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送我回去！”被皇甫玉紧紧抱在怀里的顾星遥在迎面的狂风当中大喊，身边龙翼上下拍打，大气轰鸣，人如立于惊涛骇浪之上的小船，起伏不定。f1l4H
“对不起……”皇甫玉在顾星遥耳边低声呢喃，声音里充斥着无数混乱动摇的感情，惭愧，担心，后怕，自责……f1l4H
“但团长先生说过……绝对不能在人员密集之处跟南云圣战斗，那是……必须……由一个人讨伐的怪物……”f1l4H
“他也有聚合特性？”顾星遥想起了那个拿着‘未来’在风之冢大杀特杀、用死者的灰烬维持‘不死’的里昂。f1l4H
强如塔西佗，在拥有大量‘血包’的风之冢也奈何不了他。f1l4H
如果南云圣也有那样的聚合特性，自己除非用‘未来’把自己烧成火柴人，一枪把他全身打成灰烬，否则确实杀不掉他。f1l4H
仔细想想，南云圣拥有聚合特性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毕竟把‘聚合化’这技术送给里昂、把里昂当做实验体的东阳草就是他手下的人。f1l4H
“我不清楚什么叫做聚合特性，但团长先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开玩笑，所以……”f1l4H
“啧。”顾星遥有些不爽，却不再叫皇甫玉送自己回草之原了。f1l4H
“知道白马村在哪里吗？送我过去，我在那边还有事情要做。”顾星遥话音刚落，就见到身下钢之龙翅膀一压一抬，被天际的大风一吹，就换了个方向，似乎是去白马村的样子。f1l4H
顾星遥身子缩了缩，被像是能从自己身上刮下几两肉的风吹得有些冷了。f1l4H
皇甫玉浑身一僵，嘴巴张了张，金色的眸子暗淡下来，犹豫许久……f1l4H
“塔西佗·基尔戈前辈和许大伟前辈力战而死，其他人……我没让山茶花骑士团的人靠近他们……几天前……交给迷迭香骑士团的战友照顾了。”f1l4H
皇甫玉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把怀里的孩子抱得紧了一些。f1l4H
“重新认识一下好了，”顾星遥闭眼靠在皇甫玉怀里，头靠着她冰冷坚硬的胸甲，却像是听到了某样滚烫而柔软的东西在有力跳动，“我的名字叫做顾星遥，救赎教派从平行宇宙召唤过来的‘救世主’，现在要去做的，就是‘救世’的事情，你要帮我吗？”f1l4H
轰隆隆——马蹄飞扬，载满传单的马车轰然碾过寂静的村落，屈卢平驾着车，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挂在马车两侧的马灯照出来的道路，手中马鞭在空中抽得啪啪作响，即便耳边都是马匹痛苦的嘶鸣也不见放松。f1l4H
很快，马车就在众多被惊醒的村民眼中冲出白马村，冲到河边，急停在了一座水车磨坊面前。f1l4H
拉车的两匹马腿脚一软，差些倒地，屈卢平却管不了那么多，直接从马车上面跳下去，踉跄跑去敲了磨坊大门。f1l4H
“司空先生！司空先生！我是顾先生说过的屈卢平！我这里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f1l4H
“停停停！进来说！”本来就因为研究飞机而没有睡觉的司空翼连忙跑过来给屈卢平开了门，“快进来！”f1l4H
屈卢平急忙喝了一口司空翼递过来的水，再把草之原发生的事情统统告诉了司空翼，并催促司空翼立即和自己用他的飞机带着那八万多份的传单，进行救世主大人的下一步计划。f1l4H
“但、但是……”司空翼满头大汗，“我的飞机虽然能飞，今天试飞过了，但是它们的载重实在不大，顶多加一个人重量的传单，屈卢先生马车上的传单远不止一两个人那么重对吧？”f1l4H
“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大不了一个城镇撒少点，”即便喝了水，屈卢平的声音也沙哑得很，“现在已经不是管那么多的时候了，再不走，只会功亏一篑。”f1l4H
虽然报社的其他人也拿了部分传单、快马加鞭地往阔土大大小小的城镇送，但他们那几份传单能干嘛？f1l4H
等新亚洲内环所有人被热死，他们都不可能把消息传递到阔土外面！f1l4H
虽然理论上只要阔土的人民收到传单并暴动反抗教会也足够了……f1l4H
这个乡村教师并不是救赎教派的人，不是听风者的人，甚至不是任何一个进步组织的人，只是获得了在意的知识，想要飞上天空俯瞰大地的一个普通人，在屈卢平看来，他大可不必参与到如今这个必定与教会爆发剧烈冲突的计划当中……f1l4H
但他还是做出了与普通人趋利避害天性截然相反的选择……只因那位救世主大人跑到这边跟他说了一个下午的话。f1l4H
磨坊里的两人很快就急急忙忙地穿起了防风的皮衣和护目镜，收拾起了各种必须的东西。f1l4H
“其实很简单，它有两个摇杆，左边控制左右方向，右边控制上下方向，还有——”f1l4H
磨坊之外突然传来了一声爆响，把屈卢平和司空翼吓了一跳。f1l4H
两人连忙扭头朝窗外看去，只见到一头钢白色的巨龙收拢翅膀，落在了停放着两架飞机的棚子旁边。f1l4H
龙背上有两人，一人是金发白铠的女骑士，一人是一身白衣、头上顶着深红铁冠的黑发救世主。f1l4H
见到救世主大人，屈卢平和司空翼顿时松了口气，接着抓起收拾好的提包，连忙跑出磨坊，朝巨龙跑了过去。f1l4H
“老平你留下来，”从龙背之上跳下来的顾星遥抢过屈卢平的提包，“骑马找个地方藏着，发传单的事情就不用你来做了。”f1l4H
“呃什么呃？飞机你会开吗？在几百米的高空坠机，”顾星遥敲了敲头上的甜甜圈，“我有甜甜圈护着死不了，你呢？”f1l4H
顾星遥再看了司空翼一眼，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不想让这看起来脑子就比较呆的大叔开飞机发传单，怕出事，但如今除自己之外也找不出更好的飞行员了。f1l4H
他毕竟是制造者，新亚洲没人比他更懂这些飞机，如果他开飞机出事的几率是百分之二十，其他人至少有百分之五十以上。f1l4H
“但……”屈卢平还想说什么话来让救世主大人收回命令。f1l4H
“你别‘但’，没有‘但’，就这样决定了。”顾星遥直接朝停着飞机的棚子大踏步走了过去。f1l4H
“嗯？”顾星遥回头看了看皇甫玉，不知道她想做什么。f1l4H
看着眼前这义无反顾踏上救世之途的孩子，回想起‘她’与自己在村子树下玩游戏之时露出的温柔笑容，皇甫玉金眸明灭不定，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轻轻松开了手，说了声‘注意安全’。f1l4H
“之后我教你打牌好了。”顾星遥扭头回去，继续往前走，只留了个背影给皇甫玉，却又像是不止留了这个……f1l4H
“抛石子、跳房子什么的，幼稚死了，你不知道我之前骗你的时候费了多大的劲，哼。”f1l4H
皇甫玉愣了好一会儿，才无措地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眼中灵光流转。f1l4H
老古董一般的飞机慢慢飞入夜空，螺旋桨带起的风吹得驾驶座上的顾星遥黑发缭乱，风声也淹没了天地间的其他声音。f1l4H
顾星遥循声看去，虽然相隔太远，看不见，但他也知道，皇甫玉的钢之龙把马车的整个车厢都抓了起来，大部分传单都在她那边，把这些传单散布到阔土之外的任务也交到了她的手里。f1l4H
谁叫她的钢之龙飞行速度最快，一天就能飞越整个内环呢？f1l4H
现在这飞机的飞行员严格来说是潘尼席琳，毕竟顾星遥‘看’不清方圆两百米之外的东西，只能把一堆堆塞在驾驶座旁边的传单用两只小手团成团，等到飞机飞临城镇上空的时候丢下去。f1l4H
“稍等……”潘尼席琳给身下的飞机测了测速，“‘天堂鸟’目前的航速约为一百六十四公里每时，预计航程为六千八百公里，如果不出意外，完全能够完成您的计划。”f1l4H
天堂鸟和地狱鸟就是司空翼制造的两架飞机的名字了。f1l4H2
“嗯，”顾星遥随手抽一张传单过来，把它团成团，塞到防风的毯子之下，“那就行。”f1l4H
夜幕之下，天堂鸟飞向白马村，地狱鸟飞向湿土，钢之龙飞向沃土，散播起了无数人寄托其上的希望。f1l4H
‘公元2411年，金盏花与远征之月（4月），26日，昼，15时23分。’f1l4H
‘我手头的传单已经全部发了出去，阔土大大小小的城镇都收到了这玩意儿，反响不出我们预料，阔土的金丝菊骑士团和夹竹桃骑士团直接反了，我不止一次看见山茶花骑士团的狗屎骑士被他们撵着赶。’f1l4H
‘平民和民兵也是差不多的反响，大部分城镇都在驱逐那些教会的走狗，还有很多很多的青年人、中年人告别了他们的家人，自称‘义勇军’一批批地往白银山矿场跑，搞得像是大迁徙一样，那副狂热的样子我实在不能理解。’f1l4H
‘不知道是不是对衔尾蛇教会的信仰破灭之后换了个新的信仰。’f1l4H
‘但无所谓了，这正是我想见到的局面，这至少二十万的‘义勇军’都带着枪，跟皇甫玉叫来的迷迭香骑士团，拿下白银山矿场不在话下。’f1l4H
“甜甜圈，”顾星遥靠坐在天堂鸟的真皮座椅之上，把深红色的甜甜圈和毯子一起抱在怀里，“还有多久天堂鸟才能飞到白银山矿场？”f1l4H
“还有一小时二十分钟哦。”潘尼席琳一边用牵引光束操纵飞机，一边把日记本和铅笔收起来，塞回顾星遥的手提箱里面。f1l4H
“还不想休息。”顾星遥从毯子之下抽出焦黑的‘未来’，用指肚轻轻抚摸弹巢之上刻印的金色经文。f1l4H
“我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这次去白银山矿场很有可能会遇见那个狗屎教皇，我们要做的事情也绝对会有他来妨碍。”f1l4H
这几天顾星遥在阔土之上飞来飞去都没听到南云圣的消息，他可不会觉得这狗屎教皇是怕了自己，不敢露头了，现在这样藏头露尾只有可能在憋一个大的，如果不小心的话，自己这边功败垂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f1l4H
“不用担心，”潘尼席琳轻声细语，“聚合体并非不可战胜，当初肆虐新亚洲内环的数千头聚合体，也在所有人类的联合讨伐之下被屠戮一空，当初的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现在的人类不可能做不到。”f1l4H
“我倒是不担心杀不死他，就是担心他突然跳出来手贱搞破坏，比如砸坏‘希望’什么的。”顾星遥把‘未来’塞回毯子之下，插进腰间的枪套里面。f1l4H
“南云圣的目标也是生存，所以在您使用‘希望’突破墙壁之前，他应该是不会动手的。”f1l4H
“嗯……是这个理，”顾星遥点了点头，“那就要皇甫姐——那就要皇甫玉他们看紧我了。”f1l4H
轰，轰，轰——钢白色的巨龙拍打庞大的钢铁膜翼，将身下空空荡荡、一张传单都不剩的马车丢到地上，再让抓着自己爪子的皇甫玉爬回自己背上，坐上龙鞍。f1l4H
钢之龙是没有自我意识的，皇甫玉只是在眺望远方之时自说自话而已。f1l4H
轰！轰！轰！——龙翼狂拍，以冲刺的速度，飞向少女记挂了许多天的阔土。f1l4H
金发的少女骑士戴上头盔，趴下来，减少空气阻力，也用金色的眸子看着龙身之下的大地。f1l4H
此时地上大部分的河流都已干涸，草木枯萎，焦灼的空气弥漫在天地之间，即便在城镇里也很难看见人类活动的迹象，所有人不是躲在阴凉的地下室里，就是躲进了深山，爬进深邃的洞穴，在洞穴之下寻找苟活所必须的水源。f1l4H
渴死、热死的尸体则随处可见，更有发了疯的大量嬗变体四处游荡，杀戮同性，强暴异性，无理智地宣泄兽性的本能……f1l4H
她不清楚新亚洲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迎来这样恶劣的气候，直觉却告诉她，有什么拥有无穷光与亮的东西离新亚洲越来越近了，当它近到某种程度，新亚洲之上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f1l4H1
一小时二十分钟之后，天堂鸟飞到白银山矿场上空，盘旋不落。f1l4H
顾星遥从毯子底下掏出自己的扁水壶，拧开盖子，补充补充水分。f1l4H
“下面有很多人？”顾星遥听到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嘈杂人声。f1l4H
“是的哦，白银山矿场已经被将近十万人的义勇军包围，迷迭香骑士团和夹竹桃骑士团、金丝菊骑士团的骑士正在维持秩序。”潘尼席琳往飞机下面看了一眼。f1l4H
“公孙文先生等人在迷迭香骑士团的营地之内，似乎正在做迷迭香骑士团的顾问。”f1l4H
地上之人统统发现了盘旋在白银山矿场之上的天堂鸟，便又掀起了一片山呼海啸的欢呼声。f1l4H
“白银山矿场里面有将近三百人的山茶花骑士，还有两个三色堇骑士团的骑士。”f1l4H
“兵力很悬殊嘛，”顾星遥双手抱胸，笑了一声，“我们这边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了。”f1l4H
“不过……”顾星遥眉头微皱，“强攻的话……要是把他们逼急了，炸了我们的矿洞就麻烦了。”f1l4H
顾星遥感觉如今义勇军还没有把山茶花骑士团扬了，很有可能是山茶花骑士团用矿洞的安危威胁了他们。f1l4H
先前为了炸矿道、断后路，公孙文等人在矿洞里藏的炸药可不少，山茶花骑士团的家伙又不可能都是傻子，不会利用这个。f1l4H
“这确实是个不小的麻烦呢。”潘尼席琳声音里也带了些无奈。f1l4H
“嗯……算了，先下去吧，跟公孙大爷他们和……和那些骑士团的家伙谈谈。”顾星遥话音刚落，天边就传来了轰隆隆的巨龙振翼声。f1l4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