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座由法术搭建的地堡迎着风雪伫立。这是高卢人的营地。42K7q
两个哨兵穿着厚厚的防寒服,戴着护目镜,在风雪里模糊不清地交谈。他们费力地穿过漫及膝盖的雪被,找到了一个装满积雪的木筐,刨开雪,看到了十几根干柴。42K7q
“真是冷得吓人,赶紧把这个筐子带回去。(高卢语)”42K7q
他扭头看向自己的战友......只是一具尸体倒在了雪地里。42K7q
下一刻,他忽然发现世界在旋转,他看到了自己的脖子、胸口,最后伴着重物落入松软雪地的轻响,他看到了自己的鞋子。42K7q
阿卡多走进风雪,有血液顺着地面追逐而来,没入他的影子里。42K7q
然后阿卡多在某个瞬间消失了,化作流光穿过了地堡群,闯进了指挥部。血液覆盖墙壁和门窗,女妖残留的法术附加,将这里彻底变成了死斗的竞技场。42K7q
可等候在这里的,并非是那个曾偶然窥见到的统帅军队的菲林女性。42K7q
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同样黑色的大氅,戴着一顶高礼帽。侧腰挂着刀剑和手炮。光是站在那里其实平淡如水温润自然,但现在他吐露杀意了,就给人以山崩般震怖的存在感。42K7q
“新生的血魔,在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就拥有比拟王室禁军的实力,你的天赋令人惊叹。”42K7q
阿卡多认识他......高卢人的血液将记忆传达,他明白了眼前这位黎博利的身份。42K7q
高卢帝国最优秀的猎人,范海辛。耐心,冷静,喜欢布置一系列的狩猎计划,尽可能地扼杀猎物挣扎的可能,直到目标达成。他本人甚至是一个能在战场上和纯血温迪戈正面交锋而不弱下风的强者。在和血魔王庭的对抗中,他带着自己的队伍杀掉不少血统古老的贵族。有联军里有许多人都尊称他为“血魔猎人”或者“吸血鬼猎人”。42K7q1
阿卡多表情变得沉重,但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精致长剑——这是他从敌人手里抢来的。42K7q
毫无征兆,没有言语或是即战的礼节,血腥的厮杀一触即发。42K7q
阿卡多在一个瞬间就被击穿了头颅。因为这个房间里早已布置下了无数个暗藏杀机的陷阱。有攻城矛从身侧的壁画里飞出,凿穿他的额骨。42K7q
但血魔却以一个违背自然规则的姿势重新站了起来,伤势消失,身体恢复如初。42K7q
范海辛的靠着法术增幅的感知,敏锐地察觉到阿卡多的影子隐约变得浅淡了一丝。是错觉吗?他皱起眉毛。42K7q
紧接着,有锋利的箭簇带着锯齿扎进阿卡多的后颈,将脊柱扯断。42K7q
阿卡多正要施展法术操控范海辛体内的血液,但他连使用语言引导的机会都没有,对方就猛地蹬腿后撤,丢掉手里的剑,然后拔出手炮对着他扣下扳机。42K7q
但他错估了阿卡多的能力...那不是高速愈合,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起死回生。42K7q
突然有绳索断裂的声音,巨大的铡刀从天花板上落下,深深地嵌入阿卡多的背部,斩断脊柱。42K7q
那些离开阿卡多身体的血液在半空中爆炸,变作无数尖刺,覆盖向整个空间。尖刺表面慢慢凹陷或突兀出无数繁杂的纹络,那是蝌蚪般晦涩的古老萨卡兹文字,那是施展巫术的祭坛!42K7q
一种荒芜、凄冷的灰黑色气流开始盘旋,它们无声无息,象征死寂和凋零。42K7q
范海辛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开始有些刺痛,握剑的手掌慢慢脱力,他不得不局部激活墙壁里隐藏的源石炸药,破坏墙壁,离开地堡,冲到风雪里。42K7q
阿卡多趁机脱离铡刀,拔出胸口那把匕首,解开周围的即将成型的祭坛,追着范海辛离开地堡。42K7q
隔着稍远处的暴风雪也听得清晰,估计是有人用法术扩散了声音。42K7q
高卢的士兵们已经将营地围堵成了铁桶,四面八方皆是弩炮和剑刃。42K7q
天上地下都是大雪,彻骨的冷。告示着血魔的斩首计划彻底失败。42K7q
阿卡多用法术点爆了一名靠近的敌人的血液,大口地喘息,吸入参杂着雪流的寒冷空气,肺部仿佛都要为止冻结。42K7q
高卢的士兵们有一个极其优秀的指挥官,她判断出了阿卡多的法术有效范围,立刻就投入了炮兵团参与战斗。近战单位仅负责牵制,在弩手和法师们的辅助下,罕有伤亡发生。42K7q2
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很快就会被围攻到再也不能复活,迎来彻底的死亡。42K7q
血液已经快要流干了。每一次施法都是在消耗血液,无论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42K7q
在无数次的厮杀里,那对猩红的眼眸早已褪去了理性,丢弃了思考,留下的是最原始的嗜血本能。42K7q
它是何等的伟岸、磅礴,起源自最古老的传承。大气里的所有源石颗粒在这一刻都成为了施术者的法术单元,震颤,激活,时间和空间都在扭曲!42K7q1
影子急剧的扭动着,然后膨胀,像是河流奔腾。无数个冤魂哀嚎着,被血液和源石重构了躯体,它们拿着虚构的武器,扑杀向所有能看到的生者。42K7q
有人死了,就会被那河流吞没,抽空血液,下一刻就成为新的怪物,加入阿卡多的阵营。曾经的战友逐一变作死敌。42K7q
但那些复生的怪物在生前终究是过于孱弱了,在高卢可怕的炮击面前迅速消亡。42K7q
失去了理智的阿卡多忘记了逃离,他竭力去残杀一切能看到的活物。“河流”在缓慢消亡,亡魂的补充的速度远比不上消耗的速度。42K7q
一直到这里高卢的部队有些承受不住伤亡,隐约有了退意。42K7q
“萨卡兹的军队来了!”有人在高喊,苍白的世界里有几点黑斑,那是旌旗飘扬。42K7q
阿卡多把手掌从范海辛的胸膛里拔出,他低头看着指缝间的脏器碎片,又看向了周围的空旷寂寥。42K7q1
更遥远的地方是漆黑如铁的群山,它们静悄悄地站在大雪里,看着天地苍茫,尸山血海。42K7q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态如今是何等的恶劣。42K7q
阿卡多的右手早已被范海辛砍断,膝盖粉碎,断裂的骨骼刺破皮肤,全身上下都是手炮轰击出的窟窿。42K7q
这个高卢的猎人竟然顶着炮弹的爆炸以及死灵的围攻近身而来,差点就真正杀死他了。而结果是,早就被抽干了血液的躯体迅速崩散。42K7q
不过范海辛的目的大概也达成了:血魔不再能复活,即便是没能亲手将他血刃,卡兹戴尔的冬天、满身的创伤也会夺走他的生命。42K7q
随着范海辛的倒下,阿卡多也支撑不住身体的平衡,无力地瘫倒在雪地里,猩红的眼眸慢慢暗淡,空洞。42K7q
第一次,他品尝到了死亡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在外面扯着你的灵魂离开躯体,言语和动作变得无比乏力,强烈的疲乏促使你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上一觉,哪怕这就是永眠。42K7q
他想活着,12岁不到的年轻生命,比任何人都渴望着活下去。42K7q
王庭的军队走过雪地。一个纯洁无瑕的纤细身影脱离了队伍。42K7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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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兹戴尔的冬天,却穿着简单的长裙,不觉得寒冷,皮肤甚至带着健康的红晕。42K7q
少女蹲在了血魔的身前,看到了他的惨状,立刻扭头向身后的军队,语气急促,“赦罪师!请......”42K7q
忽然脚踝上有冰冷的触感传来,雪地里的男孩轻轻触碰着她。42K7q
少女连忙把他抱了起来,12岁男孩的身体流干了血液,显得干枯而瘦弱不堪,能够战斗到这一步,全靠各种法术对自己的增幅。42K7q
“血...”男孩以微不可察的声音低喃,瞳孔已经涣散了。42K7q
她脱下手套,用剑刃在洁白的手掌心里划开一道伤口,然后递到了阿卡多的嘴边。42K7q
“你是为了萨卡兹而战,如果我的血液能够帮到你的话......”42K7q
血魔低头,亲吻着女孩的手心,将那皎白里的鲜红饮下。42K7q
阿卡多从来都不是为了萨卡兹而战,他只是天生嗜杀嗜血。42K7q
直到如今,他才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为了谁而活,为了谁而拼杀。42K7q
“我会和您的血一同活下去,特雷西娅......”他知道了女孩的名字,“直到生命的终焉。”42K7q1
他把脑袋靠在了少女的肩头,第一次留下了誓言,他将女孩视作君主和信仰。42K7q
特雷西轻轻地用另一种手拍抚他的背部,表情里带着悲悯、心疼,以及些许的无奈。42K7q
一个孩子,甚至都不明白生死的真谛、战争的意义,就走上了战场......42K7q
大雪落在少女樱色的长发上,她抱起阿卡多,看向卡兹戴尔的夜空。昏暗,见不到尽头,就像是这仿佛无休止的战争。42K7q
在卡兹戴尔,绝大多数萨卡兹生来就活在战争里,他们没有姓名,只有随性想到的代号陪着他们化为尘埃。42K7q
“那...阿卡多,努力活下去,这是我留给你的第一个命令。”少女没有要求他如何效忠,如何杀敌,只是像家人那样真挚地希望他能好好活着。42K7q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温暖充斥在血魔的心头,他抬头看向特雷西娅精致的俏脸,像是要把她的容貌彻底铭刻进记忆里。42K7q
仿佛一切都是巧合,努力拯救国家的少女赐予白纸般苍白的血魔以新生,拯救他于垂死之际。无瑕的理想者握上了卡兹戴尔最凶戾的兵器。42K7q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42K7q
忽然,有声音从地平线上响起,转瞬间传遍了整个大地。42K7q
每一个萨卡兹的老人都站了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远方,那里是维多利亚的方向。42K7q
正如数个月前,他们曾听到的那一声从血脉里传来的叹息,这是何等的熟悉而令人惊惶。42K7q
正在座椅上小憩的阿卡多睁开了眼睛,猩红的眼眸亮着光。42K7q
他已经很久没有愤怒了,久到他都快忘记了自己还有这样的情绪。42K7q
血魔的脸上露出了冰冷而嗜血的笑容,“是谁?胆敢搅乱已逝君王的安宁,亵渎她的魂魄?!”42K7q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