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被封藏在林铃铃记忆角落、于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发生的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41iP3
天刚刚亮、雾气尚未散去之时，穿着道袍的灰发少女突然冲出了“大概是道观的一栋房子”、大声喊道：41iP3
哗啦——中气十足的喊声，让停留在树木枝丫上的雀儿被吓得扑腾着翅膀、飞向了别处。41iP3
正在“大概是道观的一栋房子”……好吧，说白了就是一座被她们占据的破寺庙——在破寺庙门前用扫帚清扫着落叶的黑发女孩，不解地歪了歪头。41iP3
“不过，为师宅心仁厚，就给笨徒弟一个猜猜看的机会吧！”41iP3
面无表情的黑发小女孩先是跟自己的师父对视了三秒，然后沉默地低下头继续扫地。41iP31
“不是什么喝酒节啦，不如说根本没有这种节日——呃，至少这附近和这个年代没有。”41iP31
师父焦急地摆了摆手，像是个顽童似地摇晃着女孩的身体、无赖地撒着娇：41iP3
扑克脸的徒弟被摇得晃来晃去，最后还是非常敷衍地回答道：41iP3
“那就是什么美酒纪念日之类的吧，师父去年不是还偷……‘借’了一瓶佳酿回来，今天正好是一周年纪念日来着。”41iP3
“因为师父总会执着于一些无聊的小事，平时不做好准备的话、大难临头的时候会很麻烦。”41iP3
灰发的少女有些不满地鼓起了脸颊。最后，她还是叹了口气、无奈地亲自揭开谜底：41iP3
“是【儿童节】啦。”41iP31
徒弟细细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三秒后，她将这个词汇判断为“师父瞎掰出来的产物”：41iP3
“诶嘿~因为【这附近和这个年代】还没有这样的节日嘛。”41iP31
像是早就知道小女孩会给出这种答案一样，师父将手搭在徒弟的肩上、摇了摇手指，简单地解说道：41iP3
“人……呃，不对，节如其名！这个节日呢，是给像乖徒弟这样的小孩子过的节日哦~”41iP3
灰发的“仙人”嘴角微微上扬，用手指点了点女孩的额间：41iP3
“……师父，耍赖。”41iP31
孩子气地露出“胜利”笑容的灰发少女，微微用力拍了拍女孩的肩膀：41iP3
“好了，别扫那破地了，就让为师今天带你好好玩上那么一天——啊，对了，乖徒儿有什么地方特别想去的么？上山下海都可以哦？”41iP3
——总之，一阵熙熙攘攘之后，徒弟最终还是拗不过自己那位任性的师父、只能乖乖地被她拖着下山。41iP3
“不·行！难得的儿童节，天天搁那对着个木头桩子挥剑也太憋屈了！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朝气，你这死气沉沉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一个可爱的小孩啊！”41iP3
“噗嗤，居然还在纠结这个……姆、姆哈——咿嘿嘿www”41iP3
——“仙人”，发出了超级没品的笑声，大概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笑点。41iP31
望着自己那位与“德高望重”四个字没有哪怕半毛钱关系、笑得嘴巴都扭成“w”字型的“师父”，黑发女孩的眼神被虚无填满。41iP31
“儿童节儿童节，儿童节的主角就是你这样的孩童——仅限今天！有什么任性的要求和愿望都能跟为师说说哦，反正此世之中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是为师拿不到的东西~”41iP3
与少女发色相若的道袍衣袖，像是什么蝴蝶一样飞舞着——在很久以前、小女孩还对自己的师父抱有尊重之心时，她可能会给出这样的评价。41iP3
但现在的她眼里，自己的师父更像是一只灰色的大扑棱蛾子……活泼是很活泼，但真的会让她感到心累。41iP3
“徒儿没有什么想要的……硬要说的话，还是修行——”41iP3
很快，二人已经来到了山下的小城。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城镇虽说是位处较为偏僻的山脚之下，但该有的东西都有了。41iP3
“小孩子嘛，想要的无非就是好玩的玩具啊、好吃的零嘴啥的……铃，你今个儿有什么想吃想喝想玩的玩意儿么？”41iP3
年轻的女子带着更年轻（或者说年幼）的一个孩童、打扮得却像是什么仙人一样地走在街上，难免会引人侧目。41iP3
不过，无论是师父还是徒弟，似乎都不太在意路人的目光。41iP3
比如说——活泼的“仙人”歪了歪脑袋，看向了路边的一处小摊：41iP3
摊贩售卖的，似乎是一种小糖球状的小吃。被串在竹签上的野果蘸上了麦芽糖稀、外皮反射着看上去相当吸引人的光芒。41iP3
“哼哼，我懂我懂、为师什么都懂——徒儿，是想吃那个了吧！”41iP31
——于是，黑发的小女孩就这么用微妙的眼神目送着师父的背影走向小摊。41iP3
“分明就是师父想吃吧”——这样的吐槽，女孩并没有说出口。41iP31
趁着某位不像样的“仙人”购买冰糖葫芦期间，小小的方士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独自待着。41iP3
墙边的女孩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天空——晦暗的双瞳，倒映着湛蓝的色彩。41iP3
但是，我也没有【长大】——女孩，并没有把这下半句话说出口。41iP3
春夏秋冬如转盘一般在自己眼前不断旋转，人类编织的文明在自己眼前不断地诞生、消亡、又诞生——【时间】在不断流逝着，但属于她的【时间】却一直停滞不前。41iP3
人来人往的街道、吆喝着的商贩、嘈杂的人群……【生命】在她眼前展示着属于市井的活力，但她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41iP3
想要跟凡间的人类建立联系，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曾经尝试过结交【师父】以外的人类，但最后的结果……并不是那么美好。41iP3
“——离别这种事情，总会发生的。就像是【列车】总会驶向下一站一样，这是必然的结果。”41iP31
虽然名为【铃】的小女孩完全不懂“列车”是什么东西，但她还是能大概理解来自师父的教诲。41iP3
“正因为人与人之间总会迎来命定的离别，才会显得那短短十余、数十年的光阴与缘分如此珍贵而美好——乖徒儿，你以后会明白这个道理的。”41iP3
黑发的女孩，低下了头——结果，光阴似箭，历经岁月流逝的她终究还是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身份、怎样的表情、怎样的态度站在属于【人类】的街道之上。41iP3
——意识到的时候，灰发的“仙人”已经站到了铃的身边。41iP3
手里拿着两串冰糖葫芦的她，微微弯腰、让自己和黑发女孩的视线呈水平线对上：41iP3
“别想说谎哦，傻乎乎的徒弟~你的表情是最好懂的了！”41iP3
“没有表情就不能读懂表情了么？表情岂是如此不便之物！”41iP31
灰发少女一如既往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台词，然后将其中一串冰糖葫芦递给了自己的徒弟：41iP3
“哎，难得的儿童节，你还是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通通抛诸脑后为妙哦。”41iP3
师父露出了没心没肺的笑容，就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徒弟那略显失落的神情一样：41iP3
“吃的喝的……啊，喝的——对了，去那边的酒家看看吧！”41iP3
“……咳，对喔。那……呃，玩具！走走走，咱们去找找看，没准还能找到几家做纸鸢的匠人……”41iP3
“……徒儿没兴趣，纸鸢飞得还没师父高。”41iP31
“啊，这，好像也是喔——呃，那……衣服！哎呀，小女孩嘛，总会喜欢添上一两件好看的新衣裳，来来来，为师我最近闲钱多得很，给你去店家那挑上两块上好的丝绸、订一套新衣裳如何？”41iP3
“……现在的衣服就挺好的。而且，就算买了新衣服，斩妖的时候也很容易弄坏，很浪费。”41iP3
“好吧，为师败了……说吧，为师的笨徒弟今天又在钻什么牛角尖呢？”41iP3
徒弟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或者说是【问】道：41iP3
“……师父曾经说过，lie……列车？嗯，‘列车必然会驶向下一站’——但是，我们呢？”41iP3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天上地下都在发生着无法回溯、无法倒转的变化，唯有师徒二人屹立于这片大地之上、天空之下，却始终如同局外人一样旁观者时间的流逝。41iP3
“师父总说，这个世界是戏班子搭的【舞台】……但是，舞台在变、世界也在变——只有我们，一成不变。”41iP3
“身而为人，徒儿……【我】的存在意义，到底是什么呢？”41iP3
“斩妖除魔、救助凡人……这样的【我】的终点，又在何方呢？”41iP3
出乎意料地，女孩听到的并不是来自师父那惯例的“不讲道理的大道理”，而是……哭、哭声？41iP3
所幸她们待在了一个安静的角落，不然这光天化日之下一位仙人打扮的妙龄女子突然开始放声哭泣，怕不是要被误以为是道心受创、即将走火入魔呢。41iP3
——可怜的黑发小女孩就这么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灰发“仙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小小的脑袋被对方不停地揉搓着：41iP3
“乖徒儿，为师的乖徒儿哟——你，已经【长大】了啊！”41iP31
咳嗯——师父清了清嗓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开口解说道：41iP3
“和平年代的小孩子呢，一般来说就该乐乐呵呵地渡过平凡的每一天，在生活的压力压到自己肩上之前享受那仅剩的美好时光——不过呢，徒弟你这死脑筋肯定不可能拥有一般孩童的天真无邪，为师本来也想着该放弃了……但是！”41iP3
灰发少女舔都不舔、直接一口含住了一整个冰糖葫芦，摇了摇手指、鼓着脸颊说道：41iP3
“没错，烦恼——能像刚刚那样开始为了这样的事情而烦恼，证明为师的笨徒弟终于正式踏入【青春期】了啊！”41iP31
“哎呀，真好呢真好呢！徒弟能作为【人】开始为了青春期特有的多愁善感而烦恼，看来为师也算是教导有方啊~！”41iP3
这么说着，师父将糖球一口气全部吞进肚子里——这画面多少有些惊悚：41iP3
“姆唔……呼，从小孩子变成少女，就得从这种心态上的转变开始啊！”41iP3
“哎呀，没事，你以后就会懂了——啊，对了，刚刚的问句，你能再重复一遍么？”41iP31
突如其来的奇妙要求，让名为【铃】的女孩不解地眨了眨眼睛。41iP3
“就列车那句——啊，这次记得在‘我们呢’？之前加上“但是舞台呢？”这几个字。”41iP3
“……【列车必然会驶向下一站，但是舞台呢？我们呢？】”41iP3
女孩那冷淡的声音，稍微多了一分名为“不悦”的起伏：41iP3
“噗哈……为、为师想起了有趣的事情——哎呀，气质上可真像呢，真是令人怀念。”41iP3
灰发少女大咧咧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然后将她单手搂入怀里——不过，她那没品的笑声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41iP3
“噗咕……啼嘿，哎哟喂，真的太像了，下次师父该教你这孩子怎么使【二刀流】了。”41iP31
“你这孩子怎么说到修行就兴奋起来了——好了，仔细听好咯！”41iP3
潇洒的“仙人”将冰糖葫芦剩下的竹签叼在了嘴里，语气轻快地说道：41iP3
“列车必然会驶向下一站，而舞台也总会拉开下一幕的帷布——至于我们，自然是前往下一个舞台啦。”41iP3
“……在那崭新的舞台上，或许会发生一些你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铃。”41iP3
“在那最终的舞台之上，或许不会有为师……不会有【我】的出场机会——你会跟你的友人、家人、甚至是恋人一起，迎接故事的新章。”41iP3
“为师也不敢打包票、告诉你那具体的日子会是何时——甚至，到了那一天，为师和笨徒弟或许会站在舞台的对立两端、互相用手中的剑指着彼此。”41iP3
毕竟，我也不知道【我】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嘛——师父笑着补充道。41iP31
总觉得，这份笑容的背后隐含着某种苦涩的味道——不过，铃并没有将这个想法说出口。41iP3
低沉的嗓音恢复了平时那种轻快不着调的感觉，“仙人”松开了怀里的徒弟、伸了个懒腰：41iP3
师父再次露出了笑容——但这一次的笑容，却饱含着“祝福”、“欣慰”这样的感觉：41iP3
“那个时候，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跟那些在背后支持你的人一起迈过最后的难关……”41iP3
“……为师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并不会待在你的身边——”41iP3
——黑发女孩，紧紧抱住了灰发少女的腰、将脸埋在那平坦的胸前：41iP31
明明还有很多话想要说，但女孩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她的性格就是如此。41iP3
她闻到了“离别”的味道，却不敢将这两个字说出口、甚至不愿意去想象那样的画面……但是。41iP3
“……离别就和成长一样，是不可逆的、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学会珍惜【这个舞台】的感悟、带着这份美好的情感与回忆踏入【下一个舞台】，才是你应当学会之事。”41iP3
“学得会的哦，为师的乖徒儿肯定学得会这种小事啦~”41iP3
就像是急着想要结束这个话题一样，灰发少女突然生硬地话锋一转：41iP3
“哎，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乖徒儿今天已经从小孩子【成长】为‘多愁善感的青春期少女’——那么这儿童节就过不得了啊！”41iP3
“——繁琐的歪理就此省略！既然长大了，就去喝酒庆祝一下吧！”41iP31
“别露出这种失望的表情啦！今天可是为师的徒弟令人感动的成长之日！感动到为师差点哭出来的那种哦！？”41iP3
那笑嘻嘻的模样看上去不太像是被感动到的样子就是了。41iP3
……对方居然就这么直接承认了这件事，让女孩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之中。41iP31
被“仙人”拖着走的小方士，看向了湛蓝色的天空——最终，她还是没有将刚刚的话题延续下去。41iP3
多年之后，她或许会想起这一天、或许会因为这一天的退缩而感到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多追问两句呢？为什么不能从师父的嘴里弄明白所谓的【舞台】到底意味着什么呢？41iP3
看着眼前那雀跃不已的“顽童”，女孩在心底如此吐槽道。41iP3
自那之后，每年的这一天师父都会带她去城镇里逛街、就当是过节——至于是在为哪位“孩童”庆祝儿童节，那就不好说了。41iP3
而在漫长的岁月流逝之后，终有一天，已经【长大】了的黑发方士会在另一片土地上遇到一位也很像是“孩童”的神明大人、与她一起过节也说不定。41iP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