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娅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这个干瘦的少年，他正在篝火前，端一碗着面包和野菜熬成的汤大口吞咽。lq2Zk
这吃相......嗯，和半个月前造访的雷尔夫小队长有的一拼。lq2Zk
随后便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略显紧张地低下了头——他悄悄伸出舌头，把沾嘴角上的菜叶子卷了进去。lq2Zk
闻言，米娅笑了笑，向四周环顾一圈，故作惊讶地说道：“还能有谁呢？”lq2Zk
她想营造出一种尽量轻松的氛围，而不是像白天同乘一辆马车时那样紧绷。lq2Zk
米娅只是要拉近自己与这些士兵们的距离，却没成想造成了相反的结果，现在这群士兵只觉得自家的领主的行为奇怪而已，并没有因为“同乘一辆马车”而对她感到亲切。lq2Zk
或者说，她反而让这群人感到紧张了——车厢的两侧是座位，中间过道上放着盔甲，这些不高的盔甲却像是城墙一样，将两边的乘客分隔开来。lq2Zk
哪怕对边已经挤得过分了，米娅这边的位置还是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敢坐到这边来，这些平时习惯大嗓门的前农夫们，此刻却连交流都窸窸窣窣。lq2Zk
唯一的例外，就是面前这个肤色黝黑的少年了，不过他大抵也是不愿意的，只是争不赢其他人，被挤到这边来的就是了。lq2Zk
由此，她深刻地意识到，要改变这些人脑海中根深蒂固的观念，必然是一个长期过程，甚至只能从下一代做起，而非去教育这一代。lq2Zk
不过对于这群要上战场的人，她还是想尽量让他们感受到平等的对待，也许他们难以理解，但米娅还是觉得有这样做的必要。lq2Zk
——只不过要改变方法，而不是一味地拉近物理意义上的距离，那样只会让他们感到不自在。lq2Zk
单从这个音节来看，其在星环语中的意思是“打铁”，确实像是大字不识几个打老铁匠们会想出来的名字，只不过这些看重传承的家伙，大概是不会把自己的后代赶去做领主家的私兵的。lq2Zk
作为存在必需性很强的一种手工业者，铁匠的生活在其阶级里还是算相对较好的，没有这样做的必要。lq2Zk
从军——在这个星环人的贵族阶层眼里，是一条理可以出人头地的途径，但对于普通民众而言，却是不折不扣的“奔向黄泉的高速路”。lq2Zk
如果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他们是不会主动产生相关的意愿的。lq2Zk
“怎么想到——嗯......到我手底下做事的？”米娅斟酌着话语，“你不必紧张，真实地说就行了。”lq2Zk
“我是从其他地方逃难来的，带我来的那个老头子已经死掉了。”lq2Zk
她伸出手，拍了拍小吉克的肩膀，“多吃点，以后不会再挨饿了。”lq2Zk
原领主是个穷光蛋，不然也不会把爵位以三十二枚帝国金币的价格卖给米娅了——也正因如此，在米娅接手后，她就发现手下基本上没有可以用的私兵。lq2Zk
不过她也没有大部分领主那种争军功的想法，加上维持一支脱产的私兵队伍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将家中的侍从训练一番后也能起到保安的效果，最后，这件事情就被她一直耽误了下来。lq2Zk
这支队伍则是直到战争发生，她从教会那边得到一份半强制的、来自帝国皇室的征召令的时候，才临时组建的。lq2Zk
她很清楚，这是一群半个月前还在地里刨食的农夫，就算有了精良的装备，伤亡率也低不下来。lq2Zk
在看见这个少年兵之前，米娅一直认为这是个正确的决定，她权衡了数量，只将很少的人带上了战场，一共也就十来个而已，比带一两百装备简陋的农夫去当炮灰要好得多。lq2Zk
但和小吉克交流后，米娅发现自己心中始终萦绕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歉疚感。lq2Zk
——她总觉得自己把这群士兵当做了某种牺牲品，尤其在发现队伍中有个瘦弱少年时，这种感觉无疑大大加深了。lq2Zk
这是个胡子拉碴的邋遢中年人，比起瘦弱的吉克，他看起来要稍微强壮一点，但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从他那很是突出的锁骨来看，也很明显有着长期营养不良的情况。lq2Zk
来到中年人面前，她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高度和坐在地上的中年人平齐后才问道：“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参军的？”lq2Zk
刚才米娅和小吉克的对话他们都听到了，因此中年人知道，这个领主大人是真的想询问自己参军的原因，而非想从他这里听到吹捧之词。lq2Zk
中年人想不明白，但他还是老实地回答道：“我听说如果我死了，我的家人有钱拿。”lq2Zk
招募工作是委派给手下执行的，为了招募到足够的人数，米娅让手下许诺了抚恤金。lq2Zk
对她而言，这并不是多大一笔钱，而且只需要准备十来份，但对于底层农民家庭而言，这确实是一笔十分庞大的数目了。lq2Zk
这个人看起来比刚才那个中年人更年轻一些，凸起的颧骨、凹陷的眼眶使他的面容看起来很不健康，他回答道：“我想要成为自由民。”lq2Zk
农奴，也就是没有自己田地，靠着替领主耕田过活、没有自由之身的人。lq2Zk
米娅原先是个相对仁慈的领主，她会在欠收的时候借给领民粮食，由于主要收入来源是家具制造业，因此她本身并没有兼并土地的想法，但这种行为却导致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那就是因卖身抵债而成为农奴的人越来越多。lq2Zk
很多农奴一声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自由民”，这个梦想已经占据了他们在劳累之余仅剩不多的那点思考空间——他们甚至不会去考虑，很多自由民在欠收的时候会饿死，农奴反而因为其“财产”属性而被领主救济。lq2Zk
最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们的名字、原因全写在了一个笔记本上，一行行、一列列......lq2Zk
“米娅大人，你在写什么？”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有一个人鼓起勇气问出了这句话。lq2Zk
“重要的东西......也就是你们刚才说的那些，战争结束后得一一兑现才行。”lq2Z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