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矗立于天守阁的高台之上,俯视着堂前的清野裟罗,忽然觉得有些恍惚。3vjaJ
雪似落樱般落下,悠悠然地洒进殿里,疏忽间便融化,而在厅外的台阶上,已然堆了一指厚的小雪,这是漫天素裹的季节。3vjaJ
那时也是在天守阁古奥森严的殿堂,她依旧矗立在高台之上。3vjaJ
影依旧还记得那日的天色,灼热的日光浮动起躁动的热气,空气浑浊而不清,鲜活着的是高树绿叶嘶哑蝉鸣,熏风如画。3vjaJ
痴迷武艺的她,代替姐姐莅临了这次比武。3vjaJ1
不同与御前决斗,御前大比是召集稻妻武者,与天守阁御前进行七天七日的大比,获胜的武士能得到鸣神的赏赐,这是莫大的荣幸。3vjaJ6
他也不是柱国将军,不是稻妻的雷霆,他还是一个少年。3vjaJ
木樨踩在铺满樱花的台阶上,纤长的和服自然垂落在脚边。3vjaJ
边纹是蛇与酒的纹路,长袖垂落,露出两截修长白皙手臂来,单手持握着一柄古朴而沉重的太刀。3vjaJ6
踩着木樨,木樨踏着樱花,拖曳着纤长的太刀,他拾阶而上。3vjaJ
混沉的天空被云压得很低,樱花在呼呼风声中上下翻飞。3vjaJ
两侧跪坐乌泱泱的武士,束发,披甲,着玄色的和服,他们无不用震撼,惊异的目光注视着他。3vjaJ
清野是这一届大比的魁首,年仅十六岁的他,战胜了稻妻所有的武士。3vjaJ
少年缓缓推开了天守阁的沉重大门,炙猛的日光照射进来,他亦如今日的清野裟罗一般,单膝跪下。3vjaJ
“你所要求的奖励。”那时候的她平淡地道,不以为意,“我已然知晓。”3vjaJ
她的语调平静自然,眸中亦无过多的情绪,只是平常地道:3vjaJ
说完这话,灼热的日光恍若熄灭了,空气沉默,铅色天空乌云堆积,隐隐雷鸣。3vjaJ
她是影,亦是神明,更是一位武者,一位武者有独属于武者的骄傲矜持,一位武者不需要令一位武者的保护。3vjaJ
“无想么,不愧是鸣神啊。”3vjaJ1
“你很喜欢武艺吧,我能感觉得出来,你是真正热爱着这一方道路,但呆在看台上注视着武士厮杀,你肯定会很无聊。”3vjaJ
但那少年并没有放弃,更没有后退,相反,他缓缓地抬起头来,银霜般的眸子剔透而干净,露出无法无天的笑容:3vjaJ
"能亲眼见到那一刀,这辈子也算值了!”3vjaJ2
“若我能接下你的一刀,”他直起身子来,挺直了脊梁,向着雷霆,“你便同意我的请求。”3vjaJ4
抽刀——少年越雷池半步,向着御座上的鸣神拔出了刀。3vjaJ3
只知道,盛夏生起了丛云,浩瀚的雷光自云层缝隙中一闪而过。3vjaJ
天翻地覆,一瞬而起,一瞬而灭,雷鸣过后,世界依旧光风霁月,天朗气清。3vjaJ
他满身鲜血,半边的武士服破散,露出血淋淋的肌肤来,巨大的伤口贯穿了他的肩胛骨,自腹部划出口子来,但他依旧站立着,挺直了脊梁,依旧拿着那柄刀。3vjaJ2
他依旧是那无法无天的笑容,雷霆自他的身躯而过,却始终无法让他倒下。3vjaJ
少年伤的很重,近乎奄奄一息——影的这一刀并没有留手,她完完全全地劈出了那一刀,这一刀神威,可覆灭山河。3vjaJ10
胆敢冒犯王座,在天守阁上拔刀,就要做好失去生命的准备。3vjaJ
再者,影也是武者,当另一个武者献出生命向她挑战时,放水便成了一种亵渎。3vjaJ
“我不是鸣神,我叫影,我只是姐姐的影舞者,一个影子,你若想做鸣神的护卫,我可以推举你...”3vjaJ2
少年轻轻地道,在盛夏的阳光中,他坠落在铺满台阶的落樱里,身躯浑然坠下,扬起落樱纷飞,3vjaJ
“那就让我永远守在影的身旁吧。”3vjaJ6
影自高台上俯视着那轰然倒下的少年,听着他最后一句话,略显无奈地笑了。3vjaJ
凡人又能谈什么‘永远’?3vjaJ5
“呵,凡人...于永恒而言,只是须臾的生命而已...”3vjaJ7
但同时,她也觉得有些趣味,觉得有点意思,觉得不是那么无聊了,于是,她轻声道:3vjaJ
“...罢了罢了,便陪你消遣一段时间罢。”3vjaJ18
那日天守阁究竟发生了什么,史官都未曾记载,稻妻的人民只知道,自那日以后,鸣神冕下身侧出现了一个新的武官,御前近侍。3vjaJ
那之后五百年过去,当时的少年已然成为了名震天下的柱国。3vjaJ
虽然无人提起,但社奉行的卷宗里,御前侍卫这个官职,依旧写着“清野雷鸣”的名字,也是唯一一个名字。3vjaJ
“这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愿?”3vjaJ1
——“柱国冕下将辞去您御前近侍的职位,并举荐鄙人继承。”3vjaJ1
清野裟罗抬起头来,灿金色的眸子平静,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3vjaJ
她面无表情。3vjaJ2
在近乎窒息的安静中,时间慢慢过去,太阳慢慢偏转,殿堂外的松柏倒影随着旋转,沿着宫墙攀爬,最后落到了雷电将军的身上。3vjaJ
雪融化在台阶上,白茫茫的,依如那日铺满台阶的白樱。3vjaJ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