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地吃完饭，莫德雷德就出去了。至于出去做什么，她完全没说。考虑到她一直以来都是比较听话的孩子，我只说了些注意安全之类无意义的话，就真的放她出去了。loQBF
甚至走在大街上的时候，魔女真的就挎着我的胳膊，在大街上漫步。loQBF1
这自然引来了路人的注目。毕竟，我的相貌算是中等偏上，魔女虽然还到不了海伦那样倾国倾城的级别，但比起荧幕上的演员歌手还是要强一些。好在时代已经改变了，路人的目光没有恶意与厌恶，只是纯粹的好奇与欣赏——我自己当然感觉不是很舒服，但魔女却乐在其中，享受着他人的视线。我也没说什么，暂且由着魔女胡来。loQBF5
“亚瑟，你觉得我穿什么衣服最好看？”走出家门后不久，魔女就向我提问。“先说好了，‘穿什么都好’、‘你喜欢就好’这种发言可不行。你好歹也是一国的王吧？怎么说也该有些品味吧？”loQBF5
其实魔女的说法没错，我是个完全没有品味的人。平时我都身穿盔甲示人，对衣服没有过研究，时尚潮流更是一点都不懂。现在，魔女问衣服上的问题，我自然不知道该说什么。loQBF
魔女挑了挑眉，似乎并不感觉到意外。只是口头上还是那么的不留情面：“我说啊，亚瑟，你还真是根木头啊？嘛……算了算了，这次我就不难为你了，还是我来挑吧。”loQBF
然后，这个魔女就像自带了很多这方面知识一样，给我科普服装上的基础知识。loQBF
真的是基础知识。诸如面料的选择、颜色的组合、款式的搭配等等，真是一刻都不带停的，听得我一愣一愣的。这些超出我已知领域范围内的知识，让我相当的不适应，甚至头都开始有些发懵，魔女的话也是听一半丢一半，留在脑子里的怕是连四分之一都没有。loQBF3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情况，魔女越说越来劲。简直就像是为了报复我一样，对我的大脑进行了轰炸。她越说越快，越说笑意越浓。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身形朦胧如幻。而我的大脑已经过载，真的有一种身处梦境的感觉。loQBF
在说完印象派画家对洛可可式服饰的冲击后，她的嘴巴终于停了下来。loQBF
“亚瑟……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亚瑟，而不是阿尔托莉雅吗？”loQBF1
魔女扬起头。夏日清晨的阳光逐渐变得夺目，而太阳正好躲在她的身后，让我本能地眯住眼睛。于是，我看不到她的眼睛，只能看到唇角的笑容——轻轻的、妩媚的笑容，加之近乎透明的双唇，以及身后的阳光，让我感觉就像天边的云朵，不禁失神。loQBF
然后，她转过了头，看向前方的道路。双唇轻启，轻柔的话语从她口中说出：“我想你也不知道。毕竟，名字这东西本来就是别人被赋予的，别人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喽？只要别人说的是你就行——其实呢，我觉得吧，如果你真的是个男生，应该就不会想那么多了。一边维持着女性细腻的心思，一边要承担男性的责任和压力，结果肯定是扭曲成这副模样了吧？你倒还好，装久了，平时看起来没什么异常。莫德雷德身上倒体现得很严重。”loQBF
大概是因为她之前关于服饰、潮流之类的话语，让我的大脑接近宕机，又或者上午的太阳晒得我意识模糊，我鬼使神差一般地问道：“所以，你想让我以男性的身份来对待你吗？”loQBF
“你要是真的这么觉得倒也行。这点上我倒没什么意见。全看你自己的想法了。”loQBF
“你……比我刚刚认识的时候要聪明得多……那个时候是伪装的？”loQBF
“伪装？这个词汇可没有收录到我的字典里……不过，本来就是吧？我在大街上走动，就被你跟踪了。跟踪也就罢了，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不顾我的意愿，强行把我给带走了。然后呢，没有我预料的各种契约啊、合同啊之类的东西，反倒是给了我地方住、给了我东西吃。换做是你，你不也会很迷惑吗？”loQBF
时代不一样了，我却还用着以前的那老一套。那个时代的人知道“不列颠的亚瑟王”是什么，只要说出名号就会吓得跪地求饶。明明之前还对莫德雷德提到过这些，不要太趾高气昂什么的，可我自己做事的时候却全然忘记了，不自觉地回到了从前。loQBF
我的心情不免失落——不过这份失落很快被终止、被打断。loQBF
“好啦，逛街是件开心的事情。就别说这些不开心的话了……对了，天气有点热了，要尝尝甜的、冰的东西吗？那东西很好吃，吃了就停不下来了。”loQBF
虽然这个魔女意外地懂不少我完全不懂的知识，但是在常识方面依然很欠缺。loQBF
魔女兴奋地点了点，声音变得期待了起来：“对对，就是雪糕。我给你买一份吧？据说，无论心情有多糟糕，只要吃了美味的甜食，心情就能变好。”loQBF
我很想说这些都是生物作用。不过话还没说，我就忍住了。loQBF
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些高深莫测的话，都属于“不开心的话”。loQBF
然而虽然这么说，魔女却没松开我的手臂。直到她开始催促，我才明白原因：“喂，亚瑟，你愣着做什么？我的银行卡呢？那里边可都是我的钱！没钱我怎么买东西？”loQBF
她的银行卡的确暂时放在我这里保管了。我只好从口袋里把钱包取出，把银行卡递给她。loQBF
她随意地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卡片，向我摆了摆，就走进了路边的便利店。loQBF
不到两分钟，她就走了出来，出乎意料地快。在她手中的是两份哈根达斯，不是我之前买给莫德雷德的那种。从粉红色的包装来看，十有八九是草莓味的——这是我最不喜欢的味道。loQBF6
“你先尝尝，不好吃就扔掉，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不到一顿饭钱。”loQBF
怎么说呢……虽然还是有一股我很不喜欢的酸味，但整体来说也不是不能吃。loQBF
好歹是雪糕中比较昂贵的那种，不吃完实在是说不过去——这么想着，我继续吃了下去。loQBF
才吃了几口，魔女就在我的身边，充满期待地问道：“怎么样，亚瑟，是不是有种好吃到爆炸，忍不住流泪的感觉？”loQBF
“……我不太喜欢草莓味。加糖牛奶味更好些。”我回答道。loQBF
“这种事情也需要问？”魔女瞪大了眼睛，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奈。她的眼睛转了个圈，然后微笑着说道：“啊……我懂了，就是因为你是王，别人没怎么问过你，问了也会被三言两语给阻断，你才沦落到这副境地的吧？只是你也就罢了，连带着也让莫德雷德变成了那副闷葫芦的模样。说实在的，你这个老爹当得可不怎么成功啊？”loQBF
说完，她就开始大口品尝草莓味哈根达斯了——看得出来，她倒是很喜欢草莓的酸味。loQBF
我懒得解释。毕竟涉及到我的过去。再加上我又不是真的吃不下去，魔女也没说什么。我和她就这样一边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行走，一边吃着雪糕，时间就这样很快地流逝。loQBF
随着早高峰的过去，行人逐渐稀疏起来。即使到了市区，行人也不是很多。loQBF
虽然三咲町已经衰落，但是市区的商店还有不少——衰落有衰落的好处，至少租金没那么贵，商家如果想要挣扎，还是能勉强挣扎下去的，这点比东京的卫星城要好太多了。loQBF1
看着那家服装店的标志，我眼睛抽了抽，无奈地对魔女提醒——loQBF
“难道说，你对穿男装有兴趣吗？”loQBF3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突然间改变了主意。”顿了下，她继续说道：“逛街不就是这样的吗？到处逛逛，到处看看，觉得合适的就买下，觉得不合适就去别的地方。现在我发现了合适你的东西，想买给你，就像那个刚刚的雪糕。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一直放到衣柜里，以后不穿就是。反正花的是我卡里的钱，就当时我送给你的礼物喽？”loQBF2
“……你们法兰西人一直是这个样子吗，这么多年过来都不带变的吗？”loQBF
“一点都不像。我说的是现在的法兰西人。虽然是理性主义的诞生地，却盛行浪漫主义。每个人都向往着更好的生活，似乎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应该……”loQBF4
头一次，我的话说到一半，被别人打断了，而且是被眼前的魔女打断了：“亚瑟，不是说好了，今天不许想不开心的事情吗？”loQBF
只是在买雪糕之前提了一嘴，我可没有当真，更没有许诺。loQBF
魔女挑了挑眉，额头高傲地扬了起来，言语也絮叨和说教了起来。loQBF
“我说啊，亚瑟，你能不能别老是想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你现在只是亚瑟而已，不是王，也不是骑士，过去的东西和你没关系了。死人不会来这里追命，活人也消失在了过去，所有的事情都随着你的死彻底中断了。正好这个城市的节奏不快，好好地享受现在的生活——至少今天，别想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可以吗？”loQBF
阳光落到魔女的金色双瞳中，闪闪发光，熠熠生辉，仿佛太阳所有的光明都汇聚其中。loQBF
很好看，真的很好看。我就像掠夺到山脉之心的魔龙史矛革，看得发呆，看得发愣。loQBF
然后，就好像身心都被蛊惑了一样，就好像意志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样，鬼使神差地说道——loQBF6
然后，迷迷糊糊的，犹如被操纵的人偶一般，我走进了服装店。loQBF
看着琳琅满目的各式男装，我陷入了长期的呆滞状态，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选。loQBF1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服装店，走在了街道上。loQBF
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换了另外一身衣服。loQBF
这是件随处可见的西装，也被称作“正装”。黑色的外衣、黑色的长裤、黑色的皮鞋，只有衬衣洁白如雪，只有领带赤红如血。外衣是男式的长领正装，特意没有扣上纽扣，显得极其强势，加上我平静的表情，以及金色的竖瞳，整体压迫感十足，很容易让别人畏惧。loQBF4
“还行吧……就是有点热。现在是夏天，黑色的衣服很容易热。”loQBF
“等天变凉了再穿喽？或者平时不穿外衣就行，你看街上的人也都没穿外衣。不过，领带还是要打的。不打总觉得缺点什么。相信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loQBF
昨晚我一共做了十二道菜，食材总共加起来差不多四千日元。loQBF3
四千日元的一百倍就是四十万日元，正好就是这身正装的价格。loQBF
倒不是说服装店里没有便宜的西装，而是这个魔女买东西从来不选对的，只选贵的。loQBF
之前的哈根达斯估计也是这样，只是因为哈根达斯最为昂贵，她才买了，根本不去查看味道、包装、重量及价格等多方面因素。loQBF
在我的心中，除了“笨蛋”和“文盲”之外，这个魔女又被添加了“败家”这个标签。loQBF
“贵就贵点嘛。反正这个时代的食物都那么便宜。当然要把钱花在别的地方了。”这魔女倒是一脸轻松，完全不知道钱财的珍贵。“不过，只有一身，肯定很容易穿腻吧？要不要试试别的衣服？”loQBF1
“一身就够了。屋子里还有几套衣服。换洗着穿就好。”我敷衍地说道。loQBF
“以前的你只有三套衣服？这也太少了吧？你好歹也是王吧？”loQBF
“平时主要穿的是盔甲，盔甲又是魔力生成的，不需要换洗。两套睡衣，还有典礼、仪式用的罩袍，就够用了。在绝大多数时候，我都不以真面目示人。知道我长什么样的人不多。”loQBF5
“想要统一不列颠，想要让阿尔比昂繁荣，总得省着来。我的第一笔资金还是靠伏击萨克森人得来的战利品。后来国家大了，税收也多了。但是典礼和仪式越来越多，宫廷花销也越来越多。而军队是阿尔比昂的根本，为了平衡开支，我这边也要尽可能节省。”loQBF1
阳光在她的双瞳中不停地折射，仿佛璀璨的金钻，散发着我以前感受不到的魅力。loQBF
“以后就没这个必要了哦？亚瑟，你已经不是什么王了。”loQBF
“但是……卡里的钱是有限的，我和莫德雷德吃得有多，还都是学生。不省着花费，很快也会用完。一旦家庭财政陷入断裂的状况，事情会很麻烦。更何况，你卡里的钱要比我们的要少得多。”loQBF4
“那就等钱花光了再说啊？你和莫德雷德那么厉害，赚钱不是很简单的事情？趁着双休去兼职保镖，或者接一些别人不太好处理的单子，不都是能拿到一大笔钱吗？”loQBF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如果可以，我更希望自己的生活是平静的。”loQBF5
这让我有些气恼。我眯着眼睛，垮着脸，低声询问她——loQBF
“咳咳……”她竟然都笑得咳嗽了！“我说啊，亚瑟，你怎么还想着过平静的生活？你觉得，我们这些往日的死者来到这个时代，可能有平静的生活吗？我是魔女，你是邪龙，地狱才是我们的归处。这座偏僻的小城，你觉得会是天堂吗？你觉得，我们能够被允许进入天堂吗？不如趁现在这座城市还算平静，好好地享受一番，也不算白来一趟吧？”loQBF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