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圭是被一只烧鸡拐上山的,这也不算什么丢人事,那年饿死个千百个人,都图着有个烧鸡吃,做个饱死鬼也知足。所以白圭差点被噎死,还是那老道人手指一戳,巴掌一拍,吐出那半块碎骨才回过了魂。lhDwS
“就怕你吃饭吃死了,老道救你一回,还能救你两回?”lhDwS
白圭不会想到会有第二次,凭着当时的年幼心思,嘀咕地问道。lhDwS
老道和白圭就躲在山东的一处小山庙里,拉拉扯扯地就长大了。老道捏捏他的肩骨,满意地点头说,要给他传法门,做关门弟子了。lhDwS
“咱们个茅山派道士,总该是要学点雷法,正身明己,想学吗?”lhDwS
白圭看着那变戏法一样的手段,诸多幻术法门演示,就像是当年乡里那戏班子一样好玩。lhDwS
骂是骂了,一巴掌盖过来,却是揉着那发黄的稀松黑发,怎么也舍不得。老道人啊,絮絮叨叨地说了,关门弟子就要传下真传,不能断绝,要发扬广大。当时干瘦如柴的半大小伙,也就听了个囫囵,也就是跟着学了。lhDwS
也就到了那一天,一老一少下山变戏法,赢了几个钱,居然破天荒地买了烧鸡和黄酒,提咕噜地上了山。哪里想过老道人喝几杯就醉了,大概是没喝过,白圭也是喝得脸红,东扯西扯忽然聊到了茅山派,老道人却是沉默下来,旋即哗啦啦地哭的,像是庙外淅沥沥的小雨。lhDwS
这哪里像个传道受业的道人,不过是纷纷争争被赶下了山,踉踉跄跄得却不舍得放下怀里祖师爷留下来的真经,怒骂着自立门户,个里头心酸还是自己知道。他哭着,带着白圭也茫然无措了,只求念叨一件事情。lhDwS
“伢子吖,你要把咱道门发扬光大,咱茅山派的真传吖……”lhDwS
道人沉沉默默地睡过去了,直到醒过来再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lhDwS
白圭不是很懂的,只是看着他显得更老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那老道人的身子突然硬了,睁着双昏黄的眼睛,哆哆嗦嗦地看了他好久。lhDwS
白圭还是没有去买,用那兜里的几个铜币,央着山下的小棺材铺买了块木板草席,就把他裹着埋进破庙后边里了。lhDwS
白圭不喜欢叫他什么院长,虽然是在叫什么金陵大剧院里变着戏法,他还是喜欢别人喊他道长。lhDwS
白圭赶在下雨前踉踉跄跄回了家,家里早就有人等了,是唐赛儿,做好饭在等他的。大概是大了,女娃不爱说话了,漂亮的唐赛儿只是坐在旁边冷冷地看着他坐下,磕了磕筷子就要吃饭。lhDwS
破天荒的,一年多了没和他说过话的唐赛儿,忽然主动搭话了,说的话却是让白圭愣了愣,却没忘记下箸吃饭。好似就这一句话,像是没听见的,唐赛儿也没再说话。等到吃了个半饱,白圭忽然停下了筷子,拿起那杯黄溜溜的酒,低头嗅了嗅。lhDwS
大概是紧张了,白圭一眼就看出来了唐赛儿捏着的拳头,他抬眸看去,看见的那亮晶晶的眼睛里,藏着的都是说不完的话,倒是更多是恨的话。那眉眼,很像是当年她的娘。lhDwS
牛马不相及的两句话,颓然的白圭,却是说不过那带着怒意的女娃,只是沉默片刻,猛地举杯喝了个干净。lhDwS
唐赛儿猛地踏前一步,涨红着脸是要喊出来了,却颤抖地说不出话。lhDwS
白圭大概是懂了,但也没有去想谁告诉她的,这件事瞒了这么久也是知足了,变戏法的纸还是包不住火的,他也没力气再瞒下去了。lhDwS
是带着歉意的吧,白圭在看见那朵白莲花撕得粉碎的时候,还是后悔了。他还是对那圣女有喜欢的,爱屋及乌,那粉粉嫩嫩的长得随她娘的唐赛儿,他也不敢丢下,是赎了自己。lhDwS
白圭缓缓说着,觉得有些渴了,提起水壶哆哆嗦嗦地给自己倒杯茶,却是抖了一片,洒了满桌不该是红的,却通红一片的茶水。lhDwS
咬牙切齿的声音却是带着苦痛的,这样的称呼许久没有在他的耳旁响起了,大概上次还是在赛儿刚刚懂事,从学班里出来跟他做事的时候,白圭说要发扬光大自家法门,就要让她拜自己为师的。lhDwS
他不再说其他,只是悠悠地看着她。唐赛儿通红着眼睛,什么也没说,一头扑进雨夜里,再也不回来了!lhD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