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沉溺之时

　　希笛的房间与大多孩子的不同。3vv9v

　　扫帚漂浮着，前段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房门。3vv9v

　　正对着房门的便是巨大的书架，和某些大人喜欢摆在家里充样子的摆设不同，书架上的每一本书他都翻看过，全部都是关于魔力的理论和认识。3vv9v

　　可惜，闲人杜撰居多，魔法师的理论也多有冲突之处，只有一排是魔女们的手稿，珍贵异常，都是经过实践总结的魔法理论。3vv9v

　　遗憾，他也只能看一看，烂熟于心，却完全没有实践的可能。3vv9v

　　扫帚静静悬浮到半空中，光线照亮了其他摆设：3vv9v

　　一个衣柜，一张简朴甚至可以称作穷酸的单人床，甜点图案的小被子和面包型枕头，稍微流露着童真的气息；一个挂着睡衣的衣架，除此之外全部的东西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没什么异味，房间里只漂浮着淡淡的甜香。3vv9v1

　　简朴，平淡，与对私人空间颇为在意的同龄人完全两样。3vv9v

　　抬手召唤出魔杖，希笛感知着体内时刻充盈的魔力，那些流动的力量像是潮水一样起伏，却完全没有释放的途径，好在前段时间刚刚放过血，这几天不会疼醒。3vv9v1

　　他娴熟地释放了一个魔法。3vv9v

　　魔力具有复制的特性，在精细度足够的前提下，可以实现很多不可思议的操作。3vv9v

　　经过数年的研究，在几个月前，希笛研发出了念写的魔法。3vv9v

　　黑暗中亮起点点萤火，浅紫色的魔力光辉闪烁，在希笛的手上汇聚，凝成薄薄的一张纸。3vv9v

　　或者说，一张照片。3vv9v2

　　是一位魔法师打扮的女性，艳丽的黑发披散，仿佛仰视一样的角度，只能看到那湛蓝的右眼和迷人的泪痣。3vv9v

　　凝望片刻后，照片便化作光点消散。3vv9v

　　希笛起身，不想去洗澡，使用了清洁的魔法，挥舞魔杖，柜子里飞出一片香味甜腻的熏香，火焰亮起，点燃。3vv9v

　　满室氤氲起糖果的味道。3vv9v

　　他需要在这样的气味中才能熟睡。3vv9v

　　宽衣解带，将魔法师的装束整理好，认真挂在衣架上，换上白色的丝织睡衣，盖上小被子，希笛以永眠般的标准姿态沉沉昏睡。3vv9v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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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经常做梦，如果是噩梦的话，一定会出现湖泊或者河流。3vv9v

　　因为异类的血脉，他记事很早，刚出生不久后的记忆他都能够记起几个片段，但也只是记得，婴儿时的他大脑尚未发育完全，思维能力接近于零。3vv9v

　　几个片段是：浑浊的河水、泥水呛进鼻腔时辛辣恶心的感觉、魔女的星辰勋章，以及，一双雨后天空般的琉璃色眼瞳。3vv9v

　　幼小到时间都模糊的那段记忆里，在那个国家毁灭前的梦境，他得到了自己身世的线索。3vv9v

　　对于孩子来说这当然很困难，好在梦境的制造者觉得他很有趣，说可以满足他三个愿望，仅限于梦中能实现的，梦境之外的事她自称一无所知也没有兴趣。3vv9v

　　他的第一个愿望是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于是梦境制造者找到了那个卖掉他的女人。3vv9v1

　　不知做着什么美梦的人贩子十分开心，一副彻底沉浸的样子，不耐烦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是一个有着灰色头发的魔女。”3vv9v

　　没有别的消息，倒不如说，这个罪恶累累的女人还能记得这种小事，就已经很难得了。3vv9v

　　真遗憾，于是希笛转身离去，女人又沉浸在快活的梦中。3vv9v

　　只勉强识得简单词汇的希笛问：“什么是魔女？”3vv9v

　　“是魔法师里最强的那一批人。”3vv9v

　　于是他的第二个愿望是，“我要成为魔女。”3vv9v

　　梦境的主人——记不清面容的女人笑着说：“你确定？”3vv9v

　　“嗯。”3vv9v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有了魔女一样的力量。3vv9v

　　“第三个愿望呢？我要走了。”她催促着。3vv9v

　　希笛这时却好奇起来其他事。3vv9v

　　“你为什么要帮我？”3vv9v

　　“因为有趣，你这样的小家伙可不常见了。”3vv9v

　　“我知道买东西要付钱，你帮了我，我该怎么回报呢？”3vv9v

　　幼小的孩子执着地问。3vv9v

　　“不需要，我带走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这种程度的愿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就像外面有人会拿面包喂鸽子和猫猫狗狗。”3vv9v1

　　“哦，那他们一定有很多面包。”3vv9v

　　年幼的他并不觉得冒犯或者耻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3vv9v

　　“我不知道那些事……那么，我第三个愿望是，我希望你也能高兴。”3vv9v

　　他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愿望。3vv9v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女人笑折了腰，露出头顶弯弯的角，连蝙蝠一样的翅膀都在颤抖。3vv9v2

　　轻快的笑声中，他被柔和的力量带走，睁眼，便是他“养父”的家里。3vv9v

　　现在想来那位养父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人，毕竟好人应该不会买一堆小孩子养在笼子里。3vv9v

　　醒来时，手边还有一把老旧的扫帚和一只灰扑扑的短木棍。3vv9v

　　一个声音告诉他，他需要这些。3vv9v

　　没用几分钟，他便能娴熟地使用一些简单的神奇力量，比如火焰、冰块、闪电……实验的时候不小心波及到了周围的同伴，但他们都一声不吭还在睡的样子，应该是不介意吧。3vv9v1

　　平时这个点都有人叫他们起来，教他们一些简单的词汇，极少数没人来的日子，好像是叫做……哦对，“节日”。3vv9v

　　今天也是什么节日吗？3vv9v

　　算了。3vv9v

　　感觉脑袋里多了很多东西，昏昏沉沉，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都是模糊的。3vv9v

　　信手挥舞着魔杖，回过神来，笼子已经被拆开了。3vv9v

　　他行走在空荡的房子里，房子很大，走得累了，他才发现扫帚能飞，坐在上面很稳当。3vv9v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温和地说话，告诉他怎么做，于是他又迷糊起来，晃荡着魔杖转来转去。3vv9v

　　呼，太好了，这次回过神来，没有把谁睡觉的笼子拆开，不过是把房子拆了大半而已，但还是没有人来训斥他，应该是不值得在意的事吧。3vv9v

　　宅子塌下去的地方，有几个奇怪的房间，一个臭臭的，地上黏答答爬来爬去满是虫子，被他一把火烧光了。3vv9v4

　　一个房间竖着很多奇怪的铁架子，木头一样的漆黑东西挂在上面，晃晃荡荡。3vv9v

　　最后一个房间堆着很多东西，写了好多数字符号的书、花花绿绿的画、方正的纸张——都是些很难认的字词……3vv9v

　　不知道有什么用。3vv9v

　　然后他被旁边掉下来的一大袋东西砸到了脚，有点疼。3vv9v

　　打开，是金灿灿的东西，一兜很重，有些看着还不干净。3vv9v

　　脑子里的声音说，是必需品。3vv9v

　　但他嫌脏嫌重，担心那根古旧的扫帚会不会断掉，所以只挂了一兜。3vv9v

　　最值得开心的是找到了堆放食物的地方，在笼子里的时候他经常看到那些人推着一推车的面包过去。3vv9v

　　虽然不知道怎么有好些个小伙伴也在那里睡，但比起没怎么说过话的人，那些软软的香香的，像枕头一样的白面包才是他最关心的。3vv9v

　　他喜欢面包。3vv9v1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喜好。3vv9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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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得累了，希笛就躺在面包上睡过去了，醒来时，脑海里的温柔声音告诉他，是时候离开了。3vv9v

　　什么是“离开”，骑着扫帚往前走吗？3vv9v

　　前面有堆起来能当床的面包和睡觉的笼子吗？3vv9v

　　没有人告诉他。3vv9v

　　总之，出发了。3vv9v

　　就这样，一个歪歪扭扭骑着扫帚的小孩子，背着比他还高装满面包的大包，扫帚前挂着一兜金币，慢悠悠地飞离了这个国家。3vv9v

　　城墙很高，但稍微用了点力就过去了。3vv9v

　　他还记得，最后那次回头，阳光正好亮起来，城上的云朵是面包的形状，整座城市安安静静，没有炊烟没有鸟叫没有虫鸣，那样的寂静十分少见。3vv9v

　　“大家真的喜欢睡觉呢。”3vv9v2

　　在笼子里待了三年的孩子如此判断。3vv9v

　　他再没回过头。3vv9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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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现在，每到绿树长出叶子，不冷不热的季节，他都会随便挑一天，什么都不做，用魔法把床变成面包睡一天。3vv9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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