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还挺正常的放着晴，突然一阵风刮起，然后一盆雨直接倒下来，老天就是这样，完全不讲道理。lqfRx
黄乾川和谢冬岚带着儿女，从国防军驻地顶着大雨一路开到机场。lqfRx
这次名义上是中央让黄乾川拖家带口去做观摩考察，写份报告，实际上因为他博士的毕业论文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被挖了出来，然后稀里糊涂的成了学界的众矢之的，天天出门被堵门，上课学生扔纸团，弄的太大了，得去避避风头。但老实说，他之后的升迁估计没希望了。lqfRx
“不就是那篇《人形论》吗，”他这样跟领导说的，“我小组里的成员半路跑掉了，我收掉了烂摊子，那个困难年代谁仔细看论文啊，连查重率都不要我们自己校准了，能积极当国家栋梁才是关键，导师大笔一挥就过了，我就算毕业了。lqfRx
但是，基于学界考据主义风潮的复兴，领导也没办法。他只能老实的离开。倒是报销开销帮了他大忙。他可以在公务之余，带孩子好好玩一玩。lqfRx
柏林是返程站，也不是他不想去别家，某个领导之前和德国工厂签了合同，因为国内流水线的让德国工厂代加工了一家技术验证机，正好谢冬岚是飞行员出身，就让他们坐这飞机返程。lqfRx
省了油钱，甚至连机票钱都省了。黄乾川看着后座的孩子和副座的妻子，偷笑一下，领导真是懂得如何省钱啊。lqfRx
他稳当地把车开进停机坪，在空军特属的的露天停车场停好。lqfRx
黄坤海从后座拿了把伞递给母亲，然后拿起更大的，和他的身形毫不相符的伞，遮着妹妹在一边等着，等父母把行李从后备箱里拿出来。lqfRx
一家四口撑着一大一小两把伞走向塔台。却在塔台吃了闭门羹——指挥官不在，他们只能转向民用航站楼，去咖啡厅找那个指挥官。lqfRx
终于找到了那个指挥官，他慢慢悠悠的说，飞机在，但雨大，不适合起飞，晚点再说。lqfRx
黄乾川差点没把这么多天的火全撒出来，想起妻子的身体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铁人素质，便忍住了。lqfRx
一家四口离开“员工专用”咖啡厅，走到候机处。黄乾川把行李丢在一边，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听着航班延迟起飞的广播，想起了那年今日。lqfRx
但还没等他沉溺于过往，黄秋云打了个喷嚏，把黄乾川从沉思中拉回现实。lqfRx
“是淋雨了吗？”他紧张地抱住十岁的女儿，看向黄坤海，后者用怨念的眼神看着父亲。lqfRx
“我发誓妹妹没淋到雨。”黄坤海说，“我自己倒是额头湿了。”lqfRx
黄乾川看了看行李箱，走的时候匆忙，也没有给水壶换上热水。lqfRx
边上的谢冬岚开口了，“去买点热的，让他们暖身子吧。”lqfRx
他牵着坤海的手走向便利店。坤海和他小时候真的很像，稍一不注意就从冷柜里拿了一瓶可乐出来，乾川瞪着他，他便只能不舍地放回去。lqfRx
排队买单，便利店不大，甚至小于北兰岛事件发生前的虹桥机场那个全家，里面只有几个人在买单，但不知道为什么，黄坤海和前面的那个金发男孩产生了摩擦，又因为黄坤海操着一口刚学的，极其拙劣且充满了国防军兵痞气的德语和那个金发男孩的英语构成了语言障碍，终变成了肢体冲突。lqfRx
“停下，”黄乾川听到便利店里面开始扭打起来，跑进来把两人拉开，“咋了跑出来啥不学好散打学好了？”看了看，对方没有伤痕，得亏汉斯的格斗技术不行。lqfRx
那个金发男孩的母亲也赶了过来，做了同样的动作。倒是很奇怪，那个男孩生得金发碧眼，标准的英国人面孔，但母亲却是一头黑发，扎了个简单干练的马尾辫。lqfRx
尽管不是母语，但依然是熟悉无比。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语音语调，还有熟悉的发音习惯。lqfRx
两人领着孩子，从便利店走出来。一路无言，也许是没想好说什么？只是有一个默契，把两个孩子分开，防止再起口角。但两个孩子似乎也能读出大人的心事一样，不敢再乱胡闹出声。lqfRx
走回原来的地方，谢冬岚先看见她的丈夫，然后看见了戴暮霭。lqfRx
黄乾川把热饮递给谢冬岚，指了指边上的戴暮霭，说：“让我们.”lqfRx
“独处一会。”冬岚说，她的眼神坚定，她很清楚这两人曾经发生过什么，她也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乾川心领神会。lqfRx
男孩青涩地说了个yes，和刚刚在便利店里打架的凶悍截然不同。冬岚看向暮霭，得到的是默许。lqfRx
繁忙的大厅里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一样，不再有喧嚣的广播声，也不再有吵吵嚷嚷的人流声，只听见雨，泼洒而下，在外面的玻璃幕墙上奏起低沉的乐章。时间慢慢的过去，雨渐渐地小，但两人还是默不做声。lqfRx
二十年的久别，又是突然重逢，勾起了两人那段不算很美好但又挥之不去的回忆。但无论过去如何，现在总是熟悉且陌生的。两人都没计划到今天会重逢，紧张与不安的气氛弥漫着空旷的待机大厅。lqfRx
黄乾川收起了一向随和的笑容，刻板且严肃地看着玻璃外面的雨景。戴暮霭则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lqfRx
“为什么要道歉？”她放弃了自己的对话主动权，“我们本来就互不拖欠了。”lqfRx
“如果真的互不拖欠，”他说，“我们就不会足足僵在这里半个小时了。”lqfRx
“但主问题在我。”他说，“我不是那晚喝醉了吹牛发了那封该死的邮件，不至于到这个地步。”lqfRx
她没有打断他，他接着说下去，“所以我在犹豫要不要来机场追你，最终过来，只看见你入闸的背影。”lqfRx
“还好。除了因为你一走了之导致草草结尾的论文被挖出来算账之外一切都挺好的。lqfRx
你走了之后很多天我都没法回去工作，直到那个傍晚和冬岚上了次天，我彻底清醒了。lqfRx
后来算运气好，一直在后勤处干，勤勤恳恳业余写点文章，教教书，也算能糊口。lqfRx
“离开之后，我去了法兰克福，找了个文职做，后来转工作，转着就成了查尔斯家的文员。lqfRx
你知道我的，能力尚可，分析眼光独到，我撒了个谎，跟他们说我没有家人，她们家母亲心软，就索性入了他们家籍贯。”lqfRx
“那是老亨利的私生子，叫马特。这个孩子是他们家唯一的继承人，所以我一直以他母亲的身份介入他的生活。我带着他，在柏林打理查尔斯家的产业。lqfRx
但前两天，老亨利车祸死了。马特必须回去办理手续，接管整个家族。”lqfRx
“那样子的话压力会全部落在你的身上，你的担子不会轻啊，这种大家族的勾心斗角绝不会少，如果这样……”lqfRx
两人走到了登机口前，止步，雨停了，他的对讲机响了。lqfRx
“雷达显示我们有个起飞窗口，你最好赶快过来。那小伙子我让他走回去找妈妈了。”lqfRx
“收到。”他按了一下对讲机，“让他来E区，他妈在这。”lqfRx
“那就在这里分别吧。”他说，“我一直都觉得，你和我就像是硬币的两面，也许我们是如此的相似，但我们就是无法朝向同一个方向。”lqfRx
他转身，向登机口走去，雨点声变大，而雨滴稀疏，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再见。”lqfRx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没有回头，从登机口的长楼梯走下，顶着雨走到机库，爬上飞机。lqfRx
黄乾川瞪了一下他，转头坐到副驾驶位上，关掉对讲机。lqfRx
“打开电源开关，检查襟翼放下，发动机功率10:7:7:10，安全带绑好。”他检查了一圈，“好了，我们可以起飞了。”lqfRx
“你回应一下孩子啊。”她说，“尽管这不好回答，但是别不睬人家啊。”lqfR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