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狼领高处,某处崖角被着着如洗月色的露珠点点沾湿。3XzJl6
粼粼微光下就如同夜风中的晚星坐落于此休息一般,将这份独属于少年的宁静点缀得美不胜收。3XzJl6
清晖里,祸斗刚刚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微愣了片刻。3XzJl6
继而抿着唇缓缓将头顶那那洁白的头纱褪下,任由那一袭如瀑的蓝紫长发倾落又熟稔地盘起了高马尾。3XzJl6
他似乎是有些不太习惯地伸手将身下过长的襦裙摆卷起,继而将足下木屐褪下后盘整整齐齐地放在了身旁。3XzJl6
做完这些后他才又闭上了眼睛,歪着小脑袋瓜仿佛在听着风响一样。3XzJl6
一盏方才新制好的宵灯摆放在他的面前,上边的烛火还未被点亮。3XzJl6
半晌后,祸斗那双钴蓝色的眼眸才是怀揣着几分复杂的疲惫又缓缓睁开。3XzJl6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就在终于下了什么决心而伸手捧起那盏宵灯就要点燃放飞时。3XzJl6
身后若陀那带着几分不爽而又不解的声音就蓦地已然传来,堪堪像是有意制止住了他的动作。3XzJl6
若陀静静地盯着祸斗手中揣着的那盏宵灯,分明也清楚不过将它放飞的话究竟代表着什么。3XzJl6
她缓步走到了他的身后等待着他的答复,但一直过了许久之后祸斗都仍只是坐在原地。3XzJl6
但最终,那一缕火光还是倒映在了若陀那双写满了失望的眼眸中。3XzJl6
宵灯被轻轻放飞,在她的注视下以缓慢却又坚决的模样投入了这夜幕里。3XzJl6
祸斗平淡地回望过眼眸,微微抬起头看着此刻以睥睨的模样将他紧盯的若陀。3XzJl6
后者那似乎还挂着几分婴儿肥的脸庞此刻却已经被密布的阴鸷笼罩,目光亦是尤其不善。3XzJl6
“相反,大概还有些过……我其实并没有真的那么恨璃月港的街坊们的。”3XzJl6
四目相对了半晌后,她似乎也都没能释然心底的那份怨念。3XzJl6
若陀很清楚对方知道她在问什么,对方孩提时在璃月遭受过什么冤屈实际上没有人会比深渊再更清楚不过。3XzJl6
“我觉得他们该死……你就该这样放着不管让他们在懊悔个几年几十年,让他们都愧疚到死才对!!”3XzJl6
她那双本是琥珀色的眸子在这一刻已经危险地发红,凶险的气势愈演愈烈。3XzJl6
一种形同于背叛的失望在她的心底抓狂地蔓延,让她越发止不住脑海中险衅的念想,尤其是在回想起在这第一天她有意监视祸斗的行径,却只看见他在魔物堆里玩笑的画面。3XzJl6
“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你现在的身份,结果你花了一整天就只是在陪着那些低等魔物们玩耍,搜集制作那盏宵灯的材料……难道是想要把儿时没有玩得尽兴的空洞填补上?”3XzJl6
事到如今,对方又就这么告诉她过往的苦痛可以和云烟一样可笑,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根本不配成为她的神明,她当真是恨不得生撕了对方再不顾一切地去屠光清泉镇中的所有人。3XzJl6
但这个念头也仅仅只是浮现出了一刹,在她忽然想起还在昏迷不醒的荧之后就已经完全打消。3XzJl6
“也是……毕竟渊上说是要给你足足百年的时间去证明自己,如今的你根本还不用我那么在意。”3XzJl6
若陀的脸上挂着危险的笑容,话语里也没有任何温度。3XzJl6
话语一字一句,最终她也没有真的看真切对方脸上的表情。3XzJl6
只是在话音落下时她就已然不耐地转过了身,怀揣着不甘的苦痛就要缓步离去。3XzJl6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在尝试着填补,即便效果不怎么好,我也已经尽兴了。”3XzJl6
“仅这漫长的一天就足够了,我需要释然的时间并不多。”3XzJl6
祸斗回应着,继而把那一旁装满了水果的小布包递到了跟前。3XzJl6
小布包里堆满了很多很多的鲜甜水果,很显然他真的已经吃不下这些来自糯米团子们的宝贵礼物了。3XzJl6
仿佛其实还是有些舍不得又十分珍惜那般,他这才微微笑着开口。3XzJl6
“吃日落果吗?糯米团子们挑的都会是最为香甜可口的。”3XzJl6
“那些低等魔物不会记住你太久,人类和魔物可不一样,有些恨意是可以延续千百年都不会改变的。”3XzJl6
若陀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但其中的恶意却也无端消弭了几分。3XzJl6
她下意识地不想搭理对方这副像极了哄孩子的口吻,从理论上来讲她的年龄要比对方大上六百倍不止才对。3XzJl6
但对方面对她的态度,乃至面对甚至弱小如史莱姆这样的低等元素魔物时也都是这样满怀善意。3XzJl6
“算了,你也不是不知道等到你下次再遇见那些魔物时,它们也早都把你忘了。”3XzJl6
“不过我忽然有些好奇,你的那位母亲究竟是怎么看待你的?你真该学学她就这样把你也给扔了不管。”3XzJl6
这样一句怀揣着满满恶意的话语,却也同样充斥着她有意掩藏的眸光复杂。3XzJl6
真正使她停下脚步的原因,是她忽然回想起了那时祸斗曾有意无意提到过的那样一句话。3XzJl6
这是一道悠久的伤疤,她心底同样也有,只是她会选择宁可怨恨到死也不会将其暴露在任何人的目光中。3XzJl6
静谧的氛围无处安放地游荡着,其实也只令她感到万分不适。3XzJl6
“我一直都认为她只是看中强大,我不符合她的预期,所以于她而言分文不值。”3XzJl6
此刻祸斗的神色都被朦胧在发丝里,如他清冷的声音一般情绪都得看不真切。3XzJl6
“她拥有最悠久的生命可以去追逐她所愿的‘永恒’……相比于她的理想,我原先不过二十年的寿命也不值得她投入多少情感,我无论是爱是恨……她都有比这更长的时间去淡忘。”3XzJl6
“如今我唯一还想要问她的问题,不过是在质疑为何她明明就有着此世屈指可数的强大实力,为什么还要那么去一眼投望于造物的强大与否……明明对于我来说,我的永恒也只有那寥寥二十年。”3XzJl6
“但正如她不在乎我的一切一样,我也已经不会在乎她的目光……因而我要成为你们的神明。”3XzJl6
祸斗微微抬起了淡紫色的眸子,那皎白月光都让他这一身白纱衣裳苍然似囚服。3XzJl6
“我会在你、在你们、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将我遗忘之前,让那些爱过我的人,我爱着的人们都被庇佑,哪怕我最终会成了在他们看来更危险的祸害……最终都会被成为铭记和延续恨意的承载物,以示叛经离道。”3XzJl6
“我并不是会纯良到淡忘所有仇恨,但如若可以……”3XzJl6
“——这是我的选择,我与世界上所有的神明一样任性得不需要什么理由。”3XzJl6
她终于是转过了身,借着月色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着祸斗的脸庞。3XzJl6
那一抹似乎永远都像是才哭过一样泪红的粉黛眼影与泪痣一如既往,她牢牢记住,记得很清楚。3XzJl6
“果然,我还是很讨厌你。”3XzJl61
最终若陀也只是缓步走到了他的身旁一声不吭地坐下,面色阴鸷地伸手从那小布包里随意拿起了一颗日落果,犹豫了片刻后才一如撕咬般默不作声地狠狠啃了一口。3XzJl6
数千百年久违的甜味充斥着她的喉咙,让她也只是能回想起被深埋于封印中与黄沙黑暗为伴的时日。3XzJl6
那颗日落果被她无意中捏碎,而她又是面不改色地重新从那包里拾起了一颗如报复般撕咬着吞下。3XzJl6
“你告诉我,你和国崩的关系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你会有两颗神之眼……你明明只有一个灵魂。”3XzJl6
那似乎不应说出口的名讳,让这周遭的氛围一时间也变得僵硬了几分。3XzJl6
直到夜风又再次吹起那少年的紫色长发,让他眼底的些许颜色变得泛紫朦胧。3XzJl6
“……祸斗不是国崩……但国崩也许是上一世的获斗,只是这一世的我并不以他那样的姿态存在。”3XzJl6
祸斗那钴蓝色的眸子却是一直都在远远望着那一盏已经飞远的宵灯,眸光分明悠远。3XzJl6
“这两颗神之眼分别承载着两个愿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两颗。”3XzJl6
他揉了揉那一颗水蓝色的,色彩相比于其他水元素神之眼都要更加钴蓝温柔的。3XzJl6
“这一颗的愿望……是我希望所有我爱的人们都能够回来。”3XzJl6
只是祸斗似乎也是已经意识到这是不可能再达成的愿望,但是这一颗神之眼却依旧很明亮。3XzJl6
他知道,只有在酒醉后亦或是被胡桃摁趴的时候才会再度出现的获斗始终都没有将这个愿望放弃。3XzJl6
一直到被稻妻的雨水跌碎、被爱人的刀刃劈碎,最后被璃月的海水拍碎的最后一刻,都仍是如此强烈。3XzJl6
闻言,若陀也只是静静地盯着那颗钴蓝颜色的神之眼看了片刻后。3XzJl6
目光才又一次落在了另一颗深紫色的神之眼上边,如明知故问。3XzJl6
这样的答复还未说完,若陀就已经攥碎了手中的又一颗日落果。3XzJl6
那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夜晚的沉寂,她仍是把拳头攥着。3XzJl6
“你明明就是想表现给她看,无论是看她的反应还是要吸引她的注意,还是要模仿她些什么……”3XzJl6
她的话语说了一半,末了也只是意识到身旁的少年并无反驳的意图。3XzJl6
那双回落成钴蓝色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让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否猜错。3XzJl6
话音落下后,一张手帕就已经被祸斗递到了她的面前。3XzJl6
“本就没什么可道歉的,也许这个愿望原本和你说的是一样的……”3XzJl6
祸斗笑眯起了眼,那一抹温柔的色彩让若陀那被怨恨填满的内心也分明有意抑制了些许。3XzJl6
他继续望向了远方清泉镇的方向,静静听着若陀在小口小口地啃着比她脑袋瓜还要大的日落果。3XzJl6
“然后,让我的子民们的每个今天,都要过得比昨天更好,这就是这个愿望如今被改写成的模样。”3XzJl6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那一盏明晃晃的宵灯就已然是飞过了清泉镇的上空。3XzJl6
“你没有资格成为神的,世界上没有温柔的神明……从来没有。”3XzJl6
若陀其实知道,她根本就没办法理解眼前这个和她实际上及其相似的少年。3XzJl6
都是生来强大却又只是异类,同样曾身在温柔乡又在每次睁眼闭眼感到格格不入,同样被神明所遗弃。3XzJl6
乃至是被伤害,被所有曾经牵挂过的人以怀揣着痛惜与失望的目光疏远。3XzJl6
可是为什么,对方却能够在这一刻分明让她意识到自己能够得以庇佑,能够趋近奢侈的温暖。3XzJl6
“温柔是一种罪过,尤其是对于强大的人而言……你要走的这条道路会让你一天天变得更加强大,直到最后你就会成为最大的罪人,最终你一定会放弃的……国崩。”3XzJl6
若陀如此执着地说着,又蜷缩着抱起了膝腿显得有些乖巧了几分。3XzJl6
……会有温柔的神吗?3XzJl61
她其实并不确定,但大概她会保持这份期待好让余生漫长的年月不显得那么无聊。3XzJl6
十年也好百年也好,她要做的也仅仅只是监视着对方而已。3XzJl6
“若是有一天你要踏足稻妻直面那位雷神,深渊是不会因你而动用任何力量……冒着被暴露于世的风险的。”3XzJl6
如若真的执意跑开了顾虑去灌注了全然杀念,那一刀并非只是会斩断骨肉。3XzJl6
更是会让任何人的灵魂都就此消寂,连一丝微弱的声响都不会再留存。3XzJl6
那藏在那一副宛若贵公子般清冷又温柔得不真实的皮囊下的,是迄今伤痕累累又还在缓慢愈合的灵魂。3XzJl6
只是下一刻,些许葳蕤的灯火颜色蓦地占据了她眼角的余光让她微愣着把眼睛望向了天边。3XzJl6
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投望进了映亮整片夜幕的漫天宵灯海。3XzJl6
在向着璃月港的方向,簇拥着那一盏飞得最高最远的小小宵灯。3XzJl6
那少年清冷却又分明柔和的声音,让若陀的思绪瞬间就回到了过往。3XzJl6
而那时,同样站在她身旁的那位伟岸男子神色古井无波,也是这般开口。3XzJl6
那时也是漫天的宵灯,仿佛能够承载起她心底所有的念想去飘向远方一样。3XzJl6
若陀蓦地眼眶发颤又低垂下了头,神色不清地抿起了唇。3XzJl6
只是在那埋怨的话语还未开出口时,她就已经像是在怕来不及一般不知在心底默念着什么。3XzJl6
——至少这一刻,她心底除却怨恨的颜色以外似乎也还多了一些其他东西。3XzJl6
兴许甚至可能会有尽量更多的耐心,去继续监视着这个大言不惭着要成为他们的神的人,去一直嘲笑着他的弱小和傲慢,打发更多的时间了吧。3XzJl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