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大抵是降到了零下，被扫开的积雪囤积在驿路两侧，光秃秃的树林不再保持着昔日的神秘感，这时候才能发现林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危险，只有一些小松鼠时不时从树上窜出来，在飞驰的马车上也看不太清楚。42NCl
一车车奴隶在本能的驱使下尽可能靠在一起，贪婪地汲取围绕在身边的热量，好让严寒对自己的伤害小一些。42NCl
露娜抱着自己，从小腹到肋间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奴隶们一口一口呼出此起彼伏的雾气，没有人开口说话，但牙齿打颤发出的咔咔声却异常清晰。42NCl
跟来的时候相比，回城的路似乎更长一些，不过四个月前露娜刚刚坐着马车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正是傍晚，更何况长时间的折磨让她对这些已经淡忘了，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一样。42NCl
快要被冻僵的大脑也难以进行过多的思考，由灰色石砖砌成的高大的城墙突然出现，填补了眼中的空缺。42NCl
前面传来一声叫喊，车队短暂停下来，随后响起城门打开时沉重的摩擦声，他们以较慢的速度进了城。42NCl
城里的温度明显比外面要高上一些，时常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的热气吹在露娜身上，街上人群中传来的嘈杂声让气氛也热闹起来。42NCl
和那一晚不同，露娜再见到人类城邦里的各类机器时，反而没有一丝恐惧，只剩下充满好奇的眼神四处观察，可能在白天的时候那些钢铁机械闪着黑漆漆的光泽，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神秘感。42NCl
有轨车停靠在车队周围，一股人流从车上走下来，街边上零星的几个人又上了车，没过多久这辆车就吐出许多蒸汽，在轰鸣中驶去。42NCl
露娜记得来时也见到过这种新奇的载具，似乎就是部族里描述的人类“科技”之一，这些铁块明明不像是有生命的样子，却会喘气、嘶吼，还能在轨道上跑。42NCl
“为什么我们不能坐那种车进城呢，感觉里面暖暖的，比马车还快。”42NCl
前面一个面相凶煞的士兵听见了露娜的小声嘀咕，刚转过身准备用枪托狠狠敲打露娜，但看到她遍布全身的伤痕，感到心里有些发毛，就没再多说什么。42NCl
马蹄踏在路面的声音很清脆，不知怎么的让人心里有些烦躁，对未知的恐惧自早上登车起就笼罩这奴隶们，从在采石场这几个月所见的流血和死亡，还有身上的道道鞭痕都让他们对这群人类打心底里充满怨恨，又总会因为无力反抗而感到可悲。42NCl
露娜仍然对自己奇迹般的生还充满好奇，尽管她已经用一种迷信的方式来对那个恩人表达感谢，但真正施以援手的人肯定就在这群奴隶当中。42NCl
马车再一次停下，这次是在一栋巨大的厂房似的建筑旁，建筑后面有根烟囱不断冒出大量黑烟，瞬间一股热空气涌向车队。42NCl
士兵解开绑在奴隶身上的绳子，把他们一个个赶下车，带向那栋源源不断产热的建筑。42NCl
队伍里有个瘦弱的奴隶突然大叫起来，想要从人群中挤出去。42NCl
士兵的枪上了膛，被一支随时可能击发的枪顶着胸口，即使是再勇猛的战士都会本能地犹豫一下，更何况这个懦弱的胆小鬼。42NCl
他的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不断向士兵求饶，在他看来似乎这种情况必死无疑。42NCl
人群爆发了一阵骚动，队伍因此停滞不前，有不少奴隶想要冲破士兵的封锁，但又碍于黑洞洞的枪口只能教唆几声。42NCl
“听着！里面并不是什么焚化炉，是给这个城市供暖的锅炉房，需要你们适时添加燃料来维持运作，这是对你们莫大的仁慈，按照往常来讲你们现在已经被埋到郊外的野地里了。”42NCl
士兵中比较像长官的那个人发话了，腰间亮闪闪的佩剑昭示着他的官职。42NCl
“所以！你们应该感到庆幸，伟大的兰特尔王国需要你们，给予你们为王国奉献的机会，而你们只需要听从王国的安排，就可以享受庇护。”42NCl
“庇护”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非常生硬，如果露娜不是被迫接受这样的庇护，现在应该还在和丽娜姐姐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静静等待父母的归来呢。42NCl
奴隶们渐渐平静下来，有序走进了锅炉厂中，被分成几组进入不同的锅炉房中工作。42NCl
即使外面是冬天的严寒，锅炉房中却异常闷热，从火炉中源源不断涌出的热流充斥整个狭小的房间，而能和外界接触的唯一途径就是墙角上的一个小通风口，被手腕粗的铁条封了起来。42NCl
奴隶们在士兵的安排下采取轮班的方式看着火炉，这样每个人都可以有充分的休息时间。42NCl
露娜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晚上的时候看着火炉，在温度降下来时用铁锹把煤炭铲到迸发着火星的炉子里，这项工作相比于在采石场那时候要轻松许多，不需要一刻不停地工作，还能在这样的冬日烤烤火，相比于露天作业还要面对复杂的天气，锅炉房里的环境更能让露娜感到一丝安心。42NCl
唯一的问题就是，在锅炉房里待久了就会感到头晕恶心，胸腔也异常地发闷，甚至会止不住地干呕，露娜不知道是什么导致她产生这些症状，明明之前在采石场经受怎样的折磨，或是感冒发烧都没有这种怪异的感觉。42NCl1
在锅炉房的午饭是一种被称为面包的人类主食，面包比起在采石场喝的烂粥要好吃上数倍，露娜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香甜的食物，听其他比较懂的奴隶说好像是用面粉烘培而成的，不过这一句话就有两个名词是露娜从没听说过的，但她心想那一定是种神奇的食物，还有人类用“科技”实现的特殊烹饪手法。42NCl
至于为什么前后的伙食有这么大变化，大概是到了城里有更富裕的条件可以供给奴隶们的吃喝，就连之前一直奢求不到的饮用水现在都可以随时随地从一个弯曲的水管里接到。42NCl
时间长了，露娜发现自己头晕的原因或许是从火炉里产生的气体，有一次踩到煤块失足摔倒在火炉旁，随着炽热的高温一齐包裹在露娜周围的还有呛人的气体，露娜顿时感觉有些喘不上来气。42NCl
自从发现这件事以后，露娜在看炉子的时候都会踮起脚站在小通风口旁，大口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可以有效缓解症状。42NCl
奴隶们睡觉的地方是一片厂房中的空地，相较于送到采石场那时候的人数，现在只剩下一半不到，所以并不需要多大的空间就可以睡开。42NCl1
每个奴隶都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简陋的睡袋，借着锅炉房的热量在冬天的夜晚也不觉得有多冷，露娜感觉现在的生活可以称得上是“幸福”，不仅是生活条件的改善，最重要的是没有监管随着自己的兴致来折磨奴隶们，只是留下几个士兵监督他们工作。42NCl
还有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就是露娜发现那个在采石场第一晚送给她干草的孩子仍然健康的活着，还和她分在了同一组，两人的排班也是前后脚。42NCl
虽然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孩子并不善于交谈的样子，但到达锅炉房以后意外的很健谈，经过了解也知道她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孩子。42NCl
露娜时常会在工作时间结束后继续留在锅炉房和这个女孩待在一起，女孩说她来自很遥远的东方，就在一片不知名的魔法森林里，还向露娜讲述了自己是怎样被人类掳走当奴隶的。42NCl
同样喜欢分享故事的露娜也几乎把自己十七年的人生经历向那个女孩全部讲了一遍，包括她们狐人部落的那些传统习俗和生活方式。42NCl
第一次提及有关魔法的时候，女孩还兴奋地想让露娜给她表演一下，但随着露娜脸上沉痛的表情她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露娜也没有责怪什么，只是描述了一下使用魔法是什么奇妙的感受。42NCl
露娜向女孩解释了头晕恶心的症状源自火炉中产生的气体，但女孩娇小的身体碰不到通风口，有时症状会比露娜更严重一点。42NCl
这种情况露娜就会蹲在墙角，让女孩踩着自己的肩膀在通风口变呼吸下新鲜空气，等舒服许多以后再换露娜。42NCl
距离春天来临还有很长时间，现在正是冬天尽最大力展现它的神威的时候，暴风雪后通风口外会形成厚厚的积雪，露娜就往锅炉里死命地加煤，让高温把积雪融化，即使流上满头大汗也比被有毒气体危及性命要好。42NCl
很普通的一晚，露娜钻进睡袋准备把晚班积攒的劳累抛进梦里，锅炉厂的铁门却突然被打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惊醒了不少奴隶。42NCl
一个很矮的士兵穿戴全身盔甲走进厂房，似乎是在寻找某个特定的人。42NCl
那身盔甲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显得非常不合身，走起路来也是十分笨拙，有时还会被自己的靴子绊一下。42NCl
他看向露娜，二话不说就抓起露娜的手，把她拖拽着往厂房大门走。42NCl
露娜心中充满恐惧，明明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难道只是因为今天加煤多了一点就要被带出去拷打吗？或者说被处决...42NC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