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厚实的围巾中，杨凌哈出了一口白气，而只是这个细微的空当，铺面而来的冷风便刮的她的皮肤有种快要撕裂开的痛感。赶忙重新戴好围巾，杨凌紧了紧怀中的教科书，希望这些厚实的能当防弹衣的书本，能额外给她，提供一些保温的效果。lqbF6
日历再度翻到了十二月底，按照曾经的算法，那圣琪亚娜节也都过去了，但很显然，在如今这个时候，并没有人会去大张旗鼓纪念一个，还根本不存在的人物。lqbF6
虽然据自己的室友所说，现在，还远远没有到达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但杨凌，已经早早的把自己裹的像是个轮胎了。帽子，围巾，羽绒服，长裤，防寒长靴，杨凌都已经全部穿上了。用适的说法，那就是，“现在就把这些手段都用尽了，实在是很担心最冷的时候，你还能穿什么。”lqbF61
而一想到适的老家，是根本没有冬天的热带地区，这来自她的嘲笑，不免让杨凌也有些苦恼。她可是长时间生活在维也纳的人啊，怎么比适还要怕冷呢。lqbF6
不过，杨凌大概也是了解，自己这个体质的由来。这完全，就是遗传的自己的老妈。现在自己的感受，更是母亲的血，正在自己体内流淌着的证明。lqbF6
“可是，怎么遗传下来的，净是这些麻烦的东西啊，就没有科研上的才能，或是对空间的敏感直觉之类能派的上用场的么？”lqbF62
杨凌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同时也用着这个动作，驱散了一些从足底侵入的寒意。可她也明白，自己的抱怨没有任何的用处。遗传学这种东西，就是自己的父母，也根本无法控制。lqbF6
对于一串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运行的代码，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去动它，而不是自以为是的进行修改。她的出生都已经超出了许多生物学家的意料，也就不用去考虑什么优生优育了。lqbF6
穿过教学楼之间的小弄堂，杨凌拐到了贯穿学校南北的中轴线上。搓了搓自己的手掌，杨凌被迎面袭来的大风一下子被刮的有些睁不开眼，她不得不转过身，背对着毫无阻拦地呼啸过空无一人道路的冷风，同时尽快躲到一棵行道树的身后。lqbF6
冷空气吹过树梢，引得杨凌的头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早已被冻得发黄的银杏叶纷纷掉落。它们汇聚在地上，就像是一粒沙，在空无一人的主干道上，伴随着空气的流动聚拢，分散，构成了一幅幅瞬间形成，而又消失的沙画。lqbF6
风，经过树干的两旁，与皲裂的树皮互相摩擦出怪异的声响。杨凌看着金黄的银杏叶飞起，重又落下，待到狂风稍息，空气中弥漫开的银杏果实腐烂时产生的，那股湿漉漉的甜腻气息，又让杨凌皱了皱鼻翼，感到相当的不适。lqbF6
这条银杏大道，据说，曾经也是学校的著名景观之一，在网上，到现在，还能搜到在过去的年份中拍摄下来的景象。lqbF6
在那些镜头之中，慕名而来的游客，或是本校的学生们，他们都踩在金黄的银杏叶之上，摆出各种姿势，用光和影，记录着他们的青春与活力。哪怕是在寒冷的冬日，严寒，也会在他们的热情面前退散。lqbF6
毕竟，在那个时候，哪怕不算上游客，这所学校每年，也都可以毕业上千名，新的医生。lqbF6
无数医学界的泰斗，现如今医院的中坚，都曾经就读于此。当杨凌闭上眼时，她还能想像，在数年之前，苏，也和如今的自己一样，走过这条银杏大道。lqbF6
只是，哪怕是苏故地重游，恐怕他也要一时间无法将眼前的场景与记忆中对应起来吧。这条承载了无数荣誉，记录了无数荣光的大道与学校，等到今天，已然是一副完全萧索的景象了。lqbF6
这所，为了容纳上万人，同时在这里生活、工作、学习而建造的学校，其如今还在这里坚守着的人数，就只有不到全胜时的三分之一了。lqbF6
教学楼中，大部分的教室里，都是空置的。虽然在这条主干道上，还时常有人来打扫，可在鲜少有人涉足的，学校的角落里，破败与荒凉，已经悄悄攀上了护栏和石墙。lqbF6
固然医学部年年扩招，招生条件一年比一年优厚，但每年前来报考的人，还是一路止不住的下滑。并且，越是医院拥挤，看病困难，人们不断要求着更多的医生，家长们和学生们，就越是不愿意选择就读。lqbF6
毕竟，人们想的，只是自己能够方便的看上医生，而不是要让自己一个人去服务一眼就看不到头的病患。更何况，毫无规律袭来的崩坏病大流行，是悬在每一名就职于公立医院，医护们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lqbF6
每一次的大流行，疯狂涌入医院的病患，都能轻松榨干任何一个区域的医疗资源，而医生们，他们，救不活任何一个病人。身体的劳累已经足以让人倒下，精神上的崩溃更是让无数人无法迈过那一道坎。每次崩坏病的大流行背后，都有着两次对现有医护队伍的重创。lqbF6
一次，是崩坏病大流行时，被迫处于高危接触中的医护们的大量感染死亡，另一次，便是流行后的离职狂潮。lqbF6
人人都知道医生重要，人人都抱怨医疗资源不足，但现在，也是人人都不愿意去做医生了。lqbF6
自从那天，被适给评价为了24K纯金大傻瓜之后，杨凌一度还心中憋着火，非常不服气的去找自己的同学们一个个验证了过去。lqbF6
可最后调查的结果，却只是验证了适的说法的惊人准确性。自己这一届的学生，现在还在上课的，总计只有五十多人。而在这五十多人中，自费的学生，全部都是家中经营私立医院或是诊所的，毕业后的去向也早早确定，那就是回家继承家产。lqbF6
对他们来说，崩坏病，医疗资源短缺？那当然不是问题，崩坏病就甩给公立的崩坏病专科，至于解决医疗资源短缺？涨价解决一切问题。只要看得起病的人够少，那么就不存在医疗资源短缺。lqbF6
这部分人便已然占据了三分之二，而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走的政府资助计划。杨凌了解到，适也是这样的情况。lqbF6
这些学生，他们可能原本的家境无法支持他们读完全部的医学课程，也可能相比于入学门槛，要差了一些分数。那么，只要他们同意在就读时，以及毕业后的一定年限内，接受政府的调配，那么，他们就可以获得一个，进入他们原本想都不敢想的高等学府的机会。lqbF6
至于，像杨凌这种，获得了全额奖学金，明明有着可以前往私立医院，坐享高额工资的“光明前程”，可见的未来一片坦途，却偏偏要一意孤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立志而不是被迫去崩坏病专科的，那是一个也没有。lqbF6
起码，杨凌看的出来，当她说出自己的选择时，自己的同学们，不论家境是富裕还是贫穷，都露出了和适一样的，难以置信的面孔。心地善良一些的，会劝自己，不要自找苦吃，要珍惜生命，大讲每年因为崩坏病感染而逝去的医护人数。冷漠一些的，那就直接一副看戏的表情，大有“尊重她人命运，放弃助人情节”的意思。lqbF6
大概，在他们心中，根本不需要去劝杨凌。杨凌竟然放弃，给富豪们当私人医生，这种既安全，又赚钱的工作，把机会留给了他们，自己去又累，又危险，又穷，又没成就感的崩坏病专科岗位，那属实是一位“大善人”了。要是劝的这个大傻子回心转意了，那他们才危险了呢。lqbF6
有了这么一次谈话，杨凌发觉自己和同班同学们的关系是更加的疏远了，虽然实际上从来就没有亲近过。lqbF6
不过杨凌倒没有什么不适的，一方面，她早就已经习惯一个人了，在她学习的路上，她从来没有过什么朋友，另一方面，她自己，也不太想再与自己的同学们，有更深的交流了。他们采取了这样的态度，让杨凌也能松上一口气，不用去思考，该如何相处了。lqbF6
不管他人是如何评论，杨凌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过自己的想法。甚至，越是从自己的同班同学们口中得知如今崩坏病人们的现状，她就越是发现，苏，当时，是在和她，进行多么伟大的事业。lqbF6
或许，这可以当成她这个年纪所特有的逆反心理，她当然可以像她的同学们已经向她指明的道路一样，用着自己的优异成绩，从富豪们的指缝中，换得一口饭吃。lqbF6
杨凌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能力，可她的父母，既然给予了她这样的资格，她还是想，去做正确的事。lqbF6
她明明可以去救那么多的人，当救未救，只会让她一生，都为之怀有愧疚。lqbF6
PS：依芬：遗传个偏冷体质不错了。怎么，你还想遗传我的赔钱特质？（）lqbF6
PS1：在社会大面上看起来还勉强可以维持的时候，从直面崩坏的末梢开始，前文明于此时应该就已经逐渐崩溃了。这不是有如经济危机一样的瞬间崩塌，而是社会运转的单元一个个瘫痪的逐步僵死，最后在第九律者的时候，基本秩序也无法维持了。lqbF61
按照米忽悠自己的说法，第九律者之后，前文明的生产生活就已然无法为继，那后面的部分，其实也就是挣扎罢了。lqbF6
PS2：回看我当时写的ps……我只能说，我还是太嫩了……lqbF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