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教堂
戈登走进洗漱间，用清水在脸上拍几下，抓起牙膏牙刷杯子固定的三件套，在胡乱蹭几下牙齿，簌簌口。跟往常一样。kXGMV
做到沙发上，左手磨砂下巴，胡子几日不刮生出了茬子，显得人有点邋遢不精神，很憔悴。kXGMV
这座城市八百万人，近乎四分之三每日状态维持在这样子。老是兴致缺缺，只顾低头死盯黑乎乎的地面，脊柱没有弯曲，可也直不起来，看不到作为人的活跃性。kXGMV
长期不得光照的花朵也是蔫蔫的，有充足的水能满足了它们的最基本存活诉求，这点仅保证它们不会枯萎罢了。kXGMV
若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那花也好，人也罢，通通被冠以别的动物或生物的名称不也无所谓了嘛。kXGMV
毕竟只是为了活着，像羊那样趴在路边啃街边的杂草同样可以残喘下去。kXGMV
这里是全哥谭最大的教堂，历史久远，细算应该是在建城之初就立起的。kXGMV
昨天得知阿卡姆同样是建城初期的教堂，两者间应是总部很分部的联系吧。kXGMV
他并非虔诚的教徒，对天上的神灵，戈登早早丢了指望，但论及是否存在的话题，戈登本人勉强算是倾向于「存在……吧」那边。kXGMV
最重要的原因是妻子生前是虔诚信徒，每周都强迫戈登来这里，虽然信教最后并没有得到好的结局，在妻女死亡的时刻也不见天上的神明降下神启。戈登还是延续了这个习惯，维持这样能让他觉得妻子还在。kXGMV
其二是这里很安静，人总是满满当当很多，好在大家都是虔诚的教徒，心有敬畏不会吵闹，距离街区又远，汽车鸣动也吵不到这个地方。kXGMV
戈登在巨大圣母神像的阴影或者说庇护下，能加速思考，缜密反想。kXGMV
不过在祈祷基督的地方，联想到佛陀多少有点那啥便是了。kXGMV
一面思考今晚该怎么赴宴，一面却不打算真心对神明祈祷，思绪情不禁飞往其他地方。kXGMV
「死者们的共同点到底是什么？」身为警官的戈登开始重新回到原点整理思绪。kXGMV
部分死者还可以三三两两串起来，比如黑面具和马罗尼同为大帮派管理者，然后接连上其他人，这点就无法连接了。其他人是议员是富豪，跟帮派八竿子打不着边。kXGMV
会不会是保护伞和关系网的上下关系？上层扶持下层帮派狼狈为奸？kXGMV
不是没可能，可黑面具明确和其中一些受害者是完全对立关系，绝不会站在同一个派系内。kXGMV
哥谭强权派系极为复杂，长久以来，势力最大的是以四大家主中的三大家埃利奥特家、科波特家、凯恩家为首的哥谭本土老“贵族”构成的一派，内部固守自封严重，鉴于时代发展这御三家或多或少遭遇想不到意外，比如科波特家没落，凯恩家已没有接班人，当下此党派核心是埃利奥特家，党首即死去的托马斯·埃利奥特。kXGMV
其次是与政客跟帮派的组合，多年前外来为政者不甘低于本地商家一头，另辟蹊径和起于底层的帮派建立关系，双方各求所需，近年来恰逢三家族其二没落，逐渐得到些许优势。当下这个派系为首的是死去的几名政客和黑面具。kXGMV
「等等……」戈登身躯前倾，手指相互折叠绞动，这是他思考到关键地方时的显著特征。kXGMV
这几件案子的受害者都是哥谭内两个派系中最上层的影子领袖。kXGMV
按照这个姑且当做“假设”的思路延续下去，始作俑者要杀了他们必须握有足够的资源。kXGMV
阴谋筹划者的实力起码要保证实力方面和这些死者对等。kXGMV
雨果身上依旧有某种值得怀疑的地方，可要摊开讲，戈登觉得医院那边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些病人的能力是不允许他们实践到那种程度，除非再出现一个名为爱德华尼格玛的怪物。kXGMV
案子手法虽不尽相同，但几位值得戈登信任的法医通通表示绝对是同一人所为。kXGMV
行凶者也不属于两大派系，毕竟这次两大派系受损是最严重的。kXGMV
必须是独立于两派外，且能从这些事情中得到巨大受益。kXGMV
来者是个扛着铲子的不像善者的善者，面官棱角分明，身形魁梧过头，穿在清凉的T恤两臂的块状肌肉尽显于世。kXGMV
他是主持大教堂的神父，名叫让·保罗·范雷。胸前挂着十字架吊坠，此外毫无贤明信道者的特征。kXGMV
追溯祖上，这位大概才配的上称作哥谭最尊贵的名门，范雷家族曾在近八百年前拥护狮心王理查登基，建设圣殿骑士团征伐整合埃及、叙利亚、也门的阿尤布王朝皇帝萨拉丁。kXGMV
就像太阳总会落山，伟大的家族同样会衰败，历史车轮滚滚，兴衰轮回兜兜转转，范雷家族早不再是崇高的圣殿骑士，三百年前让保罗的先祖来到哥谭建设了最大的教堂，传神言以布施。kXGMV
兴许就是因此，这个七十岁的老人精壮到不符合他的年龄，唯有满头白发能印证他是个老人。kXGMV
“要聊聊不。”一个跟影视剧里相隔千山万水的神父问出一个不是问句的问句。kXGMV
让保罗放下铲子，工具倒地时沉闷的响动让戈登不禁揣摩那玩意的重量。坊间传说这位哥谭七大教堂的总神父替人超度的方式就是一铲子拍碎罪人的脑壳。kXGMV
这是在是太荒谬，但看着他那身姿可以说并非空穴来潮。kXGMV
这种冲击性的菜品能把另外一个叫戈登的名人厨子当场气死。kXGMV
铲子上附着新泥，哥谭大教堂后面连着一块巨大墓园，每当有人死去希望葬在其中，范雷家的人会亲自铲土掘墓。kXGMV
这个习俗不是一直延续的，中间断了许多年，在哥谭死去的人太多了，每天都有新的葬礼，单靠一个家族的人亲自动土，根本忙不过来。kXGMV
渐渐转交给了专业的殡葬业，不过让保罗成为正式神父后，又把习俗捡起来。kXGMV
居高的上层人他是不会亲自动手，让保罗只会给那些哥谭占比稀少的好人动手，就像从底层爬到法院想为受害者莫求正当权利的法官。kXGMV
每当他动手，就意味着有新的葬礼，新的人逝去，不好笑也不有趣的是起码在戈登每次来教堂都能看到他在挖土。kXGMV
“哥谭，老一套。”让保罗用戈登回复过的话原路回过去。kXGMV
不是想让戈登陷入窘迫僵局，而是这句话实在太合适了。kXGMV
让保罗勾出笑，在持剑天使的雕像视线目视的前方。“如果查出动手的人，替我捎句话：伙计，干的不错。”kXGMV
“你的主，不总是教导要「宽恕」吗……”戈登总对让保罗的随性感到无奈。kXGMV
“主有主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我要是每个想法跟主一致，那还要主干啥？大家都来膜拜我不就好了，就是我这种人才能衬托出主的重要嘛。”kXGMV
大不敬……就算戈登不是虔诚信徒都觉得让保罗的话略显逾矩。kXGMV
“要是你认识我的同事们你就知道这话大错特错了。”让保罗沾满咖喱鼓吹胡子的样子明摆着满不在乎，“有至今追求「愉悦」之理不得至今郁郁寡欢的，有欺负下属让从属恨不得杀了她的，有的长得不像人样灵魂也跟虫子差不得恶心的。”kXGMV
“他们比我胜在对主姑且还算尊敬，至少表面工作还行吧。”他补充。点评肯定。kXGMV
进嘴的勺子速率变慢了，神父抽出几张纸细细擦干净胡须，“人都会死，那是灵长类们生来就有的机能。”kXGMV
“有人贫瘠一生倒在街头，有人在灯红酒绿的殿堂躺在女孩大腿上失去意识。世界是不同的，这体现在方方面面， 我们崇尚平等，这是死亡的意义之一。在生死前无人能逃脱。”kXGMV
“这又不是不够的，死亡给予众生一种平等。但这种平等终究还是有局限的，好人恶人不好不恶的人，既然都会死，那么随意散发欲望，不遮掩自己的恶行践踏他人的人会死；终身辛苦战战兢兢的尊重他人的人会死，死亡前不具备特殊性，那么意味着人可以随心所欲成为更肆意的人，即恶人是最舒服的方式吧。”kXGMV
不把自己放在道德的牢笼里，没有良心，失去底线，这种人的确更容易生存，在合众国及合众国之外的世界，数万年的人类史中不缺乏这样的人。kXGMV
“【死亡】带来平等，可这个平等又不够平等，因为【既然人都会死，那么在活着的时候做什么都无所谓了吧】，持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基于此，死后的【世界】诞生了。”kXGMV
“这是神话，又不仅仅是神明的故事。说到底，神话的记叙是人类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死后世界是无力者们的寄托，这份寄托中，死亡并非终点，人的灵魂会去往某个神话体系里的‘审判庭’，比如埃及那里胡狼神阿努比斯用心脏和羽毛搭建的天平判别生前罪恶，死者灵魂当何去何从。”kXGMV
“既然如此那你就无法笃定神话里那些冥界之类的无法存在吧。”kXGMV
戈登越听越乱，还是点了头。神父接着说，“对生者来说【死者死后的世界】就是我们现在还所处的世界。这个世界不存在神明，可依旧能做出【判别】，审判者首先是死者自己生前的作为，余下则是生者。”kXGMV
“那帮人自己亲手赶下那么多事，你问我什么想法，自己给自己挣了份坏名声，作为胜者我的评判只有：【活该】，他妈的，一帮混蛋玩意儿。”让保罗毫不避讳，句尾还加上几句俚语，这哪是神父，哥谭街边混混泼皮德行跟着都差不多。kXGMV
“都说了大差不差，在我们教会像个神父的神父一辈子注定在底层打转，没前途。”kXGMV
戈登再度感叹，这是哪门子的教会，天上那位会痛哭流涕吧。kXGMV
挂在二人隔壁的电视机里，晨间新闻女主播熟悉的音色涌进戈登侧耳，戈登和播报员很有缘分，当年他调入哥谭市，同年这位播报员接替前任作为新人登堂，时间一点点流逝，戈登逐渐不再年轻，动作越来越迟缓，心越来越沉寂，这位播报员也随着不再那么年轻，业务倒越来越老道。kXGMV
戈登不喜欢照镜子，他真的不愿意注视随着流水年华变得无力的那个镜中人。kXGMV
而每日准时出现在现实中的这位女性主持人存在最大意义就是多的皱纹和华发，提醒即便不照镜子，自己依旧正在变老。kXGMV
每天，女主持出现在哥谭本地电视台，带来这种城市最新鲜的故事，至于故事本身是善良的还是罪恶的，不言而喻。kXGMV
“近日，伴随布鲁斯韦恩的回归，哥谭正在迎来巨大变动。这位韦恩家和凯恩家最后的血脉，时值十一年结束海外的游学历练重归。过去九年很少有人真正清楚布鲁斯韦恩先生的去向……”kXGMV
“听说你晚上也要去宴会。”让保罗颇有兴趣，在他认知中戈登不喜欢交际。kXGMV
戈登本人要稍微在人际关系上花点心思，他现在已经把家搬到富人区稳定下来了。kXGMV
“布鲁斯韦恩邀请我去，科波特又有交代，总归不好推辞。”戈登点开香烟，他没有吸，白雾隐约飘飘，刚清洗过的身体全面盖上层烟味，远远窥视，似是蒙了阴霾。kXGMV
戈登清晰记得那天下雨，哥谭天空数百年如一日的遮阴蔽日，望不见星光。kXGMV
身为哥谭警局调来新人的他尚不了解这座城市的真面目，心底多少有点还属于警察范畴内的“幻想”。kXGMV
那时候，现今被媒体尊称做“布鲁斯韦恩先生”的大人物大概到戈登肚脐的位置。kXGMV
当戈登把大衣披在那孩子肩膀，那个孩子垂着头，轻道一声谢谢。kXGMV
戈登对之印象深刻，他发现那孩子没有哭，或者说已经哭过了。kXGMV
按理说，发生那种事每个孩子都会失去理智操着脏话，情绪失控，昏厥。kXGMV
那孩子披着不合身的警察长衣，驻足在足够猛烈的风雨里，雨水顺着发丝滑落脸庞眼角。kXGMV
戈登总有种感觉，那孩子那时切断了自己跟情绪的关联，因此他才能冷静沉默且有礼貌的屹立在原地。kXGMV
晚上，他还要去参加宴会呢。现在他有些好奇，那个孩子成了什么样子。kXGMV
“虽然我没把主当衣食父母整天跪在地上仰天崇敬，但你在教堂这么抽烟，终究有点过了，你不能让乌利尔大人吸二手烟啊赶紧灭了。”让保罗敲敲桌面，告示自己是这座教堂统治者的地位，努努嘴向厅内持宝剑高悬的天使雕像。kXGMV
那是领导天体星辰的天使长乌利尔，启示录中执掌圣火的「神之焰」，职责之一是在地狱永世焚烧罪孽灵魂。kXGMV
“……好。”戈登戈登不想被天使用火焰之剑串肠，有气无力地把自燃燃到尾部烟头摁在钢制垃圾桶里。kXGMV
“不会是你上司来巡查吧。”戈登印象里只有很少的事情能引起神父的庄重。kXGMV
异教徒光明正大步入其他宗教信仰的膜拜地，听起来就很不可思议。kXGMV
行至大厅，神父停到巨大圣母神像脚根，戈登轻道声「走了」，迈向教堂大门。kXGMV
无数宗教独有的彩绘玻璃下，两道罗列供信徒坐的长椅，正对着戈登通向出口的大陆，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kXGMV
是个老人，两鬓皆白，华发扎在乌发里。体态消瘦纤细，可面容精悍，想必是位注重健康或者年少时是位武徒。kXGMV
他非常引人注意，在大教堂，人们或多或少携带天主相关的信仰物品，让保罗市场揣着本圣经，尽管戈登没见他翻过。kXGMV
过去时，戈登竟不自觉地微微点头，老者没有被冒犯的焦躁，居然回应了句「您好，赛俩目」，很有礼遇。kXGMV
赛俩目是起源于阿拉伯的伊斯兰教祝安辞，意为：愿真主的平安在你上。kXGMV
由于过道没有障碍物，这条路常通着风，风力不大不小，吹掀起衣服是很常见的。kXGMV
「风扫过这里，他穿着长袍，衣装似乎没有一点点的波动？」仿佛风有了人格，知晓畏惧，刻意躲过老者经过的路。kXGMV
如果戈登在推门前肯回头，会发现老者在擦身后的瞬间，便抵达了圣母雕像下让保罗所站的地域。kXGMV
这中间搁这近百米，按常理以老人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半分钟大概也是自然。kXGMV
很难想象到底怎样才能使空间的隔阂变为「空洞」的无。kXGMV
“阁下，许久不见。”神父低垂眼睑，面对面前的老人，他神情静谧，怜悯充斥眼眶。kXGMV
唯大灾祸发生，否则任何神职者的面庞都不会如此凄凉吧。kXGMV
ps：常规民意调查时间，假设啊，老爷要跟月球角色发展感情线，各位比较倾向于那种类型的月球角色。或者宽泛的讲诸位觉得老蝙蝠跟那位女性角色相性很好。kXGMV1
ps：我这张都快六千字了，有一说一按照日更两千来说，我三天没更，一次更六千，也算日更吧😄kXGMV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