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想像你这样苟延残喘 2

　　绝望。kXXNo

　　对曾经的羽贺真弓而言，这是个和自己无缘的词汇。kXXNo

　　尽管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被告知注定早早夭折，她也还是在濒死时得到了世界意识的眷顾，成为了不会死去的守护者。kXXNo5

　　病痛仍然存在，但那已经不再是她绝望的理由。kXXNo

　　而那之后，她笨拙地开始属于自己的战斗。kXXNo

　　她用双脚丈量那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在世界意识的指引下日以继夜地奔赴需要她的地方。kXXNo3

　　在旅途当中和各种各样的人相遇，也曾经遇到过比她资历更深的守护者，她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前行的脚步也不再像是幼儿一样跌跌撞撞。kXXNo

　　她在大漠中仰头辨认星星的方位，在迷雾森林当中手持火把缓步前进，在雪山的最高处看赤红色的流星划过，在悬崖上向着下方的湖中一跃而下，在孤岛上驯服凶暴的巨马。kXXNo8

　　从世界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恍然回首，时间已经过去数百年。kXXNo

　　曾经出发的那个村庄已经没有人认识她，断言她无法活过十七岁的巫医已经成了被皮覆盖的一把骨头，那个继承巫医衣钵的小姑娘已经将她当成了奶奶睡前故事里编造的角色。kXXNo10

　　母亲的墓碑在一场地震当中碎裂，尸骨也再难寻到。自己曾经的家被泥石流淹没，彻底失去了痕迹。kXXNo

　　在路边遇上的商人后来成立了商行，数百年过去，风光无限的商行被子孙败空，连招牌都没留下。不会再有人向她收购特殊昆虫，发出一惊一乍的声音。kXXNo8

　　森林里给她指路的小精灵们因为人类的捕捉已经近乎绝迹，但它们仍然记得她，会偷偷地给在树下小憩的她扔下一枚刚好砸到她额头的果实。kXXNo6

　　巨湖干涸，赖以为生的水族不得不搬迁，从西南方来到靠近雪山的冰湖，竟然也渐渐适应了那样的苦寒。kXXNo3

　　还有很多很多……kXXNo11

　　羽贺真弓还记得自己的世界也曾经有明亮的月色，也有鲜红的苹果，也有温柔的山风。kXXNo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会使用自爆进行战斗，毕竟在作为人类时，她的剑术资质异常出众，如果不是因为身患疾病，应当会成为远近闻名的天才。kXXNo8

　　在一开始，羽贺真弓的战斗风格还没有那样极端。得到众多和她一样的守护者前辈教导，她很快精通了各种各样的生存和战斗技能，在和平时期不需要自爆也能够和寻常怪物战斗。kXXNo

　　成长到青年时期之后，时间就不会在羽贺真弓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但外部的一切都在变化，她的能力也在漫长磨炼当中得到大幅提升。她愈发沉稳得体，战斗对她而言也愈发游刃有余。kXXNo

　　这个时期的羽贺真弓，除了苦恼要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之外，就没有任何困难能够打倒她。kXXNo

　　此时她自然也是和绝望无缘的。kXXNo

　　然而，这一切却被外来的灾厄无情打碎了。kXXNo

　　羽贺真弓第一次和【死亡之虫】交手时，复生了三十七次。kXXNo

　　触碰到会死。靠近会死。被注视也会死。kXXNo22

　　对方施加的概念并无死角，自己能做的就是将血肉叠加起来，消耗无尽的生命力来拖延对方的脚步，制造片刻的死角，再伺机一击毙命。kXXNo3

　　她的再生速度比其他守护者更快，往日认为无关紧要的事情，此刻变成了难得的优势。kXXNo

　　好不容易将那只虫子处理干净，羽贺真弓坐在地上怔怔出神。kXXNo

　　她明明并没有来晚，甚至是第一时间抵达了这里，来迎击这只异世界降临的侵略者……可是还是没有能阻止悲剧发生。kXXNo4

　　整整一个村庄的人都失去了生命。kXXNo

　　有的是被蛊惑之后自杀，有的刚拿起武器就死去，最后的那个孩子就死在自己的怀中，腐烂的速度比自己还要更快。kXXNo

　　但那只是一只虫子。kXXNo

　　只要一戳就会失去行动能力的虫子，是浩劫降临的先遣。kXXNo

　　羽贺真弓能够复生，但她所守护的人们不能。kXXNo

　　面对那样的敌人，只要出现哪怕是一丝疏忽，身后的人们也会死去。kXXNo

　　生命是十足脆弱的东西，羽贺真弓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当中，再三加深对这个事实的理解。kXXNo

　　她就算自爆也不会死，断掉的手臂能立刻换上新的，就算是变成肉糜也没什么大问题。kXXNo2

　　但人类的生命就只有一次。kXXNo4

　　羽贺真弓用尽各种办法，无数次伸出手，想要将那摇曳的一豆生命烛火握在手中。kXXNo

　　回过神来，却只有自己立于一片狼藉之中，精神恍惚地和滚落在地的半张面孔对视，什么都没保护住。kXXNo9

　　其他的守护者也在这场浩劫当中与她断开了联系。kXXNo

　　所有人都为抵御死亡而疲于奔命，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羽贺真弓一样，在一个呼吸之间就完全复活的。kXXNo

　　守护者的核心也会被灾厄侵蚀，羽贺真弓的前辈们大多死于侵蚀……或许不应该说是死，而是解体。kXXNo12

　　不再具备复生的能力，因此而失去肉体，只剩下作为核心的灰扑扑拇指大的石头，不仔细看就会被踩碎。kXXNo

　　羽贺真弓捡到了几颗勉强算是完整的核心，更多的长眠在她不知道的地方。kXXNo2

　　灾厄蔓延的速度超出了预料，最后只剩下羽贺真弓一个守护者，她实在是难以应付，便摸索着将其他守护者也唤醒的方法。kXXNo

　　她将自己最亲近的那个前辈的核心，放置在了她现场换下的一副身体当中，唤醒了那位温柔的前辈。kXXNo

　　对方在羽贺真弓的身体里，以羽贺真弓的面容醒来。kXXNo

　　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发现那张脸上写满了怨毒。kXXNo

　　前辈一把揪住了羽贺真弓的衣领，双目血红。kXXNo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复活我？为什么要我活着受这份罪？”kXXNo15

　　羽贺真弓怔然：“……前辈？”kXXNo

　　活着是受罪吗？kXXNo

　　羽贺真弓并不明白，她透过对方的眼睛，看到自己茫然的脸。kXXNo

　　挣扎着存活，自愈之后也还是留下了疤痕，丑陋不堪的那张面容。kXXNo

　　羽贺真弓很久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也忽然对前辈陌生起来。kXXNo

　　前辈似哭非笑，发出尖利怨恨的声音：“我不想像你这样，毫无尊严地苟延残喘啊，真弓。”kXXNo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