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拔刀！ 28

　　冰层被融化了大半，露出赤色的岩层来，沟壑纵横间还流淌着余火。43HG8

　　许多雪都被蒸发掉，发散成空中的厚厚的雪气，似有源头般的升腾涌出，掩住了那尚在燃烧的森林，上亿枚树叶吱吱作响，发出宛若呻.吟一般的声音。43HG81

　　而在更远处，向下望去，蒙蒙雪雾间，岸上现出战船来，不止一艘。43HG8

　　巨大的桅杆，挂着旌旗，迎着寒风烈烈作响。43HG8

　　这些船也是被烧死的船，是往日荣光的残影。现在它们重现在这个时间，士兵们离开了游曳的战场，结束了徘徊数百年的旅程——他们重新踏上了岸。43HG85

　　堕落的生灵死去会化作污秽，不朽的烈士受污后依旧是英魂！43HG81

　　“你们...”清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嘴唇轻轻地颤了颤，顿了顿，“你们不必来的。”43HG8

　　风雪烁烁。43HG8

　　他看向了三岛济民，“是你叫来的吗，可你明明可以安息了。”43HG8

　　清野轻声道：“不用再痛苦下去了。”43HG81

　　“俺...”43HG8

　　这个年老的士兵身体已然要消散大半了，但他始终不肯离去，这份强大的信念支撑着他的身躯43HG8

　　他咬着牙齿，苍老的肌肤显出重重的青筋，43HG8

　　“俺死了，但俺死了也是柱国军，兄弟们也是柱国军，俺们是自愿的，要跟着大柱国，俺们不能逃。”43HG872

　　"就算已经死了，俺们也不会逃，死也不会逃。"43HG81

　　他闷声道，这个朴实无华的船夫，憨实的老兵，说不出什么高深的大话来，他没什么文化，一辈子只认死理，这个理由很简单，那就是：43HG8

　　大柱国没有走，柱国军就不能走。43HG82

　　大柱国要战，柱国军就要战。43HG83

　　不能当逃兵，不然那会给娃娃丢脸。43HG8

　　死后会被人戳脊梁骨。43HG8

　　“柱国冕下。”43HG8

　　熟悉的声音。43HG8

　　是清野四百年前的副官。43HG81

　　清野还记得他的名字，岸边白野。43HG817

　　“我们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意义，”43HG8

　　他满身疮痍，身上的甲胄已然破损，他正注视着清野雷鸣，注视着他两鬓的斑白：43HG8

　　“我们在海上迷茫地徘徊了四百年，”43HG86

　　他热框中含泪，顿了顿，他道：43HG8

　　——“就是为了与您重逢。”43HG88

　　“这场战争没有结束，”43HG8

　　“请您带领我们继续厮杀下去吧。”43HG86

　　他的副官拔出了腰间的武士刀，寒光闪烁，凌冽如风，刀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铜锈，此时却大片大片的脱落，现出曾经的光泽来，岸边将刀立在身前：43HG81

　　“柱国军的结局，不该是彷徨的消散，犹如一只只可怜的冤魂，柱国军只该死在光荣的战场上！！”43HG8

　　“四百年后，岸边白野，拔刀！！”43HG811

　　三岛济民也拔出了自己的刀，那柄残破不堪的猎刀，他学着副官的样子，举在身前：“四百年后，三岛济民，拔刀！”43HG810

　　“四百年后，田中森井，拔刀！！”43HG810

　　“四百年后，森安凉太，拔刀！”43HG81

　　...43HG8

　　身后不断响起刀剑出鞘的声音，寒光烁烁，腐朽的战刀划破森冷的夜空，铮铮作响，剑鸣声响做一团，乍起惊雷！43HG8

　　一千三百名战士，齐齐拔刀！43HG8

　　他们眸中含光，因亢奋而战栗，真挚而纯粹地注视着柱国，仿佛回到了数百年前，听候着他的命令。43HG8

　　清野垂着头，他握着手中的蛇切，感受着刀身的颤动，也感受着自己的内心的颤动。43HG8

　　颤动着，颤动着。43HG8

　　苍老冰冷的身躯，开始流淌滚烫的血了。43HG8

　　终于，他抬起了头，举起了蛇切，大雪垂落在他的身上，犹如四百年前的他一样，犹如年少轻狂的他一样，他道：43HG81

　　“士兵们——43HG811

　　随我冲锋！”43HG810

　　宛若回响在云层之上的雷鸣。43HG8

　　而士兵们回应了那份雷鸣，他们列着队，排开阵型，分散开来，以柱国冕下为首，向着那滔天的大蛇，冲杀而去，悍不畏死，前仆后继。43HG8

　　旌旗映在夜空中，寒光刺破雪色里，速度之快，在森林中拖出了一条黑色的雷光。43HG8

　　“啊...凡人...不过是凡人，尔等...”43HG85

　　"篡越的凡人！！"43HG85

　　大蛇咽喉处的箭伤差不多缓过来了，牠眼神阴翳而怨恨，死死地盯着那不知所谓，宛若蝼蚁一般的凡人，四边年前就被牠杀死了，43HG814

　　那是多么的可恨，多么的可恨，污秽已经完全侵染了牠的神志，牠此时只有一个念头：43HG8

　　杀！43HG8

　　“杀尔等一次，便能杀第二次！”43HG81

　　口中的魔焰积蓄完毕了，牠一口喷涌而出，向着那道雷光的中心灼烧而去，向着清野雷鸣灼烧而去。43HG8

　　前排的战士举起了盾牌，但顷刻间便被魔焰吞噬，火焰残烧了一排又一排的士兵，但他们并不畏惧，他们像是扑入火中的飞蛾，毅然而然地葬在了黎明到来的前夕。43HG84

　　明明是消散，他们却并不痛苦，他们的嘴角，露出释然而骄傲的笑容。明明是死亡，他们却像是在重生。43HG8

　　越过我们的尸体。43HG8

　　“柱国冕下，前进吧。”43HG84

　　他们在仿佛在说话。43HG8

　　清野按着蛇切，压低身形，一具又一具的残骸自他身边而过，但清野不去看他们了，他的眼中空无一物，只有那喷涌着火焰的大蛇。43HG8

　　后排又射开了箭雨，数百只破空的箭矢，发出铮铮的风吟，在夜空中织成了密集的箭网，向着大蛇倾轧而下。43HG8

　　大蛇身躯一震，魔焰扬起，牠因疼痛而发出怨毒的诅咒：“凡人！凡人！尔等怎敢篡越！”43HG811

　　一百，两百，三百...半数的士兵都消弭了。43HG8

　　魔焰吞噬了弓箭手，腾腾的火舌舔舐着阴暗的夜空，那名船夫也早早死了，他本来就不怎么会打仗，这个憨厚的老实人消弭在火焰的辉光中。43HG82

　　他撑了四百年的船，等到死了也没有见到他的家人，他也没有为他口中的‘芳子’做上一碗夜宵，但他依旧在笑，因为柱国将军在笑。43HG8

　　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43HG88

　　清野在笑着，独属于柱国的笑容，或是悲伤，或是苦痛，或是如雪般的悲悯。43HG8

　　但这一切都被埋进笑声里，埋进了那悠扬畅快的大笑中，这四百年的颠破流离尽数付之一笑！43HG8

　　副官也死了，他死的时候，侧过头来，看着清野。43HG8

　　柱国冕下，前进吧。43HG8

　　我们只是凡人，陪不了您四百年。43HG81

　　所以哪怕只剩下您一个人，也请您继续走下去吧。43HG86

　　您要走出这片战场，您要活下去。43HG8

　　真正的死亡，是被彻底的遗忘。43HG8

　　请您记住我们，哪怕很艰难，也请您艰难地活下去吧。43HG82

　　我心不动，柱国千秋。43HG84

　　大蛇的火焰近乎耗尽了，空门大开，而在掩护之下，清野也走到了最后的位置。43HG8

　　他按住蛇切的刀鞘，压低身子，鼻齿间泄出白雾.43HG8

　　不动心中，清明一片，世界只留下了一点一线，一线是他手中刀，一点是那魔神喉。43HG84

　　苍老的心脏热切的跳动着，他听到了那沉寂四百年的声音，那是他的心声：43HG8

　　“四百年后——”43HG8

　　“清野雷鸣。”43HG84

　　“拔刀。”43HG864

　　43HG84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