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可算找着你了!你刚才究竟去哪了,跟你一起来的人都已经坐车回去啦!”41iNb
“你们领头的关照我们在这等你一会儿,没想到迟迟都不见你人,你要是再晚那么一点啊,连我们可都要回村里吃饭去喽!”41iNb
原来是之前那两位禾岁村的村民,他们嘴里叼着烟走了过来。41iNb
“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有个自称馆长的人喊我过去帮忙,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久……”41iNb
我讪讪地笑道,刚才我通过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已经大致了解了状况。41iNb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走吧!我载你到我们村口,现在的话应该还能打到车。”41iNb
我乖乖地跟着两位村民来到档案馆外头的空地上,上了他们的电动三轮车。一路上,两位村民似乎都怀有心事,没有做任何交谈,于是我也识相地保持沉默。41iNb
约莫二十分钟后,三轮车来到半山腰处,拐进了一条平坦的水泥路。前方可以看到不少微弱的亮光,隐约的犬吠在夜色中回荡,晚风送来了淡淡的炊烟味儿。41iNb
“你要是实在打不到车的话,村里有个招待所,你可以去那里住一晚上,明儿再走。”健谈的那位村民临走前热心地给出建议。41iNb
我看了看王雷打来的几通未接来电,拨了回去。电话是通的,但没有人接。刚才在路上的时候,我已经在群组里道了歉,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回复,看来这次是把大家都得罪了……41iNb
这几天来发生了一连串古怪的事情,我能够感觉到其中似乎存在着某种深意,但我无意去深究。我就像一名观众,一个旁观者,看着事情就那样在我身边发生了。它们围绕着我旋转,似乎正试图把我卷进去,而我只是冷漠地看着,也许会做一点点微小而徒劳的抵抗。41iNb
要发生就让它发生吧,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其道理,这是我一贯的态度。而现在的我只希望尽快回到那间寂静狭小的出租屋,躺平在我的床上。这一点小小的愿望,也点燃了一点小小的烦躁,因为我的打车软件正在枯燥地计时,久久都没有人接单。41iNb
我百无聊赖地倚靠在电灯柱上,掏出妄言之杯把玩。我举起它,透过透明的杯壁去看路灯的光。亮晶晶的白光并不刺眼,不停地流转闪耀,仿佛在杯中碎裂成了许多块,还有一些黑点在其中耸动。41iNb
我放下杯子,看到一些小飞虫在灯罩下盘旋。这一幕让我心中一动,想到了馆长之前所说的信使。41iNb
于是我试探着小声说道:“蛾在黑暗中寻见光,我亦如是。”41iNb
我的话音刚落,柔和的晚风陡然间变得猛烈起来!我听见林间的叶片不住地抖动,那细碎的声响将远处的犬吠声完全盖住了。紧接着,空气中多出了无数振翅声,它们逐渐合而为一,最后变成了一道如泣般的呓语。41iNb
我心有所感,抬头看去。只见路灯的灯罩上不知不觉间已经爬满了黑色的蛾子,原本就已经很单薄的光线更是被遮挡得只剩下了一道白圈。41iNb
好吧,原来黑色的信使是要收费的……我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但我不确定它究竟想要什么东西,而且我纯粹只是出于无聊才想要试验一下,所以我便开始思索该怎样来结束这次对话。41iNb
但是,在我还没有想好答语的时候,一只巴掌大的黑蛾忽然盘旋着从暗处闪现。它缓缓地落到了妄言之杯的杯口处,接着我便惊讶地发现,杯中原本凝滞不动的液体竟然泛起了涟漪。41iNb
我瞬间明白过来,黑色信使主动开出了价码,它想要妄言之杯中的那一小团粉色的液体。原来这是人的性欲,我不禁回想起了小巴上的那些对话。41iNb
我说出答语,同意交易。接着我便看到黑蛾伸出了细长的口器,杯中的粉色液体转瞬之间便消失无影。随后黑蛾缓缓飞起,像是喝醉了一样开始在空中不规则地飞旋,与此同时,它的身上开始不断地喷洒出黑色的鳞粉。这些带着腥臭味的鳞粉像是拥有自我意识一般纷纷朝我的方向涌来,我感到双眼仿佛浸入了冰水一般,不禁紧紧闭了起来。41iNb
当我再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正在林间穿行……准确地说,是在飞行。四周的黑暗对我来说再也不是阻碍,视野当中虽然是一片灰色,但是景物明晰可见。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只能听凭视野掠过一根根巨大的枝桠和树干,朝着某个方向飞去。41iNb
很快,我便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小但无比显眼的红光。41iNb
黑蛾所说的夜晚的消息,指的就是那里吗?很明显,那里正在发生着某种异常。41iNb
那是一辆已经严重损毁变形的小型巴士,它斜着侧翻在林中,车头顶在一棵被撞断的树上。发动机似乎起了火,正在往外冒着滚滚白烟。此外,在车身的附近,能够看见散落了一地的玻璃和残渣,车的顶盖上还破开了一个大洞。41iNb
我越看越心惊,因为这辆车我非常眼熟。视野仿佛感受到了我心中的想法,绕着出事的车辆转了一圈。于是,车尾的牌照跃入了我的眼中,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测。41iNb
这、这……我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时心头涌起了莫大的惊恐。如果我和他们一起上车的话,现在是不是已经……41iNb
然而视野根本不给我喘口气的时间,它继续靠近,通过车顶的缺口进入了车厢内。于是,满壁的鲜血,滚落的残肢,惨不忍睹的地狱景象,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的眼前。然而我无法闭上眼睛,我从黄主任流露在外的肠子上飞过,从曲小婷凹陷一半的脑袋旁掠过,来到满脸鲜血的小吴面前。他的身体大半被浸满鲜血的书本埋没,他仍然睁着眼睛,如同在向这个世界无声地发问,但是不会再有人来回答他了……41iNb
就这样停留了片刻之后,视野突然之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带着我快速地向窗外窜去。接着我感觉自己飞上了一根粗大的树干,然后便停下不动了。41iNb
不一会儿,两个人影,一黑一白,带着三条骨瘦如柴的狗,出现在了下方。他们走近出事的小巴查看了一圈,接着开始交谈。然而我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内容,只能看到穿白衣服的男人显得很激动,黑衣男子默默地站在一旁听着,而他身边的三条狗则老老实实地匍匐在地上,身体不住地抽搐着。41iNb
穿白衣服的男人高举着双手,不停地来回踱步。紧接着,他突然怔了一下,猛然抬起头,两道如刀锋一般锐利的视线向我射来!41iNb
白发青年看着自己掌心中已经断绝了气息的黑色蛾子,冷笑一声。他轻轻用手指一捻,蛾子顿时化作一小团烟雾,飘散在了空中。41iNb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追啊!他离这里不会太远,虽然不值一提,但放着不管终究是个隐患……”白发青年拍了拍手,再次开始来回踱步。41iNb
“你派两个儿子过来吧,我想想怎么处理。真是倒霉,偏偏这个时候发生这种意外……看来我在醒时世界停留得太久,你们的世界开始排斥我了……”41iNb
白发青年眉头紧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黑衣男子会意,立刻带着他的三条狗向林中钻去。随后,一道悠远的哨声在林间响起,在寂静的夜里久久地回荡……41iN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