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次的炮击终于将顾星遥面前二十米厚的超轻合金墙壁打出了可供一人穿过的大洞，顾星遥刚想让头上关闭了母程序的甜甜圈用牵引光束带自己飞过去，却见到无尽的光芒从这大洞后面放射出来，瞬间就填满整个矿洞。kX1TE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立即涌上心头，自己放出的α波被干扰，被压制，刹那之间顾星遥就意识到了这‘光’的本质究竟是什么——那是来自其他生命体的——更高频率、更高能级的α波！kX1TE
嗡——顾星遥的α波再次升频，周身红光四射，登时与大洞后面放射出来的α波分庭抗礼，甚至一度将其压回了大洞后面。kX1TE
“……”被牵引光束拎起来往大洞飞的顾星遥小脸涨红，“马上给我把名字改了！”kX1TE
“指令收到——回答：抱歉，遥遥，本子程序没有修改识别ID的权限，如有需要，请联系母程序AGI-penicillin500。”kX1TE
只是看着头上甜甜圈带自己飞过刚刚由自己轰出来的墙洞，让自己的α波挤着对面的α波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天地。kX1TE
顾星遥原本还以为这里会有个人跟自己对波，现在却连个鬼影都见不到，倒是能看到四周的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挥发着朦胧的光点，排斥着自己的α波，也是好事，好歹让自己‘看’见这新天地的结构了。kX1TE
嗯……就是个废弃仓库的样子，空旷，安静，像是被人遗忘了几百年，一点人气都没有，只有很多通风管道，以及一些看起来是用来运送物资的管道。kX1TE
顾星遥知道潘尼席琳在新亚洲虽然有很高的权限，无线输电的功率对她而言是没有上限的，她接收器和电池却有功率上限，不可能一下子塞太多的电进去，用牵引光束带着一个几十斤重的人飞行，需要的功率已经超出了她的最高出力，能源直接入不敷出。kX1TE
只是飞一会儿还好，超频一下对她没多大的影响，持久飞行的话，为了维持现状，只能选择持续超频，她的硬件是绝对会烧掉的。kX1TE
甜甜圈把顾星遥放了下来，再用牵引光束牵起他的手，按照潘尼席琳事先画好的行动地图，带他走最短的路径，走进物流管道，朝新亚洲外环的控制室走去。kX1TE
顾星遥的α波也就压着原先充斥在这方天地的α波，逼得它节节后退。kX1TE
甜甜圈不是说这里除了空调系统之外什么都没有，不是让人生活的地方吗？kX1TE
运输船从地球旧亚洲最大的空港起飞，很快就穿过大气层，进入黑暗深邃的宇宙。kX1TE
坐在舷窗后面看风景的青年少将‘张思国’在地球的风景从舷窗外消失之后就收回了目光，意兴阑珊地喝起了从附近走廊的自动售货机处买的百口可乐。kX1TE
“怎么了？当上了新亚洲的舰长还不开心？”死党‘郑少君’坐在张思国身边，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便从手边的箱子里拿出两罐啤酒，扯开拉环，把他手里的百口可乐换了。kX1TE1
“……”张思国看了郑少君一眼，再往地球的方向看了看，不说话。kX1TE
“哈哈……”郑少君却像是听到了张思国不曾说出来的意思，不自在地干笑了两声，再喝两口啤酒。kX1TE
“其实没什么，半辈子人生埋在地球，半辈子人生托付宇宙，你可是地球最浪漫的五千万人之一。”kX1TE
“而且南门二也不远，就四十年的路程，”郑少君低头看着手中的易拉罐，手指摩挲着罐身之上冷冽的水珠，“七八十岁的时候，我们说不定还能在南门二找个地方坐下来喝酒。”kX1TE
张思国也喝了一口啤酒，想了想，再拎起手中沉甸甸的易拉罐，跟郑少君碰了一下。kX1TE
“有时候我总会想，”张思国向后靠到椅背之上，仰头看着舱室的原色钢铁天花板，“要是当初给新亚洲挑选舰长的时候，我没有站出来，现在会不会轻松一些……”kX1TE
“把五千万人类安全送到南门二，用一生为人类在太阳系外开辟一个新家园……这种责任，太沉重了。”kX1TE
“……”郑少君摸摸下巴，再看张思国，“你找个老婆吧，每天下班回家都有个香香软软的老婆来一个爱的抱抱，压力不说烟消云散，至少不会让你东想西想。”kX1TE
“听说南云爱乃移民到新亚洲上面了，她不是你最喜欢的小偶像吗？你可得抓住机会啊，堂堂舰长大人，要是连个小偶像都拿不下，你还不如当个清洁工去洗甲板。”kX1TE3
“你也老大不小了，咱爸咱妈可在下面看着呢，不快点结婚生子，你舍得让他们在冷冰冰的宇宙里面飘四光年去南门二托梦催你？”郑少君眉头挑了挑。kX1TE
“……”张思国压低了声音，“我可是舰长，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己谋好处、行方便、接近人家女孩子，可是犯纪律的。”kX1TE
“你他妈不会下班了再去追人家？”郑少君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谁叫你用职务给自己谋好处、行方便了？合着你还想把人家抓去控制室给你当秘书？”kX1TE
“……再说吧，这种事情只能看缘分，缘分到了什么都会有，缘分没到，我也不会去强求什么。”kX1TE
“那你以后就继续拿着那个小偶像的照片撸呗。”kX1TE1
下一刻张思国就跟郑少君扭打成了一团，老拳使劲往对方的脸上招呼。kX1TE
郑少君特地租来送朋友的运输船也渐渐飞到了新亚洲所在轨道之上，在塔台的指挥之下靠近新亚洲外环船来舰往的大船坞，往自己的泊位飞去。kX1TE
公元2411年，金盏花与远征之月（4月），27日，昼，9时33分。kX1TE
顾星遥在托管给子程序的甜甜圈牵引之下，出了垂直向下的电梯，跑在一条气温绝对有十度以下的钢铁长廊之上。kX1TE
再有两百多米，就能抵达新亚洲的控制室，夺回新亚洲的控制权了，顾星遥心中的不安却愈发严重。kX1TE
他能感觉到，充斥在新亚洲外环的α波……源头就在那个控制室里面。kX1TE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和自己一样拥有α波的嬗变体，其他嬗变体发出的红光虽然跟高频的α波很相似，却是两种不同的东西，没有一点用处，顾星遥更愿意把它叫做‘超能力的特效’什么的。kX1TE
但α波……显然是拥有某种程度上的现实干涉能力的，光是能看见‘灵魂’这一点，就不是那种特效能比的东西。kX1TE
而且顾星遥也知道α波能够依靠‘升频’进化出更强的干涉力，如果控制室里的东西获得α波的时间比自己要早上几十年，他对α波的认知绝不在自己之下，说不定还开发出了某些特殊的能力。kX1TE
顾星遥觉得他很有可能是个超级难对付的BOSS，但……kX1TE
死了那么多的人，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才走到这里，又怎么可能在此时此刻转身回去？kX1TE
嗒嗒嗒——顾星遥脚步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地跑到了控制室的大门面前，一脚踹了上去，大喊：“开门！”kX1TE
“啧，”顾星遥举枪指着大门，顺便拍了一下飘在自己头顶的甜甜圈，“到你行动了。”kX1TE
嗡——甜甜圈立即飞到门边的密码锁面前，利用牵引光束拆开它的外壳，精准拆除、调整密密麻麻的一大堆元件，物理修改这密码锁的认证程序，再利用自己的权限进行病毒植入，滴滴滴地响了十多秒之后——kX1TE
顾星遥面前的大门豁然洞开，露出了宽敞如一个足球场的控制室。kX1TE
大量显示器悬挂在控制室四周的控制台之上，如同窗户，显示着新亚洲各处的监控画面，最前面的一片显示器则显示着一颗渐近的红巨星，也不知道是它的光芒染红了控制室，还是充斥此处的高频α波让控制室有了猩红的色彩。kX1TE
顾星遥却看不见，他只能看见坐在控制室中央绘图桌旁边无时不刻辐射着α波的男人。kX1TE
在甜甜圈飞回自己头上之时，顾星遥右手抓着‘未来’，迈步走进控制室，直面那像是枯坐了几百年、浑身都带着死气的男人。kX1TE
“张思国，”男人抬手揉了一把满是疲倦的脸，手指抹过一道道由岁月刻下的皱纹，再撩起额前苍白的头发，抬头看向顾星遥，“人类联邦海军少将，新亚洲的舰长。”kX1TE
“顾先生，”张思国叹了口气，“对于新亚洲感染者擅自将你从平行宇宙掳来这个世界的这件事，我深感抱歉。”kX1TE
“对于你为了拯救新亚洲感染者而做的一切努力，我也倍加尊敬。”kX1TE
“我让工程机器人为一艘战列舰灌注了新亚洲所剩不多的燃料，装填了可供一个人生存六百年的物资。”kX1TE
“你可以去科学院资料库加载驾驶新亚洲第四代战舰的知识，并带走任何感兴趣的磁带，驾驶我为你准备的这艘战列舰离开新亚洲，让新亚洲奔向它应有的命运。”kX1TE
“坠入天矢三这颗垂死的红巨星，让宇宙大天体宏伟的核聚变光热销毁一切嬗变病毒。”张思国平静说道。kX1TE
“……”顾星遥食指微微用力，即将把‘未来’的扳机扣下，一枪打爆张思国的头颅，“你疯了？”kX1TE
“嬗变病毒可从任何信息载体传播，感染性、致死性过大，现在的新亚洲已经变成了一个极度危险的病原体，为了人类全体的安全，在疫苗研制无果的情况下只能进行销毁。”张思国没有一点从顾星遥的枪口面前避开的意思。kX1TE
“獭妈的！你再给我一点时间不行吗？！”愤怒、急迫的声音从一块显示器里面传了出来。kX1TE1
顾星遥朝那边看了一眼，却看不见任何东西，便不看了，只是听声音。kX1TE
“四百年过去依旧没有任何显著成果的你，显然没有破解嬗变病毒的能力，”张思国则看到了一只穿着白大褂的海獭布偶在显示器里急得团团转，“如果连你都没有办法，新亚洲的结局便只剩下了如今这一个。”kX1TE
“顾先生请走吧，你的时间不多了。”张思国再跟顾星遥说话。kX1TE
“谁稀罕你这颠佬的破战列舰？从现在开始，新亚洲的舰长就是我了，不想死就马上给我滚。”kX1TE
“依旧想要拯救这些跟你无关的感染者么……”张思国无奈地笑了笑，“但这只是徒劳，在进入天矢三的引力阱之前，我就抛弃了新亚洲微恒星的空间滑梯生成器，无法利用空间滑梯更改航道的它只能在惯性的作用之下笔直冲向天矢三……”kX1TE
“蠢货，”海獭布偶突然嗤笑一声，“新亚洲的微恒星质量不大，现在距离它坠入天矢三还有一段时间，只要把战列舰这样的大质量战舰加速到百分之六倍光速环绕微恒星飞行，完全可以改变微恒星的质心，把它从原来的轨道上扯开。”kX1TE
“啊……我也想过这个解法，”张思国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所以我让工程机器人拆了所有战舰之上的人工引力生成器，没有稳定均匀的引力场保护，没有人能够在战舰加速到百分之六倍光速之后维持人形，那不是碳基生物可以适应的加速度，所以……”kX1TE1
“顾先生是想驾驶战列舰离开新亚洲这个充斥着疯子感染者的是非之地，还是想在明知道自己会被压成一坨肉酱的情况之下，依照奇美拉小姐的方法，为了新亚洲这些与你毫无关系的感染者，豁出性命去给新亚洲争取一个崭新的未来？”kX1TE
一枚射向张思国眉心的金黄色子弹给了他顾星遥的答案。kX1TE
“这样么……”子弹莫名从脸边擦过的张思国再叹了口气，“那顾先生就试着除掉我这个执迷不悟的老古董吧……”kX1TE
嗡——张思国身后出现了一个穿着偶像演出服的虚幻少女身影。kX1TE
“我的嬗兽……能力是控制概率，小心了。”kX1TE1
嘭！嘭！嘭！——顾星遥接连开枪，却没有一发子弹能打到张思国身上，全都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偏到了一边。kX1TE
或是因为手抖，或是因为天花板上突然掉下来一块显示器正巧挡在了子弹前面，或是因为附近控制台的主机突然爆炸，自己为了避险不得不跑开，打出的子弹毫无准头。kX1TE
“果然，顾先生虽然是嬗变体，却没有感染使人丧失理智的嬗变病毒么……”张思国想让顾星遥病症加剧，变成一个丧失理智的标准嬗变体，却压根控制不了这方面的概率。kX1TE
也即是说顾星遥完全没有因为嬗变病毒丧失理智的可能性。kX1TE
“你把他给我！你把他给我做研究啊！难得有这种样本你都不给我！你这混蛋一开始就没想过解决嬗变病毒对吧！”在顾星遥躲避各种杂物因为‘意外’而砸向自己的攻击之时，显示器里的海獭布偶再次大叫起来。kX1TE
“……”张思国继续控制概率，用控制室里的一切攻击在潘尼席琳子程序的帮助下四处奔逃、并朝自己开枪的顾星遥，“要怪就怪他出现得太晚吧，幕布已经落下，迟到的演员已经没有了上台的意义。”kX1TE
“你这疯子！”海獭布偶大怒，“獭妈的给我住手！什么‘幕布已经落下’？！明明是你自己死了老婆就想让所有人跟你一起去死！要死你自己死！我们还有戏唱呢！”kX1TE
“爱乃的死，我很难过，但我现在所做的决定，绝不止为了她。”张思国站在原地不动，控制室里却有‘千军万马’阻拦顾星遥的接近。kX1TE
突然间，张思国左腿中弹，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到地上。kX1TE
“嗯？”张思国有些不解，不知道顾星遥是怎么射中自己的，明明自己把中弹的概率都调到最低了。kX1TE
“一直在那里高高在上地自说自话，一直在那里装得有多么苦大仇深，一直在那里漠视新亚洲所有想要活下去的人……”kX1TE
被各种杂物砸得满身狼藉的顾星遥抬起眼帘，露出一双彩光流转的眼睛，让他什么都看不见的强光带来的无比刺痛感也让他止不住地流出了眼泪，渐渐点燃光芒的焦黑‘未来’却毫不动摇地指着张思国。kX1TE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