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就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宛如春风拂过一般，再加上她之前被少年抓住手的时候的脸上的殷红还未褪去，于是瞬时间就显得艳若桃李起来：43f9d
只是沈稚珪虽然本来也不是什么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但此刻明显感到了少女的异样，尽管她笑得那般清新动人，可眼神却像是一潭寂静的秋水一般翻不起一点涟漪，于是沈稚珪不免问了一声：“玉衡星大人？”43f9d
“我是在祝贺你，”刻晴只是撇开头，避过少年探究的视线，但话音依旧只是纤细得像是一根随时都会断裂的丝线，说，“祝贺你终于找到了你理想的世界。”43f9d
“可这难道不是你一直以来所期望远离尘世的喧嚣的、诗意的世界吗？”43f9d
“诗意确实是跟世俗相对的，但远离世俗，却不意味要隔绝世俗。更不必说，我和玉衡星大人你不是还有一个契约和一个约定要完成吗？”43f9d
因为这种话一旦说出来，就显得她好像很愿意跟这个少年产生跟契约和约定之外的联系一样。43f9d
沈稚珪却说：“在我的故乡，有一个古代的哲人，他说，‘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咰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意思是，鱼与其一直眷恋那个江水已经干涸的河床，在那个河床上相互吐出湿气来慰藉彼此，让彼此生存下去，还不如去找下一个水汽充沛的江湖。所以，玉衡星大人你看，同样是水，无论是在干涸的河床中，还是在诗意的江湖中，都是鱼所需要的，所以如果玉衡星大人你认为我一直以来都是在隔绝世俗，那或许也只是因为我能从中汲取到足够的、用以生存的水汽罢了，所以我才没有更进一步。”43f9d
“你口中所谓的水汽，到底是指什么？摩拉？还是你们这些诗人一贯喜欢挂在嘴边创作的灵感？”43f9d1
虽然那个故事听起来很有一种既然民众吃不饱饭为什么不去吃肉粥的古怪感觉，但刻晴大概可以体会到少年所说的意思，他的意思无非是选择而已，人类若是始终在利益的泥潭中互相拉扯，那么就相当于是在干涸的河床上互相吐出微不足道的湿气，若是人能抛下一时的利益，或许就能找到更加自由宽广的江湖。43f9d
当然，在他眼中的生活在世俗中的人，也始终都会纠缠在利益的牵扯之中，除非某一天，每个人的摩拉或者说生存物资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么或许他的所谓的江湖也就不用去找了。43f9d
不过在刻晴眼中，沈稚珪在乎的应该不是摩拉这么世俗的物品。43f9d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沈稚珪心底真正的答案或许要比她以为的要世俗得多：43f9d
是力量，是足以打倒一切的力量。43f9d4
但这种做派实在太像是那种故事里的大魔王了一点，于是他转过头，在迎面而来的阳光、和煦的微风以及夹杂的芳草的清新中，他惬意地稍微眯起眼，然后在心底稍微斟酌了一下言辞，说：“是有趣。”43f9d2
“人的生活若是固定下来，那么很快就会变得无趣，当然，也许有人能从整日的枯燥的生活中找到独属于他们的诗意，即便是日复一日的劳作，也只是让他们的形体变得疲倦，却反而能刺激他们的心神，”沈稚珪只是说，“但我只是追逐某种程度上的有趣，当然，我并不是说我是为了有趣而什么都愿意做的人，我也并不会为了我个人的有趣而选择去伤害他人，但在无趣和有趣之间，我应该要有选择的自由。”43f9d1
当然她可以理解少年所强调那个不会为了他个人的兴趣而去伤害他人的说法。43f9d
她只是不明白那个某种程度上的有趣和选择的自由到底指什么。43f9d
沈稚珪看到她的神采，就不免想要结束这个话题，反正在他看来，这位玉衡星大人也确实不会理解他这种散漫的性格，但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典故，于是就说：“我再说一个故事好了，在我的故乡……”43f9d
你的故乡到底是在提瓦特的哪个角落里？还是在这个世界之外？43f9d
“历史上，有一个士族，也就是跟玉衡星大人你这样家族里世代都有人身居高位的一个家族，这个家族中有一个人，某天他住的地方下起了大雪，他被惊醒了，他打开了门，让下人给他温酒，看到白茫茫的雪景，他就想起了某个故人，而那个故人所在的地方离他很远，他却依旧还是让人备船，坐船坐了一整夜，他才到达那个故友的门前，可这时候，他却没有敲开故友的门，而只是径直折返，后来有人问他为什么，那个人就说……”43f9d2
刻晴只看到此时此刻，那个少年的脸上挂着一种奇异的微笑，仿若是在模仿那个历史中的人物的神采，或者说，这一刻就像是那两个灵魂忽然在此刻无比地贴近一般，变成了同一个人，然后他就一字一句地说：“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1]43f9d8
想到少年那种散漫的性格，刻晴此时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会这么向往这段“故事”中的人物的风采。43f9d
但就算是他编出来的，这份灵机一动的文采，也足以让刻晴领会到少年所谓的诗意、有趣和自由到底是什么意思。43f9d
注[1]：出自《世说新语》，即王子猷雪夜访戴。43f9d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