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口渴,还有轻微的窒息……阿列克谢从一段漫长的,充满追杀、鲜血与刀光剑影的恐怖噩梦中醒来,恍惚之中,他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天花板,可周围的空气中,翻涌着呛人的烟尘,吊顶的水晶灯并没有点亮,房间中却充斥着摇曳的火光。kY122
他眨了眨眼,视野仍未回复清晰,他却感觉一股温热,从自己的额头上滚落下来,浸入了左眼的眼角,迷住了自己的眼镜,让本来就模糊的视角,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kY122
嗓子干渴的仿佛要冒烟,不适感从自己的鼻腔一路蔓延到自己的肺部,整个呼吸道中,仿佛都有火在燃烧一般。kY122
随着感觉从四肢百骸重新汇入大脑,阿列克谢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与错愕,这并不是平日里噩梦惊厥之后的睡魇,而是发自自己全身酥麻,以及逐渐感到冰冷发寒的异常。他听上过战场的朋友说,这是大量失血之后,濒死时的感觉。kY122
自己要死了?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列克谢突然觉得自己记不起来了,他就记得自己参加了一场晚宴,一场为自己出国求医的妹妹康复归国接风洗尘的晚宴,之后的记忆就陷入了模糊,唯一留给他的印象,就是无边无际的血光与劈啪作响的火焰。kY122
轰隆——!窗户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伴随着橘红色的火光升腾,以及玻璃破碎的乒乓声,剧烈的震动让他的脑袋更加清醒了一些,也让他终于看清出来房间荣摇曳着的光影的来源。kY122
求生的本能让他终于重新唤醒了全身的肌肉,挣脱了睡魇的瘫软,他猛地坐起身,用手一抹左眼上流淌的热流,借着火光,他看的清晰,那是一片尹红的鲜血,而这些鲜血的来源,正是他额角上已经麻木的伤口kY122
他的胸腹部位,缠裹着绷带,绷带浸透了鲜血。让他甚至不敢去想象,自己到底受了多重的伤。kY122
阿列克谢趁着自己还活着,猛然环顾四周,而就是这么一看,惊恐就代替了他脸上的全部表情。困惑、迷茫和痛苦一扫而空,只剩下巨大的惊恐。kY122
因为周围的一切都在燃烧,自己房间的墙壁、书柜、桌椅、乃至窗户和窗台上的花瓶,所有能烧的和不能烧的都在燃烧,都在跃动着凶猛的火焰,所有的一切都在烈火中飘摇,并且变得逐渐斑驳起来。kY122
唯独自己柔软的床铺,床下光洁的红木地板,以及自己头顶的这一小块天花板,在这恐怖且致命的狂乱火焰之中,不仅没有被点燃,而且连一点烟熏的痕迹都没有。kY122
那些烈火四处奔涌,制造的浓烟更是遮蔽了向外看去的所有视野,但就是他所在的这一小块地方,仿佛世界之外的无尘纸地,只有些许的烟尘从眼前轻飘飘的飞过,就好像几步之外的烈火,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幻象一般。kY122
“死亡的感觉如何,阿列克谢先生。”一个深沉的嗓音从床尾很远处传来,那声音应该很好听,但是每一字每一句,让阿列克谢感到的,都是巨大的恐惧和惊慌。kY122
他急忙向那个方向看去,才发现自己刚才慌乱的环视了周围这么久,居然一直没有发现,就在自己的正对面,火焰同样没有波及到的房间一角,自己平时休闲看书时候躺坐的珊瑚绒沙发上,一个白色长发的女人面容冰冷的坐着。她翘着二郎腿,左手靠在沙发的扶手上撑着自己的下巴,双目微阖,以一种睥睨的姿态看着自己,一柄铁灰色的短刀在她的右手上下翻飞,姿态灵动中显现出漫不经心的态度。与她俯瞰凡间生灵那般的睥睨。一同构成了一副玩味和嘲弄的神情kY122
一柄高过她头顶的赤红长刀静静地靠在她沙发旁边,在周围到处都是灼眼的烈焰的环境中,那把刀刀鞘上的赤红,都是那样的鲜艳而耀眼,仿佛正有鲜血在长刀的刀鞘和刀柄上流淌。kY122
“你……什么意思?”阿列克谢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神秘女人,他能感受到一种不加掩饰的嘲笑,但是混乱的思绪和纷乱的现状,让他一时间无法理解对方话语中的意思。kY122
女人却没有回答他的疑问,那在纷乱的火光之后模糊不清的面容上似乎带上了些不悦,想来是很反感用问题来回答问题的行为。kY122
阿列克谢刚想开口,对方就收起了手中把玩的短刀,那柄钢灰色的短刀在空中飞过一道弧线,落入了并列安装在那柄夸张长刀刀鞘侧面的短鞘中。而后她拿起那柄长刀,站起身。kY122
“好好回忆一下,然后跟你曾经熟悉的一切,说再见吧。”kY1221
女人转身作势要走,但又停住了脚步,透过她背影的动作,阿列克谢看到她将那柄长刀端起在手中,一手握住刀鞘,一手握住刀柄。喀——噌!那是长刀机扩弹开,释放刀身的声音,但是她并没有将长刀拔出,似乎只是将长刀抽出了一段,拿在手中端详了片刻。kY122
可就是这片刻,周围的火海瞬间凝固,所有飞散的焰花,在这一瞬间,都变成了赤红色耀眼的雷霆。kY122
那是无比狂躁又无比炫目,却和那些火焰一样凝固在当下的雷霆,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只有令人目眩的耀眼光芒,恍惚之间阿列克谢甚至感觉一场天灾降临在了自己的头上。但这恢弘的雷霆并非是结束,而仅仅是开始。kY122
随后,他听到了收刀入鞘的声音,清脆而悦耳,而周围那仿佛被凝固的时间,在这一刻开始重新的流淌。他听到了一声务必清脆的斩击划破长空的鸣响,随后那些耀眼的雷霆在自己的眼前爆裂开来。巨大的轰响伴随着在皮肤上蔓延游走的酥麻,如同重锤一般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再也支撑不住,重新重重的向后躺倒,陷入了晕厥。kY122
晕眩与恍惚之中,阿列克谢的眼前闪过了那些被自己忘却的记忆的片段。kY122
他是一个贵族,但只是一个象征,他本来是老德文侯爵的儿子,是拉斯廷伯爵留下来的,象征自己与老德文侯爵之间交接的正当性的象征。他只能顺从拉斯廷的安排,认这个杀父仇人为自己的父亲,以此苟且偷生。kY122
他早就对拉斯廷伯爵不满,特别反感他利用模仿来的温迪戈食人巫术献祭活人,以求延长自己的寿命,并且将其用于贿赂和拉拢其他的贵族,他想要反抗,而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一次刺杀。kY122
他积蓄了一些力量,串联了一些同党,但是愈发警惕的拉斯廷伯爵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kY122
今天的宴会也许就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平日里深居简出的拉斯廷因为女儿的康复,必然会出席宴会的现场,而且要借此机会跟其他的贵族走动……不管怎么说,阿列克谢找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他也很难再找到别的机会,只能在这里冒险行动,而有一位伯爵卫队的指挥官是自己的同谋,可以提供一些帮助。kY122
然后他回想起了刺杀当时的场景,他成功的在父亲的面前抽出利剑刺穿了他的心脏,但却没曾想,常年使用食人巫术的父亲,根本不在乎这点有限的伤害,他盛怒的狞笑着,将自己踹翻在地,而后从身体里直接拔出剑,反手刺入了自己的胸膛。kY122
就在痛苦涌遍全身,愤怒和无奈都开始随着意识消散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惊雷炸响。霎那间,自己眼前的空间,仿佛都被某种无法言说的力量斩断。kY122
整座伯爵官邸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挎着夜煌,阿尔法漫步在已经被血色浸染的金碧辉煌之间,她随意的抬脚,跨过了一具倒毙在路上的尸骸。kY122
在她的四周,伯爵府邸坚固的钢混主体和大理石装饰面,都在一寸一寸的开裂崩塌,无数斩击留下的光痕蛮不讲理的将墙面和立柱切碎,而在这些夸张恐怖的毁灭痕迹之下,整个德文河扬斯克,或者说拉斯廷伯爵领的贵族,正在用他们身体内涌出的鲜血,妆点着正在崩塌的奢靡。kY122
长靴踏过血泊,阿尔法穿过走廊,在走出舞会大厅之前,她最后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大厅中高起的舞台。那位拉斯廷伯爵孤独的倒毙在那里,他的身躯正在向着温迪戈的方向异变,但是这个过程,被一记狂暴剑气画上了永远的句号。高温的电弧烧尽了他身上华贵的服饰,将他的大半身体烧成了灰烬,只留下痛苦扭曲的面容,定格在了他被斩杀的那一刻。kY122
“乌萨斯帝国不会审判你,这片大地不会审判你,但是我会,哪怕没办法送把你送上断头台斩首示众,你的死无法洗去地下无数冤魂经受的苦楚,但是至少……不,至少偌大的德文河扬斯克,还能有留给你的路灯。”阿尔法喃喃自语着,脸上突然带上了笑意。她挥了挥手,伯爵的尸体就在一阵闪光中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kY122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列克谢从痛苦之中醒来,赫然发现自己和自己的睡床,正躺在一片空旷的废墟之中,从周围的痕迹依稀可以辨别出这里还是自己的卧室,但是整个上方建筑物的屋顶,都被某种力量削去,在他房间书柜的高度,留下一道夸张且整齐的断口。kY122
周围传来了踩踏瓦砾的声音,很快几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那是官邸中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女仆,以及自己在伯爵卫队的朋友的声音。kY122
“那个人留下了阿列克谢,天哪!我还以为他也和老拉斯廷那样被挂在路灯上,胸前挂着两条街那么长的罪状呢!”kY122
但是阿列克谢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听不清他们的声音了,因为有另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了起来。kY122
【作为一个傻子,你是整个拉斯廷伯爵的系统里,少有的还算干净的那个,但也只是还算干净。德文河扬斯克暂时还需要一个领主,等到它不再需要领主的那一天,希望你能带着对今天的记忆,做出合适的选择。】kY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