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摸着腹部的新生皮肤，与周边肤色完全一致，也没有多嫩的样子。比起刚填补的皮肤来说，更像是“先前腹部被洞穿只是幻觉”一样。44pgs
这就是罗兰心心念念“奇点技术”的威能？若不是他，自己怕是没法知道那些铁块仪器还能治疗自己。44pgs
罗兰转过头，他半边脸被举起的火把照亮：“没事就好，我们差点没回得来。下回再出去，咱们可得警惕一点。”44pgs
“袭击我的那东西是什么，”X念头一转问道，“我听见你叫他们谢肉祭？”44pgs
“是‘裁缝’，”罗兰把头扭回去看前方的路，幽暗的地底镶嵌着这座巨大的地下建筑，行走在失去灯照系统的走廊中，仿佛是走入了一根停止活动的血管，向庞大冰冷尸体的更深处迈入。44pgs
“至少以前是，现在我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那些——谢肉祭——它们在‘三月长夜’发生之前就长那个样子，那个时候它们还是人类。”44pgs2
“是这么一回事，嘛，天知道首脑是怎么定义人类的，反正大人物们觉得他们是就是咯？管那么多也没用。‘谢肉祭’也是很久以前被折翼的X公司奇点技术了。大致说呢，那些‘谢肉祭’会是用活人作为原料，吃下去，撕碎了，然后编织成丝。实际上‘谢肉祭’本身，也不过是进行了身体改造的人类罢了，跟全身义体没什么两样。”44pgs3
虽然不知道全身义体是什么，但听名字就能猜个大概。X点了点头。44pgs
说到这里，罗兰扯着嘴角笑了笑：“所以，老大，你也看到了吧？它那破衣服底下根本不是人的构造。当时你要是被那只谢肉祭抓住的话，它就会先用侧肢把你解剖，割掉脑袋，然后整个人塞进身体，又或者用面具底下的口器一点一点的吃，最后把你编织成亮晶晶的丝线。由它们产出的布料，做成衣服可有很强的防御能力，高档点的，子弹也能挡住唷！”44pgs
“这笑话不好笑。”X不大想去想象自己被那种东西吃掉的画面，还不如自杀来的痛快，“既然你都说过去了，那么现在如何？”44pgs
“行吧行吧，哎，就是……很常见的。”罗兰停住脚步，“‘扭曲’了。”44pgs
X也停在他身后。罗兰没有回头，但声音让X感到有些古怪。44pgs
“黑夜来临之后……连续三个月的时间，整个世界都失去了白天。那时虽然大部分人都变成了怪物，但这座巢里某些地方还勉强能维持秩序，也有一些科学家什么的研究这件事。”44pgs1
“据他们所说，白天被夺去的原因，是城市上空存在着某种他们命名为‘暗’的物质……这个命名不唯一，也有说是‘hell’‘BOX’之类的。总而言之，这玩意是导致人类扭曲的原因。他们的意思就是，人体内对这种能源物质的承载量有限，超过限度就会产生‘扭曲’。有时候，强烈的情绪冲动也能够引发人体自主对这些东西的吸引，使身体发生改变。”44pgs4
“扭曲之后嘛……有些变成了怪物，就像我们刚过来时遇见的，你应该看到了吧？那个从雾里冒出来的怪物，一直鬼叫惨兮兮的。”罗兰忽然转过头来比划着手，笑嘻嘻的，方才有些沉重的语调消失无踪。X自然是记得的，那只怪物简直有三四层楼一样高，藏在雾里，背后拖着某种东西，还无时不刻地传出一阵阵人群的尖叫声。44pgs
当时罗兰抱着自己跑路时，还不小心用力过猛，把本就负伤严重的他给撞晕过去了。44pgs
不过不是所有怪物都那么恐怖的。主管在这片大地上行走的这段日子，软蛋硬茬什么都见过了，有些怪物杂鱼得不用EGO也能击倒，有些怪物却只有远远躲着的份——现在或许得叫他们“扭曲”了。44pgs
“另一种就不大常见了。”罗兰道，“保有意识的扭曲。准确来说，是保有‘人类意识’的扭曲。”44pgs
“它们还记得自己作为人类时发生的一切，实际上除了外表与力量以外，它们并没有更多生理上不同的变化。按理来说这就跟普通的获得了力量的人类差不多，但它们又不一样，毕竟吸收了那么多的‘暗’才变成这副模样。”44pgs
“比起没脑子的怪物，这才最让人头疼……该怎么说呢……”罗兰捏着下巴，接着一拍拳头，“脑残！”44pgs2
“我已经很留情了。开始时袭击我们的‘谢肉祭’，就是这个后者，你看它不也完全没把你当同类看的样子。不管首脑怎么定义——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首脑了，反正在我眼里，它们已经不是人类了。”44pgs
罗兰摇摇头，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扭曲就是扭曲，人类就是人类。一码归一码。”44pgs2
“一码归一码吗……”X也没有反驳什么的意思，他才被那只戴白色面具的异形捅了个对穿，差点做成丝线，这会又怎么可能把他们当成人类？44pgs1
两人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只是继续往前走。越过一个个房间，一条条走廊，火把忽明忽灭，照明范围令人担忧，路上时而能够见到仍在坚持运转的灯管路线，但大部分来说只有渲染恐怖片氛围的作用。44pgs
不知道走了多久，罗兰举起火把，朝着远处一个缺口：“你看，到外围了。”44pgs
X抬起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前面七八米处的位置金属墙壁倒了个彻底，大量泥土涌进这座底下设施里来，植物在地面上生根发芽。这应当是地下一层的外围区域了。44pgs
如今他们所站的地方已经不复走廊的狭隘，而变得十分开阔。他们倒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儿，不过这里比休息室还来的要大，空间足有七八米高。边上摆放的仪器从高科技逐渐变成了工业风，甚至能够看见一些生产线，传送带横来折去地遍布在四周。看起来这里可能是公司内置的工厂什么的。44pgs
罗兰又道：“是不是平稳过头了？这儿可是脑叶公司，扭曲的大本营，怎么会走那么久都没怪物？只有一些以前打过架的痕迹……”44pgs
“你先前说，这地下的怪物大多没有离开公司，倘若它们在地下一直争斗，数量少也很正常。”X没什么意外。44pgs
“我可只是猜测，老大你别乱讲啊。我的意思是……总感觉前面是不是有大家伙？”罗兰干笑两声，“我忽然觉得咱们准备不够充分。”44pgs1
连“怂了”都能说的那么清新脱俗，该说不愧是他吗？X叹口气，总感觉从这个男人在自己心里的形象逐渐和那位主管叠加，一起变成某种看着都头疼的东西。X实在不大喜欢应付这些油嘴滑舌，又圆滑老道的家伙。倒不是应付不来，只是觉得麻烦。毕竟对方没有做什么错事，他也不能皱起眉头，呵斥一顿过去。44pgs
罗兰的话只说到一半。在那片倒塌的泥土当中，一道黑乎乎的东西越过生产线的遮蔽，上升至了半空，看起来像无数黑色的丝线互相纠缠，形成的雾状体物质。44pgs
罗兰把火把往黑雾一扔，手里一抖，一柄主管交给他的重锤“悔恨”已然入手。那团黑雾不躲不闪，正撞了火把个正着，呼！那燃烧的火焰瞬间熄灭了。44pgs4
光线消失，整个空间陷入黑暗当中。X看不清楚事物，只模糊见到罗兰挥舞长柄锤，空中爆出一声巨响，紧接着地震一般天翻地覆——不，不是工厂在动，他猛然反应过来，是他倒在了地上。44pgs
好像有一千根针在扎中大脑，什么也没法思考。他抱住脑袋，发出些徒劳的声音。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分明前一刻罗兰还在挥锤去砸那团雾，怎么接着就是自己倒在了地上？难不成他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被先前的怪物震出了脑震荡？44pgs2
仿佛是有人坐在身上，把钉子扎入他的身体，用锤头一下一下捶进身体；用刀片切开手腕动脉，令他的血液缓慢流失而身体逐渐冰冷；用双手勒住脖颈，一点一点令他窒息。痛得全身发抖，意识也变得游离恍惚。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折磨，发泄。难道自己就要这样死去了？44pgs1
但他终究没有死去。等到痛苦终于消散，又不知道过了多久，X才回过神来，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个硕大的锤头。44pgs
罗兰站在身前，手里拿着EGO长柄锤指着他，锤头几乎要顶着X的脸。44pgs
“没有扭曲啊……那就好。但还是先请你忍一下，老大。”44pgs
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往X身上一指，滴！那东西马上冒出红光了。44pgs1
“牛逼。”罗兰道，“脑啡肽量半点没有，暗能量快爆表了，就这还不扭曲。人与人的身体素质果然不能一概而论。”44pgs1
收开了长柄锤，X终于能撑着地面站起来，这才发现出了一身汗，腿都有点站不稳。但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明明是两腿都打摆子了，还硬撑着他往前走，往墙壁倒塌的方向走，连罗兰的询问都不应。44pgs
他捡起火把，却摸到一堆触感黏腻的东西。拿脑啡肽火机点燃火种，原来地上附着一些喷溅状凝固的血液脑组织混合物。他抓着火把四处望，在不远处的液压机上发现了一个压扁的铁盒子。盒子很大，一米多高，呈橙黄色，被压得跟个扁铁片一样，一只似乎是机械手的东西落在液压机底下。44pgs4
他呼吸有些急促，甩开了罗兰过来拉他的手，挥着火把往前走，才发现先前隐没在黑暗里的这个工厂，四周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铁盒，绿的黄的白的，整整齐齐列着。而这地上，却又摆着这些铁盒相似的铁片，同样的绿的黄的白的，从里头诡异地爆出一片片血液出来，凝固的脑浆靠近火焰就被点燃，化成液体从液压机与传送带上流下来。有一两个保存还算完好的，顶上电子屏还显着缺失部分的单词，“Malkut……”和“Ge……”什么的。他看不清晰，总感觉眼前一片黑暗。44pgs5
路快走到头了，X却越来越安静了，连沉重的呼吸都不愿再发出。在这条洒满血浆的道路上，终于看见了那团黑雾的由来。44pgs
在一片倒塌的墙壁碎块里，一个穿着女士西装的身影淹没泥土中，只有身体露出来。这具机械构造的身体已经损坏严重，部分地方甚至可以看见外露的传感线。44pgs1
X跪下来，刨开土壤。泥土下是一张他从未见过，却倍感熟悉的脸。淡蓝色的头发如同雨后清澈的晨曦，面容取自世界上最美丽笑容的人，新生植物却从她的眼眶中钻出来……44pgs3
罗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后，X听见他的声音：“嗯……这是老大你认识的人吗？好像不是人类啊？你在找什么嘛？”44pgs
X没有心思嫌弃他的聒噪，也没回头看，良久后，他扳开这具机械身体的手，从里面找到了一张纸：“我不知道，我应该……不认识。”44pgs
他打开那张纸，发现纸张只有一半，上面的字体却还清晰。他的手有些颤抖。44pgs
我们平等地憎恨着你。’44pgs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