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先生

　　天下第一剑客安详的躺在地上。43gUX7

　　……43gUX

　　四十几岁的小年轻睡眠质量就是好啊，倒头就睡。43gUX

　　苏宁宁上前，贴心的给他盖上了小被——白白一张蒙过头的那种。43gUX1

　　那漫天剑河奔流而来的时候，苏宁宁确实很有触动。43gUX

　　瞧瞧人家这架势，这特效，这逼格——俯仰六百年，这李不群确实堪称惊才绝艳了。43gUX

　　相比之下，苏宁宁打架的方式就显得朴素多了——少女用指甲弹碎了飞来的剑刃，化身灵魄飞跃剑河，一点寒光轻吻过那白衣剑客的颈侧。43gUX1

　　一条血线在李不群脖颈上缓缓崩开，血珠滴落在地上，绽放成一朵桃花。43gUX

　　当世第一剑客，李不群，死了——43gUX1

　　但也算死得其所。43gUX

　　苏宁宁翻过手，少女柔荑一般的手指上，指甲盖晶莹圆润——43gUX

　　起码作为指甲刀来说，非常好用！43gUX2

　　……43gUX

　　庆历四年春。43gUX4

　　古云：先正衣冠，后明事理，是为礼仪之始。43gUX

　　狐狸小姐——现在是苏荼太子，向苏宁宁献上了正式而盛大的拜师礼。正衣冠、盥洗礼、叩首礼、束脩礼样样不差，还对外大肆宣称自己有幸请得了狐仙当太子太师。43gUX

　　消息一出，顿时朝野震惊——个屁。43gUX

　　满朝文武压根没当回事。43gUX

　　其一是太子殿下喜巫觋神鬼之事举世皆知，大家都觉得所谓“狐仙”不过是个噱头。43gUX

　　其二是权极一时的重臣，高要高公公，在那日剑河破空之后就莫名失踪了。43gUX

　　国家大事无人决断，只能指望着那病榻上的皇帝每天多清醒一会，群臣实在没工夫再操心太子殿下的兴趣爱好了。43gUX

　　也有人试图去探寻那日剑河究竟奔涌向了何处，最后却都莫名失了记忆，问便是记不得了。43gUX

　　江湖上都在传言，是有江湖仙士出手，一声剑来召出漫天剑河取了那大宦官狗命。43gUX

　　真相又何从得知呢？43gUX

　　……43gUX

　　苏宁宁背着书篓，抱着书卷，足尖轻点，几个纵跃来到了竹林围绕的幽篁阁。43gUX

　　今天是太子太师苏宁宁上任的第一课。43gUX

　　“仙上，今日我们学什么？”43gUX1

　　苏荼仍是公子打扮，穿了一件天青缎二色金的绣衫，望着苏宁宁的眼神充满了真诚与求知欲，像个纯真的孩子。43gUX

　　一眼顶真。43gUX1

　　但苏宁宁已经上过一次当了——这古装版狐狸小姐比原版的更像狐狸。43gUX

　　切开都是黑的那种。43gUX

　　“叫先生。”43gUX

　　“……是，先生。”43gUX

　　面对仙师，唤声先生是应当的。苏荼正襟危坐，庄重行礼，却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点抗拒。43gUX

　　——总感觉哪里吃亏了。43gUX

　　苏宁宁听到这声“先生”，心里感觉挺微妙的——这种称呼就好比是女生偷穿男友的白衬衣，亦或是少女被丝袜松紧带勒住的大腿肉。43gUX2

　　明明都是很正常的东西，却莫名其妙让人感觉有些涩。43gUX

　　“今天学一类单参数曲线的包络线模型。”43gUX3

　　“？”苏荼脑门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43gUX

　　“逗你玩的。”苏宁宁绕着苏荼走了一圈，像是一阵春风在身边轻轻撩了几下，又像风一样退走，把两本书拍在桌上：43gUX

　　《吴孙子兵书》43gUX1

　　《千字文》43gUX

　　“呐。”43gUX

　　来了来了，穿越古代必备的文抄公桥段！43gUX

　　书是从狐狸小姐的Ipad缓存里找的，文抄公苏宁宁还贴心的翻译成了大幽的文字。43gUX

　　苏荼正色接过书，一开卷：43gUX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43gUX

　　再开卷：43gUX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43gUX

　　这些书让苏宁宁看来，确实牛逼卧槽；但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也仅仅只是牛逼卧槽了。43gUX

　　可人总得尊重时代的局限性——它们在自己的时代总是具有超越性的，用来启蒙再好不过了。43gUX

　　苏荼似乎全身心地沉浸下去了，捧着书卷的手微微颤抖，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43gUX

　　黑发美人在看书，白发少女在看看书的人。43gUX

　　这些书可都是从狐狸小姐的ipad缓存里找到的——换句话说，以前的狐狸小姐早就读过了。43gUX

　　在狐狸小姐变出九条尾巴把林宁推下悬崖之前，她在人类社会的伪装几乎天衣无缝——除了对狐狸情有独钟外，都只是些普通的爱好：43gUX

　　电子设备从来都是最新款的，喜欢拉着自己看三流情感电影还哭的稀里哗啦的，steam库存多到离谱，手游氪金从不含糊……43gUX

　　那样一个狐狸小姐，与眼前女扮男装的太子殿下艰难地重合在一起。若非是能切实感觉到契约的存在，苏宁宁当真会觉得自己认错人了。43gUX

　　是真的不记得了？苏宁宁有些失望。43gUX

　　狐狸小姐说过，十个甲子以后叫醒她。43gUX

　　那要怎么才能唤醒她呢？43gUX

　　……43gUX

　　似乎感受到了苏宁宁的目光——苏荼抬头，随后想起什么似的，主动解开了自己束发用的发冠，甩了甩头。43gUX

　　如墨的发丝流泻下来，柔软而顺滑，宛若黑色鸿羽。43gUX

　　“想起来了——先生似乎更喜欢看我披散头发的样子。”43gUX

　　苏宁宁：“……”43gUX

　　之前确实手贱解过她的束发来着。43gUX

　　苏宁宁心里很不服气，但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43gUX

　　她得澄清一下——她确实喜欢。43gUX

　　苏荼捧着书，语调悠悠，娓娓道来，像在给苏宁宁讲睡前故事：43gUX

　　“自打出生起，母亲为了争宠，便将我伪装成男孩生养，对外也一概以皇子论。”43gUX

　　“十三岁那年，母亲药死了我亲哥哥——但她做的不是很干净，被父皇发现，罚去洗恭桶，在某个夜晚被冻死了。待到第二天我去给她送饭时，尸首已是又硬又胀。”43gUX

　　“托她的福，我成了大幽仅存的‘皇子’，再不能以女子身示人——寻常公子尚能披发，但我长相阴柔，一披发便会穿帮。”43gUX

　　“起码现在还不行——”苏荼一边翻书，一边继续讲道：43gUX

　　“父皇昏庸暴戾，重病却仍不放权；那高公公请强人杀我，纵使被先生吓跑了，却仍在暗处虎视眈眈；大幽连年天灾匪患，四面尽是强敌……43gUX

　　羽翼丰满之前，我断不能暴露女子身。还烦请先生替我保密。”43gUX

　　末了，苏荼又抬头望一眼苏宁宁：“宁宁先生。”43gUX2

　　苏宁宁正被这声“宁宁先生”震得六神无主——43gUX

　　“待到诸事平歇，我穿裙装为先生跳支舞吧——那一天不会太久的。”43gUX

　　……43gUX

　　“我拒绝。”43gUX1

　　苏荼翻书的手一颤，停下了。43gUX

　　空气陷入一片安静。43gUX

　　苏宁宁从大理石桌上一跃而下，两条尾巴一扫一扫的：“你生而有翼。不必刻意讨好我，更不要把自己当成待价而沽的商品——”43gUX

　　小狐狸贴近捧着书的苏荼。43gUX

　　丝丝缕缕的狐火在少女指尖跃动，翻花绳一样编织成一只黑色的火凤凰，温暖却不炽烈。43gUX

　　苏宁宁伸手，葱白如玉的手指将凤凰藏进了苏荼的发梢，再也找不见了。43gUX

　　“虽然我还总把你当成另一个人——但在你实现理想之前，我都不会离开你，放心去做吧。本狐仙批命：你合该是那千古一帝。”43gUX1

　　苏荼怔了许久，随后捂住自己的眼。43gUX

　　黑发少女修长而丰润白皙的手遮住自己的双眼，嘴角却似乎微微翘起：43gUX

　　“好。遵先生旨意。”43gUX

　　一滴水珠落在地上。43gUX

　　苏宁宁伸出手，凉丝丝的——43gUX

　　好像下雨了。43gUX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