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早晨八点，空气中还残留着午夜的凉意，微风撩过露娜裸露的脚踝，冻得她全身打了个寒战。3tvEP
凯德已经提前把栅栏门解锁，这样姐妹俩回来的时候就可以自己开门，不至于被晾在外面。3tvEP
丽娜推开门，双脚再次踩上沥青地面的时候，有种奇妙的感觉从心中生出，而她不再是孤身一人，身后还有屁颠屁颠跟着自己的妹妹。3tvEP
孤儿院坐落于城市的西北角，用一片绿化林和喧闹的市区隔开，凯德先生喜欢较为安静的地方，选址的时候决定在这片城郊荒地上盖起一座庄园，虽然进城采购日常用品的时候比较麻烦，但可以有效远离蒸汽机轰隆隆的响声，庄园附近也多半是来自绿化林的新鲜空气，就像是在繁华城市中独自隐居，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3tvEP
想要进入城区，首先要顺着大路向南走上几里路，绕过长条状的绿化林。3tvEP
前不久刚刚下过一场小雨，落下的雨点把冬季最后的气息都冲刷进泥土里，不少顽强的嫩芽钻出地面，让人可以切实感受到季节的更替。3tvEP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草腥味，路边有几户人家的门紧闭着，丽娜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她心里正在回忆几年前所见的肯尼斯，脑中尽力拼凑这座城市的地图。3tvEP
“可能还有一刻钟吧，小露娜感到无聊了吗？要不要姐姐陪你聊聊天。”3tvEP
“不如给姐姐讲一下你看的小说里的情节？那本《青春哥布林少年不会梦到精灵族学姐》姐姐上次没能看完呢，好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啊~”3tvEP1
看到妹妹的眼睛突然放着光，丽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到露娜在冬天一直沉迷于读小说，不难猜到她对人类作家这些异想天开的虚构故事有多感兴趣。3tvEP
露娜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书里的内容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她源源不断向姐姐讲述在主人公相遇之后有怎样怎样的展开，讲到情节起伏还会手舞足蹈，用鞋跟跺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丽娜侧耳听着她的转述，有时还会附上“哦哦”或者“诶？怎么会这样”之类的感叹词，至于她真正的心思其实并不在这些故事里。3tvEP
“当时下着很大的雨，我看书里写的都给路上淋冒烟了，但男主还是跑出去追——”3tvEP
路上还有些水坑，露娜因为沉迷于讲故事并没有注意路面，一脚踩在大水坑里溅了丽娜满腿的脏水。3tvEP
露娜靠近姐姐的身体，用肩膀蹭了蹭，用一副委屈的眼神望向姐姐，企图萌混过关。3tvEP
关于露娜的古怪癖好，丽娜现在也知晓一二，她常常会在姐姐打扫房间或者给花苗浇水的时候小跑过来，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丽娜身上，直到丽娜忍不住在她的头上轻轻打一下，才捂着脑袋一边窃喜一边跑开。3tvEP
身后的路渐渐远去，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好久，远远超出丽娜所说的一刻钟，但露娜并没察觉时间的流逝，反而希望能再多走一会儿，把故事的最后一段讲给姐姐。3tvEP
“这块儿是最让我生气的，原本人都救出来了，还非要磨磨唧唧，等到——”3tvEP
露娜从故事中回过神来，她们正站在肯尼斯的市区边缘，一辆有轨车从她面前驶过，甩下一条长长的尾气，把身后自然的气息吹得四处飞散。3tvEP
生锈的金属味道勾起露娜在锅炉房的回忆，她习惯性地抓紧姐姐的手，丽娜转头看向眼神忧郁的妹妹，手指换了个姿势与她十指相扣，微笑着点点头。3tvEP
踏出坚实的第一步，才能在草地上留下一串自己的脚印，趁着不解人意的风把杂草扶起来之前，继续在前路上书写更多痕迹，再回头感叹一路上的收获时，才能望着脚印释怀大笑。3tvEP
丽娜相信她所做的每个决定，都是引导露娜走向更光明的未来，以弥补她没能保护好妹妹的遗憾。3tvEP
丽娜把兜帽翻在头上，露娜也学着她的样子戴上了身后的兜帽，宽大的帽檐把整个头都罩在里面，瞬间隔绝周遭的气流和几分嘈杂，还有来自姐姐手掌的温度，让露娜感到安心。3tvEP
露娜看向姐姐，虽然只有侧脸，但她也明白为什么上次丽娜被抓来肯尼斯时会穿着当时流行的帽衫，因为在兜帽下的丽娜隐去长发所带来的温柔感，剩下锐利的目光和高鼻梁，无不透露着迷人的帅气。3tvEP
在姐姐转头的瞬间，露娜和她的视线彼此交错，而露娜却不由自主地别过头去，脸颊上烫烫的，对清晨来说有些过于温热。3tvEP
丽娜转头继续往前走，却忽视了因为自己这句话而陷入慌乱的妹妹。3tvEP
姐姐的手突然充满奇怪的触感，单是十指相扣就让她的心脏狂跳不已，整个身体都不断发热，在厚重的斗篷下愈发躁动。3tvEP
“我这是...怎么了？”3tvEP1
自出生起的十七年间，露娜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她注视着姐姐和自己紧密相连的手，难以忍受的感觉却更加激烈，而丽娜的每一步都沉稳地踩在她心上，不知不觉中二人的步伐完全一致，连距离感都精确地把握不变。3tvEP
察觉到妹妹的手心正在冒汗，丽娜松开手，转头看向大脑正在混乱中的露娜。3tvEP
盯着还留有姐姐余温的手掌，露娜清晰的感觉到这股热量正在飘散到空气中，她赶紧把手藏到袖子里，尽可能让它们继续留在自己身边。3tvEP
正好走到一处有轨车站点，丽娜停在路边，似乎在思考什么。3tvEP
丽娜看向车站的行程表，站点的名字大多都和她曾经见的有所不同，但只有“集市”的名字依旧不变。3tvEP
车站边有一群人正在等车，露娜根本没敢多看他们几眼，刚才的燥热感也被紧张所代替，她又不由自主地抓紧姐姐的手。3tvEP
“没事的露娜，城里有很多外邦商人和咱们穿的差不多，不用因为穿着和他们格格不入而感到不自然。”3tvEP
其实如果姐姐不说，露娜并不会刻意观察其他人的穿着，她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人大多都穿一件黑色或者棕色的马甲，里面还有白色内衬，领口系着一条长长的布条，难道这就是人类的日常服装？3tvEP
有趣的事，几乎每个人手腕上都有个小玻璃圆盘，里面装着三根大小不一的指针，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他们总喜欢时不时低头看看那个小圆盘。3tvEP
她摇了摇姐姐的手，丽娜俯身把耳朵凑在她嘴边，露娜用气音跟姐姐说着悄悄话。3tvEP
“公文包吗？就是装点资料文件什么的，跟工作有关的。”3tvEP
露娜指了指身边一个身材肥硕的中年男子的手腕，他藏在满脸横肉中的眼睛瞥过来看了露娜一眼。3tvEP
“那个叫手表，里面那些指针就是用来看时间的，你可以理解为时钟的缩小版。”3tvEP
孤儿院大厅里那座庄严的大摆钟浮现在记忆里，沉重的报时声几乎整栋房子都能听得到，露娜想起凯德婆婆曾向她解释过人类是怎样计算时间的，好像是分成24个小时，最短的那根针转一圈就是12小时。3tvEP
“其实姐姐告诉你，就是因为人类太笨啦，不会看太阳和月亮的位置来估计时间。”3tvEP
丽娜皱了皱眉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妹妹一眼，而露娜还保持单纯的眼神，似乎是真的在提问。3tvEP
轻轻在姐姐胸口打了一下，有轨车已经从街角转了过来，缓缓停靠在车站边吐了好大一口气，轰隆隆地作响。3tvEP
车里有个人坐在窗边，伸手把中间的车门拉开，丽娜带着妹妹走上车，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银色钱币。3tvEP
在出门前丽娜特地去接了桶水把钱币上的血渍都洗干净，看起来就像崭新的一样。3tvEP
丽娜数了数手上的钱币，抓起几枚送到售票员手上，对方从票筒里抽出两张纸片，用一个造型独特的小夹子在两张票上打了孔。3tvEP
把剩下的钱币和票都装进口袋里，丽娜环顾四周，姐妹俩走到一排双人座前坐了下来。3tvEP
机械巨兽发出一声咆哮，街景渐渐向后平移，从脚底不断传来引擎的震动，有轨车平稳行驶在固定的轨道上。3tvEP
“难得早班车还能有座啊，要不然就得像他们一样站着了。”3tvEP
丽娜看向在她们后面上车的一群人，只能在中间的过道上找地方扶栏杆站着。3tvEP
“当然是上班了，每天坐有轨车上班又快又便宜，比马车好多了。”3tvEP
先前似乎也听凯德婆婆提过几句关于工作和报酬的内容，露娜记得凯德先生生前就是在税务局任某个职位，但好像并不用和车上这群人一样赶早班车去工作。3tvEP
露娜回想起在部落的日常生活，虽然她只需要每天在学堂进修魔法课程，但父母那辈人大多是打理田地和喂养牲畜，偶尔去部落的中央广场开全体大会。3tvEP
“那可多了去了，比如这条线路上的，我想想...应该都是去中央政府打下手的，做一下资料管理或者文件批阅。”3tvEP
露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车厢里只有引擎的轰鸣，还有她们细小的交谈声，其他人则是呆滞地站/坐在车里一言不发。3tvEP
“其实我跟你讲，车里这些人都是条件还不错的，能有份在办公室里的工作，收入也还可以，你看刚才他们有人给售货员看了一张绿色的票据，那个是有轨车VIP年卡，坐车只要出示这个就不用买票了。”3tvEP
尽是些自己听不懂的名词，露娜也不想再多问，只是明白了大概。3tvEP
“基本上都是出苦力的工人了，他们一般住在工作地点旁边的集体宿舍，一早就得起床去干活，工地啊锅炉房啊，都是他们工作的地点。”3tvEP
露娜低下头，往日的伤心事一件件涌上心头，她似乎能和那些工人深深共情，为他们每日的待遇感到悲哀。3tvEP
“那能一样吗，他们不干活也不会挨打，最多就是被辞掉工作，况且他们工作还能挣到工资的。”3tvEP
露娜为自己感到不值，这些人和她作为奴隶的时候一样出卖劳动力，但偷懒不挨打，干活还能挣到工资，怎么会有这种好事？倒不如让他们来同情一下自己。3tvEP
有轨车渐渐加速，车窗外呼啸而过的狂风从缝隙间钻进车厢，把引擎传上来的热气都吹散，让早班车显得格外凉爽。3tvEP
售票员的大嗓门把露娜吓了一跳，对于车厢这样的狭小空间来说有些过于响亮，但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反应。3tvE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