!”伊薇嗖的一下站了起来,严肃的说,“说不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父亲,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说完,她便逃也似的往镇子的方向去了。42uyl
他撑起身子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最后对着墓碑轻声念道:“再见,兄弟。”42uyl
说完,他便也转身向着镇中心走了去,只留下无根的花束散出香气升入天空,与海潮的声音一同被风推向无垠的远方。42uyl
在爱德华来到镇中的广场时,这里的人已经很多了,早先海盗们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大雨埋没了他们残留的红痕,也打散了鲜血的腥气,但居民们并不为此感到高兴——他们甚至为此而遗憾,自五年前,这里流过许多血,这还是头一次流海盗们的血。42uyl
爱德华并没有亲眼目睹那天所发生的事,但许多人都跟他说过了,他们绘声绘色的描述那天的一切,比如说拉拉的挺身而出,又比如女仆小姐们的从天而降,甚至还会捶胸顿足于苏珊娜将拉拉带走的结尾,其中加入了太多艺术加工,以至于爱德华一直有些半信半疑。42uyl
最令他感到难以置信的,便是“银星将收回黑斯廷斯的管辖权了”。42uyl
或许要有大事发生了......爱德华隐隐有这样的预感,他抬头,凭借魁梧的身材轻易越过人群看到了广场中央的景象。42uyl
那里搭好了一个高台,镇长普利劳斯先生此时就站在台下,如大家所说的那样,他的右眼伤到了,不得已放弃了最爱的单边眼镜,转而带上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眼罩——跟他绅士的气质极为不符,看上去就像是只混进狼群的二哈。42uyl1
一个身姿曼妙的成熟女性,神情静如秋水,身着女仆装,普利劳斯先生正拿着一堆文件跟她讨论着些什么......很显然,镇长大人属于听令的一方,对方面色清冷,偶尔张嘴说出一两句话普利劳斯就得解释似的说个半天。女人还微微蹙眉,显然是不太满意。42uyl
绯红的长发扎成马尾在脑后如绸缎般垂下,额前略显细碎的发丝下藏着一双略显狭长的眼睛,翠绿宛如融化的嫉妒。细眉如墨笔轻勾,眼角轻扬,嘴唇又薄又浅。穿着一身令爱德华叫不出款式的衣服——其实就是深蓝色调的海军装,包裹得很紧,将她有致又充满力量的身形暴露了出来,对比她的发色,宛如海中升腾起的一抹烈焰。42uyl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