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所有旅程的起点 2

　　光荣的土地上播撒的是艾格莱尼人的头颅，42NCl1

　　寂静的河畔到处装点着年轻的寡妇。42NCl2

　　静静的爱兰河，滚滚的波涛是父母的泪珠，42NCl1

　　静静的爱兰河，河岸上生活的是孤儿寡母。42NCl1

　　哎噫，静静的爱兰河，我们的父亲河！42NCl1

　　哎噫，静静的爱兰河，你的流水为什么这样浑？42NCl1

　　唉，我静静的爱兰河，流水怎么能不浑!42NCl1

　　寒泉从我静静的爱兰河底向外奔流，42NCl1

　　银白色的鱼儿把我静静的爱兰河搅浑。42NCl1

　　——艾格莱尼古歌[1]42NCl1

　　※42NCl

　　“家园”曾经是少女生活世界的全部。42NCl

　　她在这里学习，生活，与朋友玩耍，度过充实的每个日夜。42NCl

　　都莉珂的卧室空间虽不大，但被母亲收拾得温馨整洁。42NCl

　　书架上摆放着她在外工作的父亲雷纳偶尔回来时，带给她的礼物：有颗从东湖里钓上来的大青鱼的喉骨，有块据说是父亲攀登帝国境内最高山峰时捡到的椭圆卵石，还有一只装着海边沙滩上砂砾和贝壳的玻璃瓶。42NCl

　　她从架上取下一根魔杖。42NCl

　　那是都莉珂最喜欢一件礼物，由父亲在东方城市祖部旅行时在集市上无意中淘得的。那根魔杖是由月桂枝所制，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手持位置则经过打磨变得光滑圆润。42NCl

　　虽然对施放魔术没有实质的帮助，拿起它时都莉珂就会做起梦来。梦中她成为了童话故事里的魔法师，举着魔杖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给受难的人们带来幸福和希望。42NCl

　　书桌上放置着她的日记本、稿纸和钢笔。边上摆着母亲海瑟送给少女的相册。42NCl

　　作为一名探险家和旅行家，父亲会前往帝国境内各个奇异的角落。他去过北方极寒的大冰原，去过大海里无人定居的小岛。42NCl

　　父亲雷纳把沿途的奇妙经历写在信纸上，连同朋友拍摄的照片一起寄给母亲。母亲又会把照片插进相册珍藏。42NCl

　　她摸过被褥，床榻温暖又柔软。42NCl

　　夜晚睡不着觉时，母亲会给她讲儿童故事，讲父亲最近的见闻遭遇。即使晚上做了噩梦，只要呼唤她就一定会赶过来。42NCl

　　都莉珂喜欢母亲棕褐色微鬈的长发，柔软又附带着淡香，搓揉时会给她可以依靠的安全感。42NCl

　　每天晚上，海瑟会给都莉珂梳头发。她曾好奇地问过母亲，为什么自己的头发是灰色，跟父母的发色都不一样。42NCl

　　那时，海瑟温柔地答道：你的发色遗传自祖母，肤色遗传自外婆。你的眼睛跟鼻子像外公，嘴巴则和祖父一模一样。你集合了我们两家最美好的因子，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宝物。42NCl

　　的确。42NCl

　　少女都莉珂有着一头浅灰色流苏似的长发，颜色恰似是融入泥土的白雪。她的眼睛乌黑明亮，皮肤白皙胜雪，是位任谁看见都会眼前一亮的美丽姑娘。42NCl3

　　也正是因此， “家园”里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待她都很友好。42NCl

　　她走进教室，黑板上还留着白天上课留下的粉笔印记。“家园”的老师都挺和善，除了教授魔术使课程的巴特先生。悟性慢的同学经常会被巴特先生责骂，罚站。42NCl

　　但都莉珂的魔术天分很高，从不会被责罚。42NCl

　　巴特先生有次私下同她说：你是老师最有天赋的学生。42NCl

　　书屋和活动室是都莉珂闲暇时间的自留地。活动室里人多时，她就会来书屋里读历史和宗教故事。42NCl

　　少女有些看不上其他同学爱看的漫画与绘本，毕竟她今年已经17岁了。42NCl

　　历史书里叙述了历代王朝兴盛衰亡的历程，当今索秘亚王朝建立者的功勋，切尔盎大帝征服东方统一大陆的伟大事迹。42NCl

　　她最喜欢有关传奇魔术师们的故事，期望着未来能够成为他们中的一个。42NCl

　　自己在“家园”的日子是幸福的吧。42NCl

　　可惜，这种幸福注定无法长远。42NCl

　　今夜大抵会是她最后一次来到这些地方了。因为最近她终于回想起来了：42NCl

　　这里不是自己真正的家园。42NCl

　　海瑟不是自己真正的母亲。42NCl

　　自己不属于这里。42NC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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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段时间她的脑中总会浮现出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没头没尾使都莉珂十分困惑。42NCl

　　直到最近的一个长梦，让少女脑中那些凌乱的记忆碎片连成一条完整的轨迹。42NCl

　　她终于回忆起了，自己原是经历过艾格莱尼大屠杀的艾族遗民。42NCl

　　彼时都莉珂还是个孩童，在一个平静的早晨被陡然卷入充斥着残酷血腥味的地狱里——父母亲人、老师友人，除了她一人幸存以外，整个艾格莱尼村庄无人生还。42NCl

　　制造了这起恐怖惨剧的具体是谁，连同那段经历前后的记忆都已经破碎了，都莉珂回忆不起来。42NCl1

　　她只知道，这和目前给她灌输了虚假记忆的魔术协会显然脱不开关系。42NCl1

　　惨剧发生后，她被魔术协会的那群刽子手送到这个构建出的虚假家园。“母亲”海瑟和“父亲”雷纳都是他们为了替换记忆所捏造出的替代品。42NCl

　　都莉珂曾经很感激海瑟对她的无私付出与悉心照顾，她爱她的父母。42NCl

　　时至今日，依旧如此。42NCl

　　尽管显得天真幼稚，她依然愿意相信海瑟妈妈和当初那些杀害了她父母和族人的恶徒不是一伙人。42NCl

　　在“家园”的生活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吃穿用度都还算可以。42NCl

　　只是她有着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她要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就像江河要往海洋奔流，日出日落星辰周转。42NCl

　　复苏的回忆里，待她视若己出的恩师凯林伯恩在临近浩劫前夜，似有预感地对她说道：42NCl

　　“都莉珂，如果有一天艾格莱尼人遭遇了灭顶之灾，你一定要记住做这件事。”42NCl

　　“回到家园，找回属于你的宝物，继承艾格莱尼的历史。”42NCl

　　离开这里，回到家园去。42NCl

　　这种念头随着她恢复回忆一齐萌发，一天比一天更加强烈。那信念让都莉珂看不进书、学不进课，整日为此苦恼而不得解脱。42NCl

　　每当夜幕降临，梦中来自故乡的潮涌便又会拍打着她的心灵，激起她无边无际的乡愁。42NCl1

　　如果说这种使命感的信念是促使她选择逃离的最大动机的话，她在一周前偶然得知的一个事实，则是促使都莉珂下定决心的最后一根稻草。42NCl

　　那天晚上，都莉珂打算去图书室交还之前借阅的一本书。原本晚上图书室是不开放的，但那日书屋的门没锁，书籍的交还期限又将在今天截止。因此，都莉珂悄悄地推门进了书屋。42NCl

　　突然，她发觉：本应寂静无人图书室里，有大人在低声交谈。42NCl

　　经历过记忆复苏的都莉珂起了疑心，压低脚步声摸向声音源头。她藏在书架后的阴影里，悄悄探出半只眼睛。42NCl

　　有两个男人。魔术学教师巴特面朝着她，另一人则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孔。42NCl

　　巴特心情烦躁地挠着头：“上面给的压力太大了。这个月如果还是没法从那艾格莱尼小鬼身上把魂法的真正秘密套出来，他们就打算放弃我们的计划，转而支持那杂血混蛋的复刻方案。”42NCl

　　“仅凭复刻血肉之躯就想获取数式乃至魔术知识，简直是做梦。”42NCl

　　同巴特对话的男人倾转上身，露出侧脸。42NCl

　　他有着标志性的细长眼睛和鹰钩鼻。42NCl

　　赫然正是据称还在费城游历的雷纳，都莉珂的“父亲”。42NCl

　　此刻，这位疼爱都莉珂的慈父正在说着一些可怕的事情。42NCl

　　“这小鬼身上一定藏着魂法的秘密，要不然那艾族老头凯林伯恩不会这么保护她。之前的实验里她也确实留下了一些魂法的信息，印证了我们的猜测。”42NCl

　　“但这还远远不够！”42NCl

　　雷纳继续说：“我们在这里耗费精力，陪这小鬼玩过家家将近十年，能想到的方法都用上了。”42NCl

　　“如果就这样放弃，我们的努力岂不是都成了笑话？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就算用最终手段，也要拿到魂法的秘密！”42NCl

　　“莫非你打算再用致幻药剂催眠？去年使用那方案产生的副作用，让那小鬼都快精神崩溃了。负责看护的海瑟累得够呛，她强烈反对再使用药剂跟催眠。”巴特有些犹豫。42NCl3

　　“那女人就是没用。顾不得这些了，我们这个月底就干。魂法的知识一定还留在她的哪个记忆角落。”42NCl

　　“这次不用担心副作用，让医师用足剂量。就是让那小鬼真疯了，我们也得拿出足够让上面继续支持我们的成果。”雷纳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42NCl

　　“行……”42NCl

　　后续他们还说了什么，她已经不知道了。42NCl

　　都莉珂没有继续听下去。42NCl

　　被惊愕与绝望浸染的少女默默地回到了房间，反锁房门。42NCl

　　此刻，她终于明白了:42NCl

　　为什么自己的过往记忆会如此残破零碎。42NCl

　　实验，致幻，催眠，药剂。雷纳口中的这些词汇如同飘忽的幽灵，在她耳畔游荡。42NCl

　　雷纳和巴特一伙想要取得自己掌握的魂法秘密。为此，他们宁愿采用欺骗手段、致幻药剂和催眠，不惜让她精神崩溃也要得到成果。42NCl

　　这些可怕手段的副作用，令她原本的记忆支离破碎。42NCl

　　也大概是天意吧，这些记忆碎片并没有逐步遗忘消散在她的脑海里，而是被那个噩梦缝补成形。42NCl

　　按照雷纳今晚的说法，月底的时候，他们会进行加大剂量的致幻催眠实验。42NCl

　　上一次接受“实验”后，可怕的副作用令都莉珂仍记忆犹新：那段日夜不分的混沌时间里，她只留下了极其痛苦的印象。42NCl

　　等意识恢复，她发现自己硬生生撕扯下了一把浅灰色的发缕，指甲也在手臂上抓出可怖的血红划痕。42NCl

　　记忆的破碎更是不必多说。每次回忆那段经历，潜意识的头疼依旧会发作。42NCl

　　若是再经历一次“实验”，结果可想而知。42NCl

　　究竟是沉迷于家畜的安宁，留在这虚假的家园里接受发狂的结局？42NCl1

　　亦或是直面未知的外面世界，追求真实而充满危险的自由？42NCl

　　答案不言而喻。42NCl

　　自那之后，她下定了决心——要逃离“家园”。42NC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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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莉珂是个行动派。决心已定后，她很快地想好了计划。42NCl

　　出逃时间选择在值班守卫换班的凌晨六点。42NCl

　　借助水银魔术来模仿和替代钥匙，借此开启封闭的大门。准备带走的行李倒是让她有些犯难，带得多了肯定不方便行动。42NCl

　　她索性下狠心，只带了必要的食物和水壶，还有她的日记本。42NCl

　　日记本里是都莉珂过去对她专有的魔术——魂法的探索记录。她天生对魂法有着亲和力，右眼有着能看到生命灵魂的奇妙能力。42NCl

　　这些“课外知识”并非来自于巴特先生传授，而是来源于艾格莱尼族人的代代传承，是她的恩师凯林伯恩老师的亲传。它们被安放在都莉珂的灵魂内部，具有无法想象的珍贵价值。只有拥有青魂魔眼的都莉珂本人可以看得到魂法资料的记录。42NCl

　　只是对这些记录的解读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她也只是刚开始做这件事而已。42NCl

　　日记本上面大概就有雷纳和巴特想要的魂法资料。都莉珂将自己暗自练习的结果记录和总结在日记本上，又把它秘密地保存在只有自己知道的角落。42NCl

　　前一天夜里，她确认好其他准备，按捺住不安的心情早早地睡下。42NCl2

　　第二天的朝阳升起，都莉珂按计划开始逃脱行动。42NCl

　　她背着兜袋，观察过道上没有人后，小心翼翼地穿过漫长的通道。42NCl

　　几个值班室的地点她都了然于胸。再加上临近换班，值班守卫早就没有了专注力。42NCl

　　少女轻易地从他们的监视死角里穿过，抵达了“家园”的大门。42NCl

　　接下来就是魔术的舞台了。42NCl

　　她凝神闭目，体内的魔术回路开启运转。手从兜袋里取出水银媒介，事先已经记录下了大门钥匙的结构。42NCl

　　现在需要依靠魔力和数式将水银还原成钥匙的结构。她轻触媒介，将她的魔力输入水银里。42NCl

　　这次都莉珂使用的是在魔术课上偷偷储存的特殊水银，本身即带有数式。42NCl

　　教学用具被用来做这些事情，巴特先生知道了会暴跳如雷吧！42NCl

　　水银回应了都莉珂的请求，它的外表上散起一阵波纹，形态也随之变化，最终回到了钥匙模样。42NCl

　　事先设置的稳定数式也在运转，让水银钥匙能够保持结构不至于崩溃。42NCl

　　她深吸了一口气，握起钥匙插入大门锁孔。42NCl

　　听到机关转动的声音，都莉珂知道自己成功了。她双手使劲推门，沉重的“家园”门扉缓缓开启。42NCl

　　刹那间尖厉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划破了清晨的寂静。42NCl

　　顿时都莉珂感觉到一股危险弥散在周围的空气。她侧过身从稍稍开启的门缝里挤出身体，朝着“家园”以外的世界跑去。42NC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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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改编自《静静的顿河》42NCl

　　感谢各位读者的阅读。

　　这篇小说我的第一个故事，也很可能是最后一个故事。我从学生时代开始构思，落笔，经历过多次修改，最终决定投稿。 1

　　完成这个故事是我的夙愿。故事的整体大纲已经完成，存稿充实，请读者们放心食用。

　　谈谈世界观吧，故事舞台类似于型月+轨迹，魔术相关的设定借鉴了不少型月，社会形态则类似于空轨时期的轨迹世界。蒸汽时代，变革社会中恪守神秘的魔术师们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 9

　　希望每位读者都能享受与都莉珂、丽洛特一起的旅程——写于20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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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开始重置一下序章和第一卷，第一卷内容预计会大大充实。今天更新序章，第一卷可能会花些时间——写于2024.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