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淡蓝色药剂精准注入小指骨缝的那一刻，张悟感受着小指传来的前所未有的清凉感和舒适感。43H0P1
作为治疗药剂，这一针下去是不是对人类的大脑来说有些太爽了？感觉像是把多巴胺、血清素、内啡肽混在一起，然后一股脑注射进脑子里一样。43H0P6
不，不对，如果病人真的上瘾了，那受益者还是医院……43H0P
张悟如此想着，然后当他看到面前的杰克医生把还有大半管药剂的注射器放回抽屉里的时候……43H0P4
他，来自2K时代的文明人，再次感受到了40K时代带来的巨大震撼。43H0P
作为病患以及刚刚注射了药剂的顾客，某人看看杰克医生，又看看那工作台的抽屉，而后再看看杰克医生，又回过去盯着抽屉。43H0P
“没事，给你打的是头针，不用担心消毒问题。”杰克医生心领神会地嘿嘿地笑出了声，“五十银币就该有五十银币的服务，我们是有职业道德的医生。”43H0P
张悟僵硬地点点头，不太想和对方探讨有关医生职业道德的定义。43H0P
想来也是，一个腐败到根子里的文明，别说职业道德，连普世道德都是奢侈品。43H0P3
由于外边的法警已经霸占了街区，短时间内不可能会有病人上访。因此，今日收获颇丰的杰克医生闲来无事下也就打开了话匣子。43H0P
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过杰克的话茬，他的大半心思更多放在屋外传来的动静上。43H0P
医院的隔音效果说实话做得相当不错，方才他走出医院时，大街上成群结队的法警所制造出来的动静不说震耳欲聋吧，起码也和鞭炮齐鸣差不多。43H0P
如此大的分贝在接连穿过医院外墙、诊室内墙后，只剩下了一些残存的低频声响。43H0P
不过细细听去，还是能从隐隐约约的声音中判断出外头的大致情况。43H0P
张悟绝对不会天真地以为克拉伊巢都的街头枪战会和阿美瑞肯的自由气息一样，撑死不过拿把步枪到处突突人。43H0P1
在这里，暴民们完全可以窃取管道排泄的工业废料和垃圾，从中提取出稀薄的化学物质，然后再用人工手攒的方式造出具备未知杀伤性的土制手雷。43H0P
没有氧气自循环设备的平民一旦被卷入这帮反社会疯子的火并里，天知道会不会被未知毒气毒成傻子。43H0P
突然！43H0P3
面对如此离谱的动静，杰克医生的表现相当平静，他甚至还好心替对面脸色有些难看的客户解释道：“这是震撼枪的声音，不是大炮。”43H0P
对于医生给出的解释，病患勉强地露出一抹笑容，“……没想到在这方面您的经验也这么丰富。”43H0P
“诶，扫黑嘛，我们这儿随时随地会来场小的，隔四五年就来场大的，想不习惯也难。”43H0P
“你放心，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我们医院基本上都不会遭到攻击。”43H0P
“因为话不能说太死，谁知道他们打急眼了会干出什么事情……”43H0P2
二人这边正说着话，屋外那边猛地传来了远超震撼枪的轰鸣。43H0P
在连绵不绝的炮火声中，医生与病患彼此无声地对视着，双方的表情怪异地难以用简单的言语形容。43H0P
最终，杰克医生还是没能忍受住张悟那仿佛会说话的质疑表情，他抬起左手往耳边一撩，把通讯频道切换到了在门口负责观察情况的光头安保那边。43H0P
“好像是场大的，比前些年的规模都要大。杰克，我感觉上头可能拉了几百号法警下来，这帮狗东西摆好架势之后对着街角的工人剧院直接就开炮了，整个剧场都他娘快给这帮疯子轰成……滋滋……滋滋滋……”43H0P3
不等汉子把话说完，通讯器便传来刺耳的噪音，那是频道波段受到严重干扰的现象。43H0P
对此，杰克医生平静地切掉频道，面无表情地等了一会后，他才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对着空气说了一句。43H0P
作为专业的下巢医生，安抚病患的情绪肯定是一门必修课。43H0P
况且人家好歹支付了五十银币的高价，在服务方面绝不能落了零点硬币的口碑。43H0P
毫不知情的病患见医生的表情还算轻松，紧绷的神经也如预想般那样松弛了几分。43H0P
这其实是句废话，如果法警真和敌对势力在医院门口打起来，灯泡这厮恐怕早早地就跑路了，根本不可能会留在医院里。43H0P
不过刚刚有强信号干扰了这附近的通讯，我要去医院门口看看，安东尼先生是留在这里还是和我一起出去？”杰克医生一边说一边从座位上慢慢站起。43H0P
直到这个时候，张悟才发现这位医生的身材相当瘦弱，属于是那种袍子都无法掩盖的竹竿体型。43H0P2
对于杰克象征性地邀请，男人没太细想便点头答应，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是医院都庇护不了他，那躲着也没用。43H0P
干瘦的医生先是自顾自走向门口，待到自动闸门开启后又踏出门外，回头望向正在起身的病人。43H0P
零号硬币医院的占地面积不大，这并不奇怪，你不能指望一家总计只有四名医生八名护士的“平民”医院能有多大的规模。43H0P
廊道的南边就是医院大厅，而北边则是敞开门的手术室。43H0P
让二人都没能想到的是，他们才走出诊室两步的工夫，那绰号叫“灯泡”的光头壮汉便与一名法警合力抬着重伤患者进了大厅。43H0P
“杰克！快，快救人！”灯泡见杰克恰巧从诊室出来，当即喊道：“还有好多伤员！快，所有手术室的床位全部腾出来！！！”43H0P
经验丰富的医生在看见那伤员的腹部被枪弹炸出一个眼球大的血洞时，对街道外的情况多少也能猜出一点苗头。43H0P
他先是按下警报铃把其他三位同僚全部从各自的隔音诊室里叫了出来，接着又开始着手为四间手术室准备各种必要物资。43H0P
“安东尼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来帮一下忙么。”43H0P3
不过么，他虽然对杰克医生的话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在救人这件事情上，如果能帮得了忙他还是会愿意帮一下的。43H0P
于是乎，三好青年点头答应了一声，然后在护士们的招呼声中合力收拾起手术室必备的外科工具。43H0P
然而这无心的举动却意外地帮了他一个大忙，又或者说杰克医生点名让他帮忙这件事情本身便是在帮他自己。43H0P
当后续又有数名身着重甲的重伤法警依次被运进医院时，医院的这点人手肯定是不够用的。43H0P
那么在医院大厅休息的病患们便很合理地成为了法警部队的临时劳动力。43H0P
对于普通人来说，比起搬运几公斤重的医疗器械，伺候一位近两百公斤的重甲士兵显然更让人头疼。43H0P
枪炮的咆哮肆无忌惮地涌入了医院内部，炸得所有人的耳膜嗡嗡作响。43H0P
张悟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被临时征召的后勤兵，在四个手术室、仓库、清洗房之间来回奔波，忙得焦头烂额的同时顺便还好好熟悉了一下各式各样的医疗工具。43H0P4
比如说，圆盘锯、液压钳、手锯、钻头、带锯条的液压钳、带圆盘锯的钻头、带液压钳的手锯。43H0P
反正除了灼热凝胶、止血绷带、广谱抗生素以外，大部分的医疗工具从外形上来看都不太像医疗工具。43H0P2
要不是因为医疗机械臂的边上就是无影灯，他多半会觉得自己是进了某个机械维修厂的车间里。43H0P
“金属破片嵌入心房，我们这里没有配备人工心脏，需要去其他大型医院进货。现在的方案是摘除心脏然后用血氧置换机替他续命，但是一间手术室只有一台血氧置换机，给他续上之后其他人就没办法用了。”43H0P
手术室内，穿着防化服的杰克医生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法警，“怎么处置他？”43H0P
那脸上有刀疤的法警听完医生的话，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冷漠地说完方案之后便转身走出了闸门，招呼外面的帮手把下一位伤患抬进来。43H0P3
迫于法警日积月累的淫威，几个可怜倒霉的病患只能咬紧牙根拖着疲倦的身体无偿为这帮巢都私兵干着没有工资的苦活。43H0P
比起他们，负责搬运清洗工作的张悟则要幸运得多，起码他可以在杰克医生的提醒下抽空躲进清洗房里稍微休息休息。43H0P
远处的枪声不仅没有半点停息的意思，反而出现了愈演愈烈的架势。43H0P1
某人和一众病患佝偻在大厅的地板上，双手发抖地吃着灰绿色的凝胶质尸体淀粉。43H0P
说句公道话，这玩意儿其实不难吃。而且当地人都管这种东西叫“Soylens Viridians”，正规渠道出产的Soylens Viridians和尸体压根没关系，只有那些作坊货才有可能在里面加点常人意想不到的猛料。43H0P5
凝胶质的尸体淀粉在价格上要比半流体的尸体淀粉贵上不少，前者吃起来更像是某种淀粉含量很高的大块淀粉肠，在风味添加剂的帮助下味道还算不错。43H0P
而后者，味道这方面也凑合，毕竟用的都是同款风味添加剂。43H0P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和生吞鸡蛋黄差不多。当然这是张悟的猜测而已，他没吞过鸡蛋黄，兴许这玩意儿比生吞鸡蛋更恶心也说不定。43H0P
站在医院大门口的法警队长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角落里那六七个平民。43H0P
此话一出，作为巢都的抄录员，张悟的脸色忍不住地苍白了几分。43H0P3
只见他的嘴唇微微抖动了几下，看上去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按捺住想法没有吭声。43H0P
没办法，法警队长手里那把看上去和铁疙瘩没有任何区别的霰弹枪对于一般民众而言，代表的是绝对的暴力权限。43H0P
希望这场该死的街头巷战能赶在七点……哦不，六点前结束。43H0P
如果七点钟没有准时上班，天知道巢都内政部那帮脑子生锈的家伙会怎么对待自己。43H0P
现在，他算是真正理解了安东尼祖辈死也要守住抄录员这份工作的想法。43H0P
远比他想像中最差的结果还要可怕数倍。43H0P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