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离手持轩辕剑，登太虚山顶，迎漫天飞雪，眺望故居方向。lrAKt
上山已过十一个年头，曾经三尺高的小孩，如今长成了五尺的英俊倜傥好男儿，一头长发披散在肩，任由雪絮沾留。lrAKt
在赵离眼中，世界仍是一片的红，红得他不知道平日里喝的是水还是血，又或者随赤鸢仙人下山的每一次，自己都要亲自处决入魔之人，再加上眼疾仍无法康复，只是对于太虚山上的另外两人来说，赵离这副样子早就习惯了。lrAKt
赤鸢仙人说，她走过的路比赵离吃过的粒米都要多，赵离信。lrAKt
林朝雨说，师兄最照顾她，比赤鸢仙人还来得可靠，赵离也信。lrAKt
“师兄，你想回去看看吗？”林朝雨自然地走到赵离身边，替他扫去鬓边白雪，“我随时都可以陪师兄回去。”lrAKt
林朝雨平时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像是随了师父赤鸢仙人，下山的途中也不会掺和到尘世的纷争中，除非是赵离看不下去要冲上去阻止，她才跟上去，不平的事太多，她倒被世人认为和赵离是一样的侠胆柔情，享负盛名——诸如“不愧是赤鸢仙人的弟子”之类的。lrAKt
只不过，对于林朝雨而言，能有师父和师兄在身边，任凭世俗评价但无关痛痒，她并没有了解师兄与师父之间的往事，平日顶多是师兄倔的厉害，师父也同样坚持自己的道理罢了，二人虽然切磋时回回见血，但平时都是相敬如宾的。lrAKt
“我还不能。”赵离摇头，“我和赤鸢仙人有过约定，只有让她满意的时候，才能放我回去。”lrAKt
赤鸢仙人常外出，单留赵离与林朝雨二人在山中，约莫前年时候，才愿意放带二人其中之一出山，至于正统十四年时，赤鸢仙人没有挑明个中缘由，赵离权当对方是一时的心血来潮。lrAKt
掰着手指头算算，距离家中剧变已经过去十一个年头，赵离的剑心修为已达三层明镜——当然，这是勉强维持剑心的情况下才抵达的境界，只要对上赤鸢仙人，赵离的剑心便会崩溃到无尘都没有的地步，哪怕是引动真气出体都做不到，一来二去，赵离能倚仗的只有自己的武艺，然后被千年的仙人随意戏耍。lrAKt
“从刚开始的一回都不需要，到去年能在师父手下撑过五十回合，师兄你总有一天能追得上师父的。”lrAKt
林朝雨将每场的师徒死斗看在眼里，虽然每次都是以师兄遍体鳞伤被自己拉去洗澡为结果，但是林朝雨认真记住师兄的伤口有多少道，师兄伤没好时也是林朝雨自个陪在他旁边耐心看伤口愈合，不过那也就一两天的事情，师兄以前还表现得好羞涩。lrAKt
“多了个为了不被你看光身子的理由，每日练剑也得更勤勉些。”lrAKt
赵离对男女之事没有心思，但男女有别他是知道的，再加上平日去阅读赤鸢仙人留下的书籍，他也了解到“荷尔蒙”之类的说法，不知道是谁还往书上批注过“华的荷尔蒙还没有我捏的手办多，悲”。lrAKt1
“倘若你有心仪的意中人，日后跟对方聊起我这个师兄时，对方怕不是要醋坛打翻。”lrAKt
赵离手腕微动，轩辕剑的落雪尽数撒下，他转身迈开脚步走向自己的住所，奇特的是，赵离此刻片雪不沾身，走出的每一步都将落到身体的飘雪震落，而林朝雨和自己居住的砖房，是赤鸢仙人十年前亲手搭建的，用的还是这个朝代所没有的“水泥”，当时年幼的他还负责帮打灰。lrAKt
林朝雨见赵离离开，自个也赶紧追上去，赵离只是走路的速度，林朝雨却要踩着厚雪小跑到他身边，不过在追上之后，林朝雨认真地对赵离说到：lrAKt
赵离闭眼摇头，他不用转头看都知道林朝雨又摆出那副娇憨的表情来看自己，就算自己多次拒绝也无济于事，哪怕左手传来柔软的触感，也没让习以为常的赵离睁开眼。lrAKt
师兄妹产生感情，在常人看来都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只不过，手刃赤鸢仙人是赵离毕生夙愿，他人若是对自己产生了情谊，自己无从回应对方，于赵离而言这却成了件很奢侈的事情。lrAKt
只是和赤鸢仙人每年进行一次生死决斗，自己每次都需要赤鸢仙人手下留情才能从其剑下存活，追求之外的事情更是无心又无力。lrAKt
不过，赵离也发现了一件事，赤鸢仙人让自己读的书迥异于这个时代，诸多理论若是传播出去，高低得掉个人头，就连赵离自己以往的观念都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只是，赤鸢仙人的书籍给了自己一人看，对林朝雨则是正常的读书识字。lrAKt
她说过的话都是认真的，经过十一年的时间，赵离确认了这个事实，而自己的报仇，也从未动摇过。lrAKt
“算算时候，赤鸢仙人快回来了。”赵离抬头看天，一道剑痕划破云与雪，正飞速赶来太虚山，“你若是不嫌弃，可以先帮我准备好热水了。”他睁开双眼，看向抱住自己左臂的林朝雨。lrAKt
“那是自然的，师兄。”林朝雨松开赵离的手臂，朝对方露出嫣然一笑，平时淡漠性子的林朝雨，也只有对待亲人时会露出亲和的表情来。lrAKt
待林朝雨放开赵离的手臂，退到一边去时，赤鸢仙人恰好落到地面，将脚下轩辕剑握在手中，赤鸢仙人才说到：lrAKt
赵离点头，他站定于离赤鸢仙人三丈处，二人在冰天雪地中静而对峙，围观的林朝雨感受到一股沉闷至极的压力向四周散开，哪怕她剑心已入无尘，心湖此时却被这股氛围掀起阵阵涟漪。lrAKt
如果说赤鸢仙人当世第一，那林朝雨认为，自己的赵离师兄占个当世第二也不为过，哪怕这个当世第二被当世第一打了十年，算上今年该是第第十一年。lrAKt
在林朝雨脑子活跃时，她突然发现，笼罩在太虚山上的这片大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自己感受不到风儿在流动，向赤鸢仙人看去的时候，果然发现对方手中的轩辕剑正焕发着流彩的光芒，太虚山的风与雪此刻都在赤鸢仙人的掌控之下。lrAKt
随着师兄的武艺日益精进，师父每年操控的自然伟力的威力也随之增强，林朝雨记着，前年的时候，赤鸢仙人只是站在原地不动，赵离就被风刃捅了个对穿，还从太虚山摔到半山腰，得亏一路拿轩辕剑缓冲才没摔成肉酱。lrAKt
至于去年时，赵离却可以逼近赤鸢仙人三尺内，与其过了三十个来回后被赤鸢仙人突然生出的冰柱给腹部捅了个对穿，林朝雨虽然看着心疼，不过心疼的次数多了，也就没那么心疼了。lrAKt
“今年的师父打一开始就动用两种自然伟力吗。”林朝雨又往后退了两步，她自己的身体素质在武林中能排到上流，但面对二人交战的余波恐怕也是遭不住，“师兄心里应该也清楚，师父会继续动用新的招式，就是不知道又会是哪种伟力。”lrAKt
林朝雨想了想，便再躲远些，就在此时，赵离先动了身体，他欺身近前，左手疾伸，向赤鸢仙人双目插了过去，指风凌厉，刹那间指尖已触到他眼皮，那赤鸢仙人却早已看穿了赵离的行动，右手抛开轩辕剑，挥起道袍缠住赵离左手，在一掌快要打在对方手臂上时，赵离右手挥剑，送剑，剑尖直指赤鸢仙人的心脏！lrAKt
只听“咻”的一声，赵离的剑非但没有刺中赤鸢仙人，反而被对方的控剑从天而降打断，双方近身的交战就此分开，赵离单手持剑改双手，而赤鸢仙人的轩辕剑漂浮在她的身侧，对赵离虎视眈眈。lrAKt
林朝雨在一旁将二人电光火石般的交战看在眼中，赤鸢仙人操控的风雪并非单纯的炫耀，而是切实地阻碍在赵离进攻的路径上，不管是踏雪无印还是风障，赵离在冲向赤鸢仙人开始就遭到环境的陷害，不过二人第一回交手下，赵离仍没有吃亏，足以证明他这一年间武艺又精进了许多。lrAKt
正在此时，赤鸢仙人头顶的轩辕剑激射出去，赵离不敢怠慢，守剑六式施展开来，竟与赤鸢仙人操控的轩辕剑斗得不相上下，两道迅捷无比的剑光，为这个严冬再添了不少冷气，剑锋冷、剑招冷、剑气也冷。lrAKt
赵离披散的长发胡乱飘零，形蕴二十一式在他的手中融会贯通，信手拈来，对付赤鸢仙人操控的轩辕剑却常常落入下风，明明无人握持，每一剑却犹如羚羊挂角般神妙，就好像面对的不只是赤鸢仙人。lrAKt
那赤鸢仙人只是向赵离走去，她每靠近一丈，轩辕剑的威势便强上三分，待赤鸢仙人走到赵离跟前时，赵离正好逼退浮空的轩辕剑，而迎接他的，是赤鸢仙人右手捏出的一拳——lrAKt
像是提醒赵离一般，赤鸢仙人念出了这一招的名字，后者立刻横剑护在自己身前，等赤鸢仙人那小巧的拳头打在赵离的轩辕剑上时，以此为中心瞬间激起吹飞积雪的冲击波，哪怕赵离苦苦支撑，他最终还是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在雪地上打滚四五圈后，仍因为全身的剧痛而起不来身。lrAKt
“十一年了，面对我时，你始终动用不了剑心。”赤鸢仙人握住轩辕剑，下一刻，天空雷云密布，直指赵离，“赵离，你没有长进。”lrAKt
赵离拄剑，挣扎着从雪地站起，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因为头顶的雷云给了他名为死亡的威胁，心湖在此时却分外平静。lrAKt
正如赤鸢仙人所言，赵离在与她对阵时，心中所想的，永远是母亲死不瞑目的头颅。lrAKt
而此时，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时，赵离反而出奇的平静，盘桓在他脑内的，是赵氏死前的那一句“活下去”。lrAKt
赵离闭目，手中的轩辕剑在此时换了一个模样，剑身长狭，剑尾龙首，剑含青流，古朴黝黑，他举起手中的剑，在落雷将至时，将其送去赤鸢仙人面前。lrAK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