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躺在卫城的残垣断壁的地面上盯着他。它仅剩的一只眼睛已然发黄凝固，亚伯拉罕-阿斯蒂奇认为，他仍然可以看出刻入死者可怖面庞的恐惧，死者的嘴扭曲着作嚎叫状。438Wa
死者能评判吗？也许真的可以呢。亚伯拉罕忍不住觉得，他那倒下的战友正在以某种方式评判着自己——在亚伯拉罕还在残喘时，猜测着他会怎么死——也许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猜测，为了让死者的存在有意义一些。不过，亚伯拉罕认为，他很快就会知道了。438Wa2
他在一堆塌下的砖石上倒下，他那已然残废双腿在他面前张开。接着，他感到头晕目眩，面前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实。他咳了一下，嘴唇上冒出了明亮的血泡。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移向了化脓的伤口。小小的动作使他的腹部痛苦地痉挛。他一边呻吟，一边挪了挪身子，以便更好地支撑自己，尽可能地减少出血。效果是微乎其微的。他知道他已经活不成了，有人帮忙也没辙。438Wa
在他的身边，死者堆满了卫城。他很快就会成为尸堆里众多的尸体之一，只是另一条无足轻重的阵亡通知，无名地死去。他开始懊恼为何特雷西斯的走狗们没把他向其他人一样利索地干掉。这样的话，他至少不用呆坐在这儿，在恐惧与痛苦中等死。438Wa
亚伯拉罕扫了一眼周围倒下战友的遗体，破碎的肢体布满了石墙石板。在他们中间，倒着一具重装攻城手的尸体，它的腹腔不久前被刺穿，一条沾满血迹的手臂伸出，紧握着那夺去他们生命的巨大战锤。它的盔甲支离破碎且锈迹斑斑。鲜血填满了盔甲的裂纹与接缝，漫出了盔甲。叛徒头盔的下半部分没了，那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发手榴弹。重装攻城手的头垂向一侧，亚伯拉罕方才的一发法术几乎打爆了它的头。叛乱者那作呕的标志抹在他的肩甲上，他的肠子拖在了地上，令人作呕的气息散发着。亚伯拉罕扭开了头。438Wa
在血腥的尸堆后面，有一堵锯齿般的矮墙，天空投下明晃晃的枪铁色，陆地上肆虐的战火烧焦了空气。438Wa
遥远炮火的咆哮声和高楼倒塌的轰然声讲述着在这坟墓般的卫城废墟外的肆虐战火。他不会见证战争的终结，但他知道自己职责已尽。几小时前，一只特殊的援军加入了战场，带来的不只是增援，还有救赎的希望。他知道他们，他听其他地方调来的战士们说过，那是一个军事化的教团组织，其成员无一不是宛若天神的强悍勇士。438Wa
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亚伯拉罕扭过头，肠道上方再次爆发出剧烈的疼痛。438Wa
那里没有半个人。亚伯拉罕在身边摸索着他的便携式法杖，他握住杖柄，把武器放在了膝盖上。438Wa
如果那是一名敌人，亚伯拉罕会确保一道精准的法术飞弹能在自己死前击倒敌人——当然，除非他先被干掉，从现状看来，那很明显会发生。438Wa
他注视着院子的入口，努力地使自己从吞没他的困倦迷雾中挣脱。战斗的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但他仍觉得自己的喘息犹如警报般响亮。438Wa
他又动了动，伤口剧烈地抗议着。他咬紧牙，举起了法杖。他瞥见了一些黑色的东西，高大而漆黑。黑影潜伏在建筑群入口的破碎石柱旁边。亚伯拉罕的食指发出荧光。沉重的脚步声袭来，他握紧法杖，准备发射。438Wa
“报上你的姓名和军衔，”亚伯拉罕说道，“然后走出来，让我能看见你。”438Wa
亚伯拉罕已经开始握不稳杖柄了，但此时此刻，他下定决心，绝不畏缩。伴着砖石被踩碎的声音，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灯光下，亚伯拉罕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438Wa
即便是在几米开外，教团骑士也是耸立于亚伯拉罕面前，他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到他头盔的前部，战士的脸隐藏在兽首形的头盔和兜帽之后。他在他的手中握有一把锯子一般的武器，飞旋的链刃轰鸣作响。陌生的红色纹章装饰在他的肩甲上，红色的粗绳系在他的腰部。装甲骑士径直向亚伯拉罕走来，亚伯拉罕试图向后爬，后背却怼上了墙，他的腿也已经不听使唤了。他试着蜷缩了起来，似乎这会使他免受巨人的伤害。438Wa
修士一步一步地走近，亚伯拉罕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盔甲上的的装饰和标记。438Wa
他在四周寻找着其他装甲骑士的身影，但这名战士是孤身一人。亚伯拉罕十分害怕，他不自觉地在圣殿骑士面前颤抖了起来。438Wa
“我是圣殿骑士团的巴耶塞特修士。”他说道“放下你的武器。”438Wa
亚伯拉罕不由自主地照着他的话去做了。他缓缓地把法杖放到了膝盖上，但他的食指仍然泛着荧光，以备不时之需。438Wa
巨人把头扭向了一边，注视着亚伯拉罕。面甲覆盖着战士的脸庞，表情深不可测，亚伯拉罕完全摸不透这个巨人的心思。438Wa
他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仅此而已。圣殿骑士的话语回荡在残垣断壁之间，深沉而柔和。438Wa
亚伯拉罕费力地笑了，伴随着一阵喘息，他紧咬的牙关间传来阵阵嘶嘶声。他低下头，看了看石砖上蔓延的鲜血。438Wa
亚伯拉罕犹豫了，他之前从未见过一名圣殿骑士，在几天之前他也并不知道名为圣殿骑士团的武装修会。但他听别人说过，这些战士们在战场上是何等的无可匹敌；然而他们却没说，一个教团骑士会用这种态度和一名萨卡兹术师交谈。亚伯拉罕很好奇自己做了什么，以至于如此可怖之物会对自己这么感兴趣。438Wa
圣殿骑士越过满地的尸体。他弯下身去检查攻城手的尸体，似乎急着确保它真的死了。438Wa
“为什么？”亚伯拉罕脱口而出，甚至没能来得及考虑他的话。438Wa
修士直起身子，退了一小步，耸了耸肩，等待着对他的严厉反驳。438Wa
“我们的传奇经历是我们活下去的动力。我们的故事让我们知道我们是谁。那些作出伟大成就的战士们的故事理应被听到。”438Wa
亚伯拉罕大笑了起来，却因为疼痛不得不停下。他瞥了一眼攻城手的尸体。438Wa
“伟大的事迹？我们牺牲了二十条人命才干掉这么一个。而你只消几下就能做到。”438Wa
“你们取得了胜利，哪怕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在面对压倒性的强敌时，你们这么做了。诚然，对于我来说，砍倒这么一个敌人不需超过片刻，但对于你和你的战友们来说，这需要无比的勇气和二十条英雄男女的性命。我看到了你们的伟大，我看到了牺牲与荣耀。告诉我你的故事，士兵，在你牺牲前让我听到。438Wa
他缓缓合上双眼，唤起回忆，那些如梦的记忆。漫长的等待好似一年过去了，似乎除了战场、敌人武器的咆哮声、垂死者的尖叫以及他自己腹部的剧痛外，别无所有。几小时的事情感觉起来好像发生在上辈子。就这样，他开始了叙述——438W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