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翘着脚坐在转椅上，拉开窗帘向外望去，一幢幢高楼之间将天空割裂成不规则的方块，在视野的最中心是倾斜的电波塔遗迹。lqi0g
“每次看都觉得震撼，那真是人类能做到的事吗？在那种规模的爆炸中幸存，还逮捕了全部的恐怖分子。”她敲了敲窗户：“那时候她才七岁吧？真是令人恐惧的天才……培养出这种人才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米卡？”lqi0g
“千束是我最珍贵的宝物。”米卡一边为女人专属的啤酒杯里斟满乌龙茶，一边回答道：“但我宁可她没有那种才能。”lqi0g
“吉松会怎么看呢？”女人转过身子，双眼紧盯住米卡的脸，像一条随时准备咬向猎物的毒蛇一样张开嘴，从唇齿间流淌下毒液：“只剩不到三年了，米卡，你还要寄希望于他吗？其实你心里明白的吧？即使过再久，即使你们之间再亲密，那家伙始终都是亚兰机关的走狗。他不会给你第二个选择，而你一旦放弃了，锦木千束就再也不会属于你了。”lqi0g
“千束不属于我，更不属于任何其他人，她只属于她自己。”米卡的声音缓慢且沉稳，平易近人的语气中却夹杂着一种震慑心魄的威慑力。“就算是信二也不能干涉。”他斩钉截铁地说着，翻起眼皮与女人对视“你这次来不会只是为了挑拨离间的吧？”lqi0g
“没那个意思，而且也用不到我挑拨，你自己比谁都清楚。”女人抬起双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推到米卡面前。“这是新的电话，和以前一样，到明年的今天之前都是有效的。”她端起杯子，像喝啤酒一样豪爽地灌下一大口。lqi0g
“我知道，我也无所谓，我只管送东西。”女人甩出一个三连，然后话题一转说道：“我主要是来提个醒，你最近在查Lycoris被袭击的事件吧？查可以，千万别牵扯进去。”lqi0g
米卡楞了一下，危险地眯起眼睛：“什么意思？那边准备开战了吗？”lqi0g
女人摇摇头：“原本应该只是一次试探，就算是作为棋子的DA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但是错误的时机用了错误的人，事态到现在已经有些失控了。”她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过去。lqi0g
照片上面是一个穿着军装的矮个子男人，大约四十岁年纪，胡子拉碴目光锐利，体型偏小但肌肉发达，一身整洁的军装紧绷在身上。他的脊椎似乎有些问题，身体不自然地向一侧微微倾斜。lqi0g
米卡对着照片思索了好一会儿都没想起这是谁，他诧异地看向女人，后者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lqi0g
“啊，我忘了你好久不离开日本了。”她拍了下手掌：“这人叫布朗斯基，在俄国出生，在英国长大，前两年刚刚离开SAS，全世界最好的战士之一。这次事件有他一份。”lqi0g1
“他是个好士兵，但是精神状况不太妙，据说在中东的一些经历让他对于战斗这件事成瘾了。而咱们‘和平安宁’的东京，对他来说简直是最好不过的狩猎场了。”女人敲了敲窗户，指了指窗外的电波塔：“一个精英能做到什么程度的破坏，你应该比我清楚。”lqi0g
米卡严肃地审视着照片上的人，抬头问道：“你的建议是什么？”lqi0g
“我的建议是什么都不要做，既然我能得到消息来告诉你，亚兰机关应该很快也会安排人把情报透露给DA。”女人认真地回答道：“让DA去烦恼吧，事情解决之前不要暴露自己，让锦木那丫头这段时间也别再穿着Lycoris的制服晃来晃去了。如果和他对上，就算是那孩子也没有任何胜算。”lqi0g
大人们聊起事情往往会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等米卡和女人离开里屋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夕阳已经西斜，咖啡厅里只剩下瑞希、魅娅以及菊野景和她的貂。瑞希正在吧台后面计算着今天的收支，景正坐着对着面前的习题集发呆，魅娅则侧躺在她旁边，那只杂色毛的貂在两个女孩身上跑来跑去，嚣张极了。lqi0g
“那就这样吧，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去我家的网站上下单。记得提醒锦木小鬼注意安全。”女人一边说着，一边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叼在嘴里：“这个城市里可靠的朋友越来越少了，好好保重。”lqi0g
“你也是，多保重。”米卡的声音有些沉重，他必须埋在心底带到坟墓里的秘密又多了一些，这给他剩下的那条好腿增加了不少负担。lqi0g
女人看着米卡的脸，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男人真的老了，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叱咤风云的杀手，只是一个要为孩子和后辈操心的普通中年了，特殊的出身和特殊的工作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只是让他的中年危机来的更加汹涌煎熬。“走了，景。”女人点着烟，招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LycoReco。lqi0g
“我这道题还没……哎！店长等等我！”景慌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习题集，一把薅过正扒着魅娅的后背上爬上爬下在被一巴掌拍成小饼饼的边缘反复横跳的貂塞进衣服里。她非常礼貌地向米卡鞠了个躬，然后小跑着追了出去。lqi0g
看那两人离开，瑞希向前倾着身子，压低声音向米卡问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头啊？那个小姑娘在咱们这儿看了一下午会计教科书还啥都不点，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来蹭空调的。”lqi0g
“那位是软滑滑天然娘的老板，跟她一起是那个孩子是她们那里的头牌。”lqi0g
“‘软滑滑天然娘’……嗯？！这不是上门风俗服务吗！”顺手在网上搜索了一下，瑞希直接找到了软滑滑天然娘的官网，点进去是一个粉嫩得有点刺眼的网页，迎面而来便是一排排高P还带马赛克的女孩子照片，下面还标注着风格和特点，什么傲娇、姐妹丼、真实JK……应有尽有。情报官小姐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举起平板对着米卡喊道：“简、简直寡廉鲜耻！我我我我坚决反对店长你去找这种服务！”lqi0g
“……不要乱想。”米卡伸手在平板上点了几下：“她们是杀手组织，上门风俗娘只是‘迷彩’，就像Lycoris的JK身份一样。”lqi0g
“欸？啊……页面真的变了！”瑞希翻过平板，网页已经变成了一个非常简洁的对话框，虽然仍然有粉嫩到瞎眼的边框装饰，但其中的内容已经明显和风俗业无关了。瑞希仔细研究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问道：“那她们不是和DA差不多吗？”lqi0g
“差别很大，她们是接受雇佣行动的。”米卡思索了一下解释道：“她们是非常专业的杀手和刺客，不附属任何势力，也不反对任何势力，只要出钱，只要她们有档期，在接活这方面没有任何禁忌。”lqi0g
“嗯，DA一直有对她们的抹杀令。但是试过几次都失败了，再加上她们从来不会去做触及DA底线的事，也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米卡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来，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机把布朗斯基的资料上传到LycoReco的内部网交给瑞希整理：“最近两年连政府都会把一些不适合Lycoris做的工作交给她们……非常专业，非常可靠。”lqi0g
瑞希没有再追问米卡是怎么认识天然娘的，米卡也没有再说更相信的信息，大人们在这方面的总是默契地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即便是米卡和瑞希这种合作多年的搭档亦是如此。对于常人来说分享秘密或许是感情亲密的表现，而在类似杀手、秘密警察这样的行当，在双方的亲密度到达一个阙值之前，彼此了解越多反而越无法信任对方。lqi0g
大人们专心投入工作，魅娅则慢慢地从呆滞的放空中转醒过来。她感觉自己已经有一个世纪没有见过千束了，她怎么可以这样呢？猎人的猫都是对主人寸步不离的！小刺猬烦躁地翻了身爬起来，习惯性地啃起手指甲。灭尽龙的指爪、棘刺、牙齿都生长很快，这其中棘刺和牙齿都会自然脱落，唯独指爪在不受破坏的情况下会一直生长，使它的爪子无法灵活抓握撕扯，最终影响到它的狩猎和战斗，因此在没有频繁捕猎的需求时它必须定期啃掉过长的指爪。lqi0g1
与人类的身体相结合然后重生的过程中，魅娅依照人类身体的结构对自身进行了一些调整，其中就包括可以自由伸缩会自动脱落的指爪以及从指爪本体中分离出来专门用作伪装的人类指甲，所以实际上她已经没有啃指甲的必要了。但是一代代灭尽龙刻在DNA里的习惯哪里是那么好改的，现在的魅娅只要闲下来还是会啃指甲，锋利的牙齿直把指甲啃得坑坑洼洼，指甲太短了就连着手指一起啃。lqi0g
以往魅娅一啃起手指就会被千束抓住，然后被千束按住一边说教一边梳头发。她很喜欢千束顺毛的手法，当牛角梳的齿和千束纤细的手指有节奏地穿过发丝和软化的棘刺，在比龙类外皮更加敏感的人类皮肤上轻轻划过，整个龙感觉都要舒服得软下来了。为此，魅娅有时候还会故意当着千束的面啃指甲，然后等对方来给自己摸摸头顺顺毛，就像艾露猫主动凑过去让猎人挠挠下巴一样。lqi0g
回忆着千束梳头时放松的感觉，魅娅无趣地放下手，躺在榻榻米上来回打了两个滚。灭尽龙是没有社会性的，不需要交配的它并不理解阳炎龙那样一夫一妻黏在一起的生活有什么好的。但现在她有点理解了，如果她是炎王龙千束是炎妃龙，她肯定也恨不得直接把千束绑在自己身上。lqi0g
魅娅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灵活的人类双手，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可以像猎人们那样使用复杂小巧的工具了，只要找点蜘蛛网和常春藤蔓，回头就能把千束和自己绑在一起，就不怕这个不知道好好陪着主人的眷属到处乱跑了！lqi0g2
一些属于神代魅娅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她没有抓住它们，但感觉到了它们的警示，一种莫名的不安开始在心中翻腾。于是魅娅起身走到米卡身边，耷拉着小脸问道：“千束在哪？千束怎么还不回来？”lqi0g
米卡抬起头，惊讶的看着魅娅。现在的魅娅比起人类更像野生动物，这一点他比千束理解的更早，所以从来没有考虑过魅娅会提出什么复杂的问题的情况。现在魅娅的样子虽然看起来仍然像是宠物在思念主人，但米卡看得出她在思考一些复杂的东西，一些具体的、令她担忧但又让她无法理解的东西。lqi0g
“千束回去DA了。”考虑到神代魅娅也曾是Lycoris，虽然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但米卡还是这样告诉她：“她去DA参加体检，大概明天就能回来。”lqi0g
“唔……”魅娅抿起嘴唇，回身又面对着门口坐了下来。lqi0g
“简直像八公一样。”瑞希看着她的背影小声说着，米卡皱着眉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lqi0g
到了晚上，LycoReco关门之后，店面里仍然只剩下魅娅一人。她和往常一样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处侧躺着，一只脚搭在椅子腿上，另一只则无聊地踢着掉在旁边的坐垫。lqi0g
没有外力的影响古龙是不会失眠的，更何况是灭尽龙这样对自己肉体的控制能力极强的古龙。它可以自在地掌控睡眠，无论是不到一小时的浅眠还是长达数天的休息，在这方面它比人类的机械还要精准高效，只有这样才能在无止境的追猎与战斗中抓住每一次休息的机会来保证精力的充沛和体内激素的平衡，否则不要说捕食其他古龙，光是动辄跨越一个大陆的追逐过程就足够耗尽它的体力了。lqi0g
魅娅歪着头看向窗子，今晚是下弦月，天空一片昏黑，反而是靠近地面的部分被都市的光芒照亮。她尝试了一下，自己仍然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想睡着的话随时可以入睡。lqi0g
大概是我不想睡吧。她思忖着，然后突然意识到，曾经还是一个纯粹的灭尽龙时，自己几乎从来没有思考过“想不想”做某件事的问题。lqi0g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