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9：余光，毫无意义 2

　　他闻到了死亡的气味。lrLpz

　　看着黑暗将自己的友人无情吞没，狰狞地苦笑着，即使身体已经破破烂烂，达克斯还是扒拉着地面挺直了身子。lrLpz

　　耳朵里不断溢出血来，听不见任何声音，整个世界都是寂静的空房间。lrLpz

　　同样流血的鼻子微微一抽，闻到了刀剑与血的浓厚腥味，如淤泥般令人恶心，但却如又如蜂蜜般甜美。lrLpz

　　这十几年，死亡一直追随着他的脚步，嗅闻着他的行踪，但却都尚未下定决心，给予他致命一击。lrLpz

　　但在枪断的那个时候，一种预感忽然出现在他的心里。lrLpz

　　预感总是像这样倏然来临，灵光一现，好像一种确凿无疑的信念，在瞬间萌生却无从捕捉。lrLpz

　　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无数个自己。lrLpz

　　幼小的，孤独在黑暗的世界挥着棒子的自己。lrLpz

　　成长的，不断磨练武艺穿上铠甲与披风的自己。lrLpz

　　成熟的，逐渐了解真相后逐渐感受到痛苦的自己。lrLpz

　　灰心的，认为一切皆无意义后享乐虚度的自己。lrLpz

　　人生的影子倒映在他的脚边，被暗淡的光拖得很长很长。lrLpz

　　“呼——”lrLpz

　　龙头蓄集着火焰低下，他却没有犹豫，将手中的盾拿紧，然后扔至一旁。lrLpz

　　已经不需要盾了。lrLpz

　　一把看上去格外破旧与不堪的铁枪出现在他的手中，与那华美的龙枪完全不同，是一把伤痕累累的，看上去破旧又低劣的枪。lrLpz

　　但用这把枪作为他人生的收尾，他的心情却没有太大波澜。lrLpz

　　为龙所救而生的他，最后也戏剧地因龙而死。lrLpz

　　伴随骑士身份放弃的枪，始终还是回到他的手里。lrLpz

　　呵，和龙之间的孽缘也真实在是搅不清，真是让人困扰。lrLpz

　　但此时此刻，他却是感到如释重负，就像即将结束一场漫长的奔跑。lrLpz

　　他向前，举臂，踏步，瞄准。lrLpz

　　耀眼的光芒在枪身上凝聚。lrLpz

　　正如灵魂静谧地安静燃烧。lrLpz

　　火焰突破空间喷涌而出，无可躲避地将他的身体覆盖。lrLpz

　　疼痛与灼热瞬间让他的面孔狰狞，浑身上下被火灼烧溶解的疼痛绝不好受。lrLpz

　　那些传火者，伟大的薪王，那个鲁道斯，所感受到的就是这样的痛苦吗？lrLpz

　　不，应该是要更加剧烈吧。lrLpz

　　视野消失了，眼球被高温烧坏，他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lrLpz

　　只留下一个没有声音也没有光芒的世界，就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回到了儿时的那个黑暗的地下室一样。lrLpz

　　在火焰中，就连枪上的光芒都变得微弱，仿佛随时都可能被那火覆盖磨灭。lrLpz

　　火，火焰，世界。lrLpz

　　这个世界因火而生，因火而存在，所以的生命都是火的孩子……但没有孩子离开父母就活不下去的道理，人应该是能够孤独活下去的。lrLpz1

　　他如此期望着，却又悲观地感到失望。lrLpz

　　一切都无意义，火熄灭后所有人都会死，传火不过是神明对人类的诅咒与欺骗。是一条没有希望的死路。lrLpz

　　当世界在传火的末路中陷入黑暗。整个时代都将被埋进坟墓，连一首葬歌都无人弹奏。lrLpz

　　为了传火这无意义的轮回，要不该去死的人不断去死，让不该诞生的人不断诞生，他认为这是一个绝望的死循环，但却始终无法彻底地去否定与终结。lrLpz

　　一个没有光的世界，他同样从未期望过。lrLpz

　　就因为始终得不到答案，他才在丧失信念后如同活尸般在这个世界辗转了十多年的光阴。lrLpz

　　他在坎坷中奔跑，在挫折中挣扎。lrLpz

　　忧愁缠满全身，痛苦洒满一地。lrLpz1

　　劳累，却无从止歇。lrLpz

　　苦痛，却不愿回避。lrLpz

　　而在这个时候时，在嗅闻到死亡气味的瞬间，他却在灵感中得到了一生苦痛的解答。lrLpz

　　他在最后一刻恍然大悟，仿佛如梦初醒。lrLpz

　　他理解了。lrLpz

　　原来，死亡与他没有什么关系，生命对他才有意义。lrLpz

　　即使是在这种没有希望的世界，他还是愿意去为了想要活下去的生命而战。lrLpz

　　那些深陷苦难的，那些无力反抗的，向他求救想要活下去的人。lrLpz

　　他…愿意拯救。lrLpz

　　所以牺牲也不足可畏。lrLpz

　　抬起头，面前不过是可笑话的黑暗与死亡。lrLpz

　　桑，我相信你，事在人为。lrLpz

　　所以，继续跑起来吧。lrLpz1

　　不要停下。lrLpz

　　我会以我残躯化作篝火，照亮你黑暗的前途。lrLpz

　　所以——lrLpz

　　他开口。lrLpz

　　在一片黑暗中。lrLpz

　　被流放的骑士瞪大只能看见一片黑暗的双眼，用宛如祈祷却又像是命令的语气开口。lrLpz

　　“光啊，能给我再照亮一次吗。”lrLpz

　　在烈火中，就像回应了那最后的意志。lrLpz

　　古朴的长枪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耀眼光芒，几乎让整把枪身都染成了明亮的色彩，连火焰都不能掩盖的光。lrLpz

　　长枪掷出。lrLpz

　　灰暗世界被笔直的明亮分割。lrLpz

　　光与枪刺穿了黑与寂。lrLpz

　　劈开火焰，突破大气，穿过一重重时间在记忆里设下的幻影，最后终于追上了那长达半生的孤独。lrLpz1

　　在意识失去的最后一刻。lrLpz

　　他又想起了许多还未做的事情。lrLpz

　　抱歉，约定过的下一瓶酒，恐怕是喝不了了，请原谅我吧，这也无可奈何。lrLpz

　　那男孩的将来，就托付给你照顾吧，名字的话，叫作达克斯二世怎么样，是个好名字吧，我允许了，但未来，请让他走自己想走的路；lrLpz

　　还有一件事……lrLpz

　　算了，就不麻烦你太多了。lrLpz

　　无论如何，我的朋友。lrLpz

　　真的，很高兴认识你。lrLpz

　　前洛斯里克飞龙骑士，流放者达克斯·欧克莱姆，向你表示最由衷的谢意。lrLpz

　　吾友…愿你将来能够平安完成使命。lrLpz

　　再见，要多保重啊。lrLp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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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停止了心跳。lrLpz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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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彻底将达克斯的灵魂融合，桑看着眼前的残骸沉默地叹了口气。lrLpz

　　用火焰将其灰化后，他将其装进了昨夜两人一同共饮的酒瓶里。lrLpz

　　接着他从灰烬里捡起那枚融化了一半的金币，慢慢攥紧在手中，仰头深深呼出了一口气。lrLpz2

　　对于他而言，能在最后为了拯救而死，也算得上不错的结局吧。lrLpz

　　他并不悲伤，一个好死在这个世界已经十分难得了。lrLpz

　　而这也是他要在将来追求的结局，与不死队的所有人一起。lrLpz

　　看着不远处已经彻底失去生机的九头蛇，他同样将那灼热而又庞大的灵魂握在手中，并且如同报复性进食般毫不犹豫地融进自己的灵魂。lrLpz

　　因为自身的特殊性，融魂这种本应复杂困难的仪式对他来说也就是相当于将两块泥巴按在一起，又或者说是把两块不同的皮一起缝起来一样。lrLpz

　　在灵魂融合完成的一瞬间，他浑身上下的气势与力量瞬间暴增五倍不止，借由这种像是作弊般的变强手段，他的实力以更加惊人的速度不断上升。lrLpz

　　而伴随灵魂的消失不见，九头蛇那庞大的躯体也随之化作了时间的沙尘。lrLpz

　　桑丝毫没有反应，沉默地将残剑收起。lrLpz

　　现在的他，恐怕是真的能与队长拼一拼不死队首席了。lrLpz

　　但，有什么意义呢。lrLpz

　　他高兴不起来。lrLpz

　　厌倦地叹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遍地狼藉的战场，他走向了被岩石掩埋的路口。lrLpz

　　总而言之，先找到那个孩子吧。lrLpz

　　轻而易举地徒手将洞口打穿，在他从山洞走出的瞬间，剧烈的坍塌开始出现，将这座埋葬的无数血腥和邪恶的地方永远埋葬与封锁。lrLpz

　　今后的百年乃至千年，发生在这里的故事都不会为人所知。lrLpz

　　而在他走出去不久，好巧不巧，大概是因为对于祭祀的队伍还未归来产生困惑吧，村子里的一只队伍正好遇上了他。lrLpz

　　四人的手里各自抱着一个石罐，身上都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lrLpz

　　“是外乡人！你这家伙，把村长他们怎么了？神明大人呢！”lrLpz

　　“死了。”lrLpz

　　桑冰冷地做出了回答。lrLpz

　　他已经毫不在乎这个村子的将来会变成什么样。lrLpz

　　“什么？！不可能，低劣的谎言！人怎么可能杀死神明！一定是你放走祭品后害死村长让神明发怒了，刚刚的剧烈振动肯定就是神的怒火。”lrLpz

　　愚昧，丑恶，不知所谓。lrLpz

　　也是这个世界的现状。lrLpz

　　桑已经不想再些什么了。lrLpz

　　但在迈出脚步，将手握在剑柄上的一瞬，在那顷刻的反应中，沉浸在失落迷雾中的头脑忽然理解了。lrLpz

　　不要思考。lrLpz

　　在那不可思议的预感里，所有的失落与悲伤被一烧而空，全部变成了胸膛中火焰燃烧的燃料。lrLpz

　　不要思考。lrLpz

　　四肢仿佛被火焰灼烧，心脏跳动的频率甚至要超过刚刚的死战，如同等死般的预感带来的寒冷让他的牙齿打战，连同瞳孔都仿佛冰冷到无法合闭。lrLpz

　　...不要思考。lrLpz

　　他强压下所有的不祥，散发出凛冽如严冬般的杀气压迫道。lrLpz

　　“你们，为什么会知道祭品被放走了。”lrLpz

　　无意义的提问，但他还是用颤抖的声音问了出来。lrLpz

　　桑如今的压迫力已到达了恐怖的程度，宛如神灵般的压迫感，就让原本还在痛斥着他的村民低下头不断流出冷汗。lrLpz

　　……最后的提问。lrLpz

　　“你们的罐子里，装的是什么？”lrLpz

　　没有等待回答。lrLpz

　　在下一秒，四个头颅横飞，快到根本无法反应。lrLpz

　　而那四个罐子，也在失去支撑后掉落在地上，而里面的东西，也缓缓流淌出来。lrLpz

　　被放干的血液延伸到桑的脚底；lrLpz

　　被削下的皮肉吸引饿极的虫蚁；lrLpz

　　被拆开的骨头零散发出了声响；lrLpz

　　而在最后，本该获救的熟悉面孔在几轮翻转后来到了桑的面前。lrLpz3

　　稚嫩的面孔上没有绝望。lrLpz

　　只有疑惑，冰冷的，向着同样冰冷世界，残酷到无人解答的疑惑。lrLpz

　　为什么？lrLpz

　　为什么呢？lrLpz

　　喂，为什么呢？lrLpz1

　　“…………”lrLpz

　　再一次出现了。lrLpz

　　那曾贯穿菈特斯娅心脏时所出现过的感受。lrLpz

　　那种无法发出声音的痛苦。lrLpz

　　如同想将世界与自身一同点燃的愤怒。lrLpz

　　几乎要让身体压垮将膝盖折碎的重压。lrLpz

　　与想要杀死嚼碎世血肉白骨的憎恨与不甘。lrLpz

　　要呕吐出来。lrLpz

　　“———”lrLpz

　　连着血脏一同呕吐出那名叫做侥幸的毒。lrLpz

　　在没有希望的世界里，一切都没有意义。lrLpz

　　连同骑士与英雄的牺牲，都是诅咒。lrLpz

　　拼上一切却一个人都无法拯救，宛如小丑。lrLpz1

　　这样的死亡....lrLpz

　　为什么？lrLpz

　　自菈特斯娅离开的那天后，同样的怒火再一次焚烧身心，同样的疑问恶毒地在脑海中不断环绕。lrLpz

　　“咳——”lrLpz

　　将愤怒到几乎要呕出的内脏重新咽下，对抗着命运几乎要将他压跪的无力感，桑的表情扭曲到几乎可怜。lrLpz

　　但即便如此，他仍迈出了脚步。lrLpz

　　没有屈膝也没有开口。lrLpz

　　同样，也没有再回头。lrLpz

　　他提着剑，独自一人，沉默地走向了那散发着血腥味的村庄。lrLpz

　　沉重的脚步留下深深的足迹，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黑雾在他身后不断蔓延，将他的身影与尸体掩埋，有如死亡的灾厄一般。lrLp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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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忆结束。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