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所有嫌疑人的被捕和South Dakota的认输，这场盗窃行动终于暂时落下帷幕，而美系深海们则通过厂房里天鹰星所提供的全息投影完整地观看了这一事件的全过程——当然，诸如我通过地下的蛊电缆偷偷充电这样的“小小的细节”自然是不会让她们看清的。lh2dP
作为这次盗窃行动的发现者、围捕行动的组织者、二人决斗的胜利者、美系深海实质上的、同时也是大本营的最高领导者，我自然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接受从厂房中涌出来的美系深海们的夹道欢迎，“就该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老大万岁！”、“身手不凡，身手不凡啊！”之类的赞美声在我的耳边响起，而我则在尽量克制着自己不陶醉于这些夸赞中而迷失了本心。lh2dP1
而当被机器人们抓捕的那几艘深海舰出现后，街道两旁的深海舰们立刻换上了另一幅截然不同的面孔，她们抄起喝完的燃油罐、沾着沙土的沥青团或是自己精心打造的左轮手枪，便朝着被捕的深海舰队伍砸去，乃至于当场拔枪展示美系深海特有的“美式居合”传统艺能。lh2dP
我本想让这群深海舰稍微知道一下何为尊重包括罪犯在内的他人的基本人权，但一想到这群深海舰比起深海泊地的那些“市民”，更像是一群美国西部大跃进时期的游荡匪帮，我也暂时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只是伴着街边深海舰对被捕深海舰的咒骂声把被捕的深海舰领进一间作为美系深海将来的宿舍而目前暂时被闲置的厂房里。lh2dP
厂房里已经提前安排了一排座椅和与之相对的一副桌椅，我带着这些深海舰依次走进其中，而后示意她们分别落座，维持着N680伪装的我则坐在桌椅后，看着她们和她们身后成排的武装人形机器人们。lh2dP
“为了避免隔墙有耳，我们接下来的谈话都通过全息投影仪进行。此外，在开始之前，为了充分尊重你们的意愿，我想先问你们一个问题，”确认这间厂房的铁皮墙壁上还没有打出窗户后，我用全息显示屏打字问道：“如果不让他人旁听，你们是否更愿意说实话？记住，不要把我的仁慈当成撒谎的机会，我自有办法验明你们言语的真伪，而一旦我发现你们中有谁在撒谎……等待她的，将是超越死亡的刑罚，明白了吗？”lh2dP
随着我打字完毕，这群深海舰纷纷头如捣蒜般在椅子上战战兢兢地点头，似乎生怕我下一秒一个不高兴就要了她们的项上人头。毕竟据我所知，维系着这群美系深海的不是她们德系、日系、意系同胞那样的官僚与法律体系，而是Virginia等深海领主的个人能力与威望，她们的言语即是美系深海的法律，而这些美系深海很明显把这一点套到了身为Virginia上司的我的头上。lh2dP
“那么首先，告诉我，你们中谁是这次行动的组织者？”我首先抛出或许是最必要的一个问题。lh2dP
此言一出，三艘深海舰便蠢蠢欲动，但其它的深海舰则纷纷伸手共同指向其中的一艘，而被众人不约而同供出来的这艘深海舰也没有否认，凛然地举手示意正是自己，另外两艘本欲有所动作的深海舰也随之长吁了一口气。lh2dP
“所以，是你？”我看着这艘毫无惧色的深海舰，咳嗽一声道，而对方也在周围深海舰的一片沉默中微微点头，同意了我的说法。lh2dP
“说实话，我很想知道为什么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让你们不用再受颠沛流离的苦，你们却用这样的行动‘报答’我——说说看吧，你们的动机。”我用手背撑住自己的下巴，眯起眼睛审视道。lh2dP
“大人，您知道吗？我的真正名字不是Philadelphia（费城），而是ei125。”这艘深海舰指了指将自己的足部连同小腿一起包裹的一体化舰装装甲，其上的金色纹路闪闪发着光，毫无疑问地，她舰装上的这一特征足以证明她确实是一艘ei级轻巡，而非常见且相对弱小的E级轻巡。lh2dP
按照N682的资料，ei级轻巡的舰装不仅在外观上与“老式的”E级轻巡有诸多不同，其性能也全面凌驾于E级轻巡之上，再加上ei125舰装上代表其强大实力的金色纹路，我可以相信她确实是一艘实力强悍的深海轻巡——当然，要想和已经胜过South Dakota的我比还差得远了。lh2dP
“看起来，你有故事想讲？”我开始对ei125起了兴趣。按照我以往的认知和实践，美系深海的成员都是自诞生自出便以历史上的某艘舰船自我命名，而非像传统的深海泊地居民那样以“阶级+编号”的方式进行统一命名，但用自己的真名向我暗示自己曾经是深海泊地一员的ei125居然愿意披着Philadelphia的假名在美系深海中生活，其中的历史确实勾起了我的兴趣。lh2dP
“大人，我们最初都是在Pachina手下的军队里做事的斥候和前卫，”ei125在自己的全息投影屏幕上显示道，而后环顾其它的深海舰，与之目光相接者也纷纷点头认同，“虽然我们轻重巡没有战列和航战的火力，航母的侦查和潜艇的隐蔽，但我们都是战场上的多面手，我们就是挡在主力舰面前的最后一道防线——而我们中最善战的那一部分，才有机会在Pachina的军队中成为佼佼者。”lh2dP
我知道Pachina的军队是以“六边形战士”一般的N级航空战列舰为主力的军队，而她们的说法确实与Breton记忆中的情报吻合，见她们确实没在说谎，我便点点头示意ei125继续说下去。lh2dP
“我们原本互不相识，但我们大都是历经海面舰炮火的老兵，也都因为从军而领着相对丰厚的薪水，虽然每到‘战役’期间，我们辛苦一年甚至几年存的一点薪水都会被那些哄抬物价的轻母航母抢了去，或者拿来救济曾经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现在却穷到连渣油都喝不上，眼看就要活活饿死的同袍姐妹，”ei125打字道，其它深海舰也纷纷摇头叹气，“本来，我们的日子也能勉强这么过着，直到那一天……”lh2dP
“那一天，这群自称‘美系深海’的土匪来了，”ei125打字打到一半，而后皱眉看向身侧的铁皮墙壁，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正试图隔着墙偷听的那些I级重巡似的，“她们伪装成无魂者，大摇大摆地接近我护卫的运输舰群，而当我们发现不对劲时，一切都已经晚了。”lh2dP
“靠着三支主力舰队的远程火力支援和两支高速舰队的快速穿插，这群除了打仗一无是处的渣滓很快就用绝对的优势火力把我的同伴统统送到了海底，只有我侥幸全身而退，”ei125打字到这里，不禁露出了苦笑，“但是，那时我虽然活着，也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了——即便我侥幸回到泊地，按照帕琪娜泊地的法律，我们也会因为护卫不力而被发配矿坑，甚至被处死。”lh2dP
“那隐姓埋名逃到其它泊地继续生活呢？”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lh2dP
“没用的，”ei125苦笑着摇了摇头，“据说，所有泊地的领主都和Akagi签订了协议，由她派出自己一手带出的O级航母协助各个泊地的警察和宪兵追捕那些被高额悬赏的通缉犯，就算我们的外表一模一样，但这群鼻子比雷达还灵的O级总能从你身上嗅出不对劲的地方，找到你伪装的死角，最后把你送回悬赏你的领主面前正法。”lh2dP
考虑到有意识深海舰诞生的频率在某些时候甚至可以低到数天不见一艘的程度，一旦ei125这样的重犯打算隐姓埋名混入泊地，Pachina或其它深海领主的确可以在一段时间内在各大深海泊地发布通缉令，靠着深海舰在荒野中无法找到补给而早晚会饿死的机理逼迫被悬赏目标主动出现在某个深海泊地内寻找补给。而深海领主们只需组织少量警力对出现频率极低、没有身份证、外观特征与被通缉目标完全一致的所有“新生有意识深海舰”严加盘问，靠着Akagi训练出的O级航母的审讯能力，这一套组合拳确实能相当有效地将绝大多数试图伪装成新生有意识深海舰的通缉犯抓捕归案。而我在伪装成E8911加入俾斯麦泊地时之所以没有遇到这样的O级航母审讯者，或许是因为那时候没有正在对紫色E级轻巡生效的通缉令，而我也因此幸运地躲过一劫吧。lh2dP
“所以从这群土匪得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走投无路了，”ei125仰天长叹道，她的眼角也开始泛起微光，“留给我的只有三条路——三条死路可走：要么像个纯粹的战士一样，主动撞上她们的枪口光荣赴死；要么抠着手指数日子，看看自己在被抓到之前能撑多久；要么……就地加入她们。”lh2dP
“所以，你为什么选择了加入她们？”我不禁为ei125的遭遇感到同情。历史的车轮下从来不缺被碾得粉碎的蝼蚁，而她或许正是其中的一员，但当些许的主动权还被她握在手中时，她这堪称自取其辱的抉择背后的动机也不由得引起我的兴趣。lh2dP
“为了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的希望——以及最后的，我活下去的意义。”ei125握拳道，而后激动得剧烈地咳嗽起来，缓缓摊开手掌，掐指数道，“3654还是个新兵蛋子，她还不懂怎么和那些奸商讨价还价；4398撤退时老是会被那些无魂者炮灰拖后腿，必须有人教她怎么取舍；102一直想起义造反，必须有人盯住她，不然她早晚人头落地……”lh2dP
“大人，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我没有主力舰那样的战力，也没有Ise和Hyuga那样的才华，但我也有——等待着我去守护的同伴啊！”ei125难得地使用了一次感叹号，“为了她们，只要我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我都会毫不迟疑地选择它，竭尽所能地活下去——直到我找到再一次与她们相逢的机会。”lh2dP
“即便我强忍着良心的谴责加入了这群土匪，即便我在加入她们之后常常被排斥在这样或那样的团体之外，即便我甚至一次又一次地遭到她们的霸凌，但为了我的同伴，我都能强迫自己承受这一切——直到命运再一次垂青我的时刻到来。”ei125仰天长叹道。lh2dP
“那么说说吧，你为什么用盗走我的财产的方式来‘把握住这次机会’？”我在她解释清楚前理解了她的思路，而后继续问道，“如果你们的解释让我满意，死罪可免，虽然活罪难逃。”lh2dP
“所幸天不绝我之路，我在通过舰装的通信频道秘密地和South Dakota大人攀谈后，才发现她不同于其她的美系深海，竟然非常支持我‘去夺回自己的自由’。有了她的支持，我联合了这些像我一样被美系深海掳来的同胞们，详细制定了一个逃跑计划，”ei125打字道，而后在面前的全息投影仪上放出了包括行动路线、任务清单、人员分工、备用计划在内的一系列行动策划文件，其准备之严密可见一斑。lh2dP
“而Virginia带着金银首饰前往泊地做交易的消息则让我们意识到我们在离开前所缺的最后一样东西究竟是什么。”ei125打字到这，我仿佛能看到她的眼里闪着光。lh2dP
“只要我们能带着这些首饰逃出这里，我们就可以通过在泊地变卖它们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再加上悬赏令早已失效，我们就可以通过买通那些官员恢复原来的身份——然后和自己的同伴再一次相聚！”ei125打字到这里，原本显得有些亢奋的她旋即又瘫软下来，“但是这一切如今都失败了……”lh2dP
“听起来……你似乎对我让你的计划泡汤很不满？”我眯起眼睛看向ei125。lh2dP
“就算是我们主动触犯了这里的规则，但大人啊，谁都会对自己所渴望的美好未来在最后关头化为泡影不满啊……”ei125略显颓废地敲字道，“如果不是牵挂着自己的同伴，谁又会愿意离开这片天堂呢……”lh2dP
“说了这么多之后，我想我已经算得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大人。”ei125随后屏气凝神，正色看向我，“我知道，就算我们有我们的苦衷，但大人您又何尝不是呢？犯法受罚，天经地义，我们全凭大人发落。”lh2dP
说实话，在坐下来和ei125这样谈一谈之前，我认为这起事件的起因顶多是某个嫌现在的生活还不够滋润的美系深海准备离开这个团体自立门户，但在耐心听完ei125的自白后，我才意识到实际的情况远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那个对部下管理有加、对我言听计从的Virginia，在劫掠深海舰的船队时也有毫不留情的一面；那些豪放而热情的美系深海，在面对新来的“同伴”时也会展现出党同伐异的一面；而被我先入为主地预判为白眼狼的ei125，其实背后也有这样的苦衷。lh2dP
“人性呵，人性呵，多复杂，多善变……”我不得不摇头感慨道。lh2dP
而现在，当这些为了贯彻自己的信念而犯罪的罪犯的审判权降到了我的手上时，我不由得想起那句名言：道德是比狐狸还狡猾的概念,很多情况下,它并不一目了然,当你想当然地以为做了道德之事时,结果可能恰恰相反。若是以偷窃罪简单地发落这些深海舰，我或许会无情地掐灭这些深海舰最后一丝的善良理想，而若是因为她们情有可原而将其无罪释放，恐怕又会立起“犯罪有理即无罪”的极坏的榜样。lh2dP
但是，道德或许有狡猾的标准，我却拥有了不必受制于道德的力量和权力，正如另一句谚语所言，如果解不开一个难缠的绳结，至少可以拔剑劈开它，不论我最后的决定如何，只要其影响不足以让美系深海大规模从大本营中外逃，其结果便在我的利害取舍容忍范围内。lh2dP
思索一番后，我终于敲定了自己的主意，于是让天鹰星把Monitor等一众美系深海领主领进来作为见证人，而后宣言道：“经过我的审讯和调查，现裁定如下！”lh2dP
“Philadelphia等一众深海舰，偷窃财物私自外逃，现本人判其在本厂房内接受监禁并从事生产，直至其生产的产品价值抵得上其偷窃的财物价值为止，方可自由活动，本裁定——立刻开始执行！如任何人不服本裁定，可以自裁定下达之日起五日内向本人申请复议一次，复议期间不停止裁定的执行。”lh2dP
我随后看向一众深海领主，所有人都对这种颇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风格，但又不属于纯粹的同态复仇的判决点头表示赞同，而ei125等一众罪犯也是如此。在看到她们的表态后，我也不禁松了一口气，毕竟我并不是什么法学家，也无法在法律方面做到多有建树与公正，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产生异议就已经是万幸了，将来的立法工作还是交给海面舰苏联或者其他更专业的人选吧。lh2dP
“另，为从根本上杜绝类似犯罪案件再次发生，本人决定，择日前往深海泊地招募相关人员加入本泊地，”我说到这里，转头看向ei125，用眼神示意她所谓“相关人员”指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些同伴，“你们可知罪？”lh2dP
“谢大人不杀之恩！”ei125当即会意，带着其他深海舰在我面前单膝下跪道，“我们知罪！我们一定好好改造，不辜负大人的一片好意！”lh2d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