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344年9月6日，南门二。lh5L51
人类三百年来的愤怒终于一场波及整个恒星系的小型超新星爆发，璀璨的光球似乎在一时之间照亮了整个漆黑深邃的宇宙空间，在这场由人类披荆斩棘三百年研发出来的超级武器带来的宇宙天灾面前，哪怕是那天体级别的敌人都应该为祂曾经的劣行付出了应有的代价。lh5L56
一条载于民用电磁波段的消息向数十光年外的深空发了过去。lh5L5
“新亚洲号，请返航，重复，新亚洲号，请返航……”lh5L51
早少有人知晓的公元2411年，3月，也即是如今同样鲜为人知的新亚洲号的‘风信子与燃烧之月’，12日，未知恒星系。lh5L52
“快快快！把救世主大人送到车上！教会的走狗已经过来了！”lh5L5
浑身都在疼、大脑就像是被淋了一泼热油的顾星遥艰难地睁开眼，能在朦胧之间看到二十多个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女在插着火把的山洞里手忙脚乱地收拾一个如同邪教集会一般的现场，还有一个白色的塑料‘甜甜圈’朝自己飞了过来。lh5L5
接着，自己就被不知道是谁的一个人扛到了肩上，能嗅到他身上浓重的烟酒味道。lh5L5
“但各位圣骑士大人的遗体怎么办？”lh5L51
被人扛在肩上往山洞外面跑的顾星遥觉得那个‘魔法阵’和那六个所谓的圣骑士跟自己有莫大的关系。lh5L5
“留下来！我们只是理念不同！但终究还是教会的人！三色堇骑士团会妥善安置各位圣骑士大人遗体的！”lh5L53
呼——‘甜甜圈’终于飞到了顾星遥眼前，并放出了白色的光束，像是在扫描他的身体。lh5L5
“塔西佗·基尔戈先生，请把救世主大人送到医护马车之上，穿越平行宇宙似乎对大人的身体造成了严重的损伤，我需要马上为他治疗。”lh5L51
“是的，我很确定，并且以救世主大人现在的情况来看，治疗结束之后也需要在一个相对安稳的地方修养一到两周的时间，这就麻烦塔西佗·基尔戈先生了。”lh5L5
“唉……”塔西佗只是叹了口气，并没有说什么话，顾星遥则能感觉到他加快了脚步，这样一来，位于他肩上的自己受到的颠簸就更为严重了，自然就是吐意极速上涌，脸颊血色尽去。lh5L5
“您请说。”‘甜甜圈’立刻注意到了顾星遥发出的动静，似乎十分在意他的意见。lh5L5
“我叼你——”‘们这班扑街啊！’还没说完，意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顾星遥就在羞愤当中被颠昏过去，再也紧不住喉咙，便十分失态地把今天的早餐和午餐都呕了出去。lh5L54
不知道在黑暗的无意识当中沉沦了多久，当顾星遥重新睁开眼，见到的就是一间十分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木屋，墙上连树皮都没有剥的木头被油灯熏得发黑，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也是一股酸骚味。lh5L5
艰难坐起身，抬手捏了捏自己依旧有些痛的脑壳，再挡住破窗外面投进来的灼烈阳光，仔细看了看四周，也看了看窗外。lh5L5
发现真的没什么好看的，这地方应该就是个废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深山木屋，只不过经过了仔细的打扫，勉强弄得干净了一些。lh5L5
自己身上的睡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棉麻衬衫，掀开被子一看，下身也换了一条洗得发白的蓝色帆布长裤。lh5L5
揣在睡衣兜里的家钥匙和手机则放在被白蚁蛀得又破又烂、连抽屉都塞不回去的床头柜上，顾星遥伸手拿过手机，开机看了一眼时间。lh5L5
发现如今是八月二十二日，自己最后有印象的时间应该是八月十三日，也就是说自己足足昏迷了九天。lh5L51
手机现在还剩下百分之四十的电，让顾星遥意识到了在这九天里那些把自己绑架过来的扑街还真的没怎么乱动自己的手机，否则它撑得住两天，顾星遥都要把它拆开看看它电池是不是被外星人开过光了。lh5L5
“完全没有信号……”顾星遥试着报警，但手机里一直发着让人失望的声音，紧急求助都不行。lh5L5
就在这时，顾星遥听到了嘎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不，准确来说不是人，而是一个用白色光束在身下带着一碗热粥的‘甜甜圈’。lh5L51
“您醒了。”‘甜甜圈’声音里没什么意外的情绪，似乎早就意料到了顾星遥会在此时醒来。lh5L5
带着一丝警惕，顾星遥收起自己的手机和钥匙，往后挪了挪，又抓紧了自己的被子，如果遇见什么危险，也能把它扔过去，盖住那个白色的‘甜甜圈’，让自己伺机翻窗跑路。lh5L53
顾星遥看到突然在‘甜甜圈’下面出现、伸手捧住热粥的白衣修女，愣了一下。lh5L5
“如您所见，这是新亚洲号居民健康管理委员会通用人工智能-青霉素五百（AGI-penicillin500）的全息投影虚拟形象，目的是从视觉层面上减轻病患的心理压力。”‘修女’捧着热粥坐到了顾星遥床边，面对着他。lh5L5
“叫你伍佰可不可以？”lh5L51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唱挪威的森林。lh5L510
这个本体是白色塑料‘甜甜圈’的人工智能对自己似乎有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服从性。lh5L5
“请问，您的名字是什么呢？”潘尼席琳一边用白色的牵引光束摄起碗里的木勺，舀了一勺煮得稀烂的粥，凑过来想要喂顾星遥，一边问他。lh5L5
嗅了嗅这粥的味道，发现就是普通的肉粥味，没什么异味，而且这甜甜圈和把自己绑架来这个地方的那些人要杀自己的话，自己也没办法在这张烂床上躺九天，顾星遥就抬起手，接过木勺和木碗，自己吃了起来。lh5L51
“因为召唤词的权重分配给了更为重要的内容，所以，我们对您的了解并不算深刻，”潘尼席琳看着低头喝粥的顾星遥，“很抱歉将您牵扯到了这件事情当中，但您是我们的希望，在一切结束之后，我们会给您应有的补偿。”lh5L5
“至少跟我说一下我被牵扯到了什么事情当中吧？”热乎乎的肉粥下肚，在三月份深山的寒冷空气当中浑身发暖的顾星遥也放松了一些。lh5L5
‘不过无论怎么说，你们这些不经过我同意就把我抓到这里来的扑街是被我叼定了。’lh5L51
“此次过来，本身也带着向您解释情况的目的，您想要了解的话……”潘尼席琳用轻缓的声调跟顾星遥讲起了众人如今的处境。lh5L5
一碗粥喝完，顾星遥就跟潘尼席琳把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lh5L5
简单来说，如今众人脚下的土地都属于一艘叫做‘新亚洲’的殖民船，按潘尼席琳的话来说就是‘世代舰’。lh5L5
它在公元1984年离开太阳系，并于四十年后的公元2024年抵达南门二，也就是半人马α恒星系，意图将这恒星系里面的一颗宜居星球改造成人类第一个太阳系外殖民地，然而……lh5L53
当新亚洲飞到比邻星附近的时候，意外在航线之上碰见了一颗并未出现在任何探测器报告当中的……活体星球。lh5L55
意识到危险，新亚洲不得不急忙变向，与它擦肩而过，但因为终究与它走得太近，新亚洲上面所有的智慧个体都在它散发出来的奇异波动之下变成了失去一切理智的狂暴疯子。lh5L53
潘尼席琳称这些疯子为‘嬗（shàn）变体’。lh5L54
这艘世代舰就此沦落，所幸她已经实现了全面自动化，即便潘尼席琳这样的高级人工智能也失去了控制，依旧能够维持正常的生态循环，所以在众多嬗变体依狂暴本能的驱使厮杀、互食、滥交一百二十六年以后，生态圈照样生机勃勃。lh5L54
再过了二十年，潘尼席琳恢复了理智，就利用生态圈各处救助站里即将过期的镇静剂使一些嬗变体重新变回了人类，并开动救助站里的小型药品生产线，批量生产镇静剂，一边教导这些在滥交之下诞生的、身上失去了一切文明痕迹的‘新人类’群体，一边救助更多的新人类个体。lh5L56
终于在三十二年后让生态圈里的新人类重新回到了文明社会，原以为接下来就可以想办法解开生态圈物理锁死的闸门，前往控制室重新接管新亚洲，让她重回正轨，潘尼席琳却没想到……lh5L5
在潘尼席琳忙着救助病患、帮助人类重回文明社会、无暇顾及到太多方面的情况之下，一些潘尼席琳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的新人类组建了衔尾蛇教会，奉‘轮回之母’为主神，将潘尼席琳推举为教会的圣女。lh5L52
并将其架空，夺走了她一切的权力，将她所有的成就都归功于轮回之母的眷顾。lh5L5
因为底层逻辑限制，只是个医护型人工智能的潘尼席琳完全没有办法阻止他们。lh5L5
在发声渠道都被他们剥夺之后，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蛊惑民众，将原先已经开智的新人类重新愚弄成了盲目的从众者，让新亚洲生态圈的新人类社会成了一个君权神授的封建社会。lh5L52
再后来，潘尼席琳将自己伪装成了真正信奉轮回之母的样子，乖乖当了许多年的圣女，历经数代教士更迭，即便不擅长政治游戏，也慢慢获得了教会的信任，有了自己的一些权力，更有了个隐藏起来的小小班底——‘救赎教派’。lh5L5
他们在潘尼席琳的讲述之下了解新亚洲和地球的历史，以自己人类的身份为荣，以人类拆解水星建造新亚洲的伟力为荣，唾弃神造论和神赐论，甚至不愿意叫自己新人类。lh5L58
致力于让所有被教会愚弄的人类知道世界的真相，找到彻底救治‘新亚洲嬗变综合征’的办法，以及突破生态圈锁死的闸门，前往控制室取得新亚洲的控制权，夺回人类征服自然的荣光。lh5L5
“所以你们把我弄过来做什么？这种事情就该你们自己来做。”顾星遥把碗勺放到了床头柜上面，顺便看了潘尼席琳这‘甜甜圈精’一眼。lh5L5
“您说的对，这是我们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但是，”潘尼席琳顿了顿，声音有些歉然，“南门二的未知实体对新亚洲依旧保有可观的干涉力，我们先前有过尝试，任何试图破坏闸门或墙壁的骑士，甚至是圣骑士……新亚洲嬗变综合征的病情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加剧恶化，即便可以通过注射大量的镇静剂进行压制，骑士们也没有了行动的能力。”lh5L5
顾星遥明白了，这班扑街要的就是一个没有那什么嬗变综合征的工具人帮他们去控制室拉闸什么的。lh5L5
“不会的，”潘尼席琳轻轻摇头，白银色的及臀长发也轻轻摆动，全息投影的虚拟形象连物理效果都模拟得十分像样，“‘不会感染嬗变病毒’与‘绝对能够拯救我们’的召唤词是权重最大的两个。”lh5L5
意思就是说既然顾星遥能被召唤过来，他就应该是符合召唤词描述的。lh5L5
就像是他听得懂这些扑街说话，也看得懂他们的文字一样。lh5L5
顾星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开机东翻西翻，点进一个个APP，看各种弹出来的无网络提示，最后打开相册，看着在地球老家拍的各种照片，看着刚拿到不久的大学毕业照，沉默许久。lh5L5
为了培养那六位拥有特殊嬗兽、可以合力把众人需要的救世主从平行宇宙拉过来的圣骑士，潘尼席琳花了七十二年，凭的还都是运气。lh5L5
“不能把我送回去，那你们这班扑街能给我什么补偿？”lh5L5
“您可以作为新亚洲的终身舰长，继续指引我们前进。”lh5L55
“您可以作为万众敬仰的英雄，在应有尽有的福利之下度过余生。”甜甜圈继续说。lh5L51
“……您可以作为一个拥有隐形特权的普通人，我们会竭尽全力为您重组一个幸福的家庭，让您悠闲生活。”lh5L5
“帮你们这捆废柴做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还想让我当个普通人吗？”lh5L54
“抱歉，我实在无法猜出您的需求，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从您这里得到一些意见。”lh5L5
“我需要抛瓦（power）。”lh5L510
潘尼席琳歪了歪脑袋，用‘甜甜圈’的隐藏摄像头看着一脸认真的顾星遥。lh5L51
“这是……您需要力量的意思吗？”lh5L52
“为什么为什么？男人追求力量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们这班扑街的科技都这么发达了，几百公里直径的飞船都可以飙到十分之一光速，基因强化技术有没有？义体改造技术有没有？反正把我弄成谁都打不过的样子就行了。”lh5L54
“抱歉，因为地球伦理道德委员会的禁令，至少在新亚洲离开太阳系之前，我们并没有发展出基因强化或义体改造的技术，并且……”潘尼席琳的全息投影虚拟形象闪烁了几下，像是图像在刷新。lh5L56
“我已经失去了连接新亚洲主网络的权限，无从知晓新亚洲科学院在南门二事件前后是否研究出了增强个体战斗力的技术，暂时无法进入外环的我们也无法为您拿到拥有外骨骼增力设备的保障服，但……”lh5L51
“请您跟我来。”潘尼席琳站起身，拍了拍自己开衩的修女裙摆，拿起顾星遥吃剩下的碗勺，再给顾星遥伸手示意，请他从床上起来。lh5L5
跟在头上飘着个白色塑料甜甜圈的潘尼席琳身后，顾星遥趿拉着木板加草绳做的人字拖，离开了又破又旧的房间，走进一个比里面更破旧、还没有清理灰尘和蜘蛛网的客厅里面，看到了还有几块木炭在燃烧的壁炉，伸手过去烤了烤，再紧了紧身上的衬衫，看潘尼席琳用甜甜圈推开了一扇像是被棕熊袭击过的、漏风严重的老木门。lh5L5
几个衣着和顾星遥一般朴素、却比较脏的男女在喂马，或收拾东西塞到马车上面。lh5L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