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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九】:越界

  市北区医院的病房里,沈珞弦坐在陪护人员的板凳上,一手扶着下巴,看着初夏的夕阳一点点落下,天空中有了几分阴云,也许是梅雨的步伐正在迈进。42VPO

  在作为必要的陪护守望在茵鸢的弟弟身旁的这一整天里,连搭档乐器都不在身边的她只能凭空遐想——刘志昂从来不是健谈的人,在姐姐回家后,他就在病床上一言不发。42VPO

  医生下班前的查房刚过去不久,被恶意所伤的少年,状况还算乐观,估算再过一天就可以下床,一周之内可以出院。42VPO

  很快,一切就都能回到正轨了,大概。42VPO

  “玲姐……”42VPO

  刘志昂究竟是如何的寡言,才让珞弦以为自己现在是产生了幻觉。42VPO

  “诶?你叫我?!”42VPO

  “啊……呃……其实从早上开始就想说了来着,但我真的……不太能和家里人以外的人的说话……最后还是觉得,玲姐你以后大概……也能算是我的家人,我才有办法开口……”42VPO

  在听懂这段吞吐断续话语的过程中,珞弦的脸颊一点点飘红——她已经挑好了礼物,打算在茵鸢生日的时候表示些什么。42VPO

  “听好了……玲姐你和她朝夕相处,肯定也清楚,姐姐她,是那种……很喜欢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的人……她肯定,现在也因为我的事情……在心里折磨着自己……爸爸在我出生之后不久死在那场出名的矿难里,妈妈也在几年前病倒……她一直都将,支撑我们家的屋檐视为己任……虽然是姐姐,但她也只是十七岁的少女……”42VPO

  志昂一下子说了很多话,全是关于姐姐的,珞弦对此深有共鸣,那位偶像每次在舞台上出现了细小的差池,都会疯狂地在自己身上寻找原因,哪怕确实是其他人的失误导致恶果,她也从不会认为自己无责。42VPO

  而恶意的谣言,对于越认真的人,杀伤力会越大。42VPO

  “是我做得还不够好……非常抱歉……”42VPO

  这是无数次回响的话语,珞弦猜得到茵鸢现在也一定会在心中默念。42VPO

  “但玲姐你对她是不一样的……她在家里吃饭的时候聊起工作上的事情,会和普通的女生一样发关于你的牢骚,会笑着说都是因为你在给她太大压力才出差错……你在她心里肯定,是特殊的……医生都说了,我的状况还行,所以……所以现在最需要你的地方不是这里了,我真的害怕她会逼着自己做出什么傻事来……玲姐你得去陪在她的身边,那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这里有医生在,不用管我……”42VPO

  听着志昂的发言,珞弦一点点从凳子上起身。42VPO

  实际上,现在她心中恨不得分出两个自己来,一个管身体受伤的志昂,一个陪心灵受伤的茵鸢。42VPO

  如果要自私点,她只想要陪在那个认真负责的少女身边。42VPO

  而现在,一股推力驱使着她,越过公与私的线。42VPO

  “话说在前面……如果鸢鸢骂我擅离职守,你可要和我一起向她谢罪。”42VPO

  “当然,我可没少在家里下跪……”42VPO1

  珞弦走出病室,准备向医生打招呼后离开。42VPO

  “还有,再帮我向姐姐捎一句话……对不起。”42VPO

  “哈哈,我该说一家人骨子里都像吗……”42VPO

  * * *42VPO

  凌涛城中,市长办公室,市长江潮魁在昨天被老朋友敲打之后,缜密的安排仍在顺利进行——凌涛将在他的任期内“吞并”周围的四座城市,成为首屈一指的划时代巨型都市。42VPO

  要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除了改变新出版地图的色块以外有什么实际意义,回答是挤不出来的。42VPO

  这只是一件用于留下自己姓名的“政绩”而已。42VPO1

  在今晚九点接收了最后的一批货物之后,凌涛大瞬门将会关闭运行,这座效率全国前三的运载之门将会在日后被拆除,城市将会向着海岸线进发,然后,建成一座崭新的,冠绝世界的新瞬门。42VPO

  而当下一代“大凌涛”的市民为自己所居住的城市而自豪时,就会称颂他的名。42VPO

  (历史会证明我的正确,记住我的名字……而荣铄锋,你只能作为一个卖香烟老酒的商人被淡忘……)42VPO

  一想到这些有生之年都不一定能体会的开心事,江潮魁的嘴角就不禁上扬,将碗碟中瓜子的肉仁剔出的速度也变得更快。42VPO

  “市长!泽吴的一体化办公室出事了!”42VPO

  秘书员慌慌张张地走进门,就在刚才,泽吴城中用于对接“一体化”工作的办公室内,一位公职人员突然对表达不满的一般民众动怒,嘴上骂着“乡巴佬”,手上拳头挥动无情,造成民众骨折入院。42VPO

  凑巧的是,那位民众还是一位异质者,有着一对藏在兜帽下的猫耳朵,让公职人员的怒火有了新的流向,事件也变得更加恶劣。42VPO

  “什……我不是已经百般嘱咐,一体化办公室的人必须像待自己的父母一样待当地人的吗?!混蛋,他的猪脑……”42VPO

  市长得知实情后,好心情烟消云散,转眼就破口大骂,一怒之下,将存放瓜子壳的碟子倾倒向只是在传话的秘书,衣着得体的小青年转眼间变得狼狈不堪。42VPO

  这与法术互联网引发的间接流血事件不同,这是江潮魁所任命的人所犯的错误,责任会直截了当无可辩驳地算在他头上。42VPO

  这意味着,他越界了。42VPO

  就在市长还在整理呼吸的时候,拐杖的声音在走廊里想起来了。42VPO

  “阿魁,侬了呵弄哈搓比(你到底在干什么)?!”42VPO

  先是一句饱含情绪的当地方言,将空气里的温度夺走。42VPO

  “想必不用我开口,你也知道我为何在此,中止你在泽吴的一切计划,现在,立刻,马上。”42VPO

  姓荣的男人没有敲门就走了进来,平静的面容之下,怒火燃烧。42VPO

  “荣铄锋……你凭什么还这样跟我说话?!我们早就不在大漠上,也不再是佣兵!你更不是我们任何人的队长!我现在完全可以……啊?!”42VPO

  “黑锋(Dark Telekinesis)!”42VPO

  “SIN——”42VPO

  像是刀锋割裂布匹的声音传来,一低头,江潮魁才发现自己昂贵的领带被切成了三段,掉落在他的膝盖上。42VPO

  这个男人相比年轻时,毫无退步。他人的嫉妒改变不了任何事实。42VPO

  “市长”知道,自己已经没法再忤逆“队长”了。42VPO

  他只能认命,自己手下人的愚蠢与冲动葬送了一切。42VPO

  “好吧……我……会照做的……但,我一直很好奇,队长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42VPO

  “告诉你,无妨……因为我是一个佣兵,已经收了报酬,自然要完成委托。”42VPO

  “就这?现在佣兵已经是会被取缔的非法职业了。”42VPO

  “我接下这个委托的时候,还不是,法不责往。”42VPO

  “哈哈……你们两个还真是死心塌地……”42VPO

  所谓的报酬,是一生一世的爱恋,所谓的委托,是保护一座城市作为所有善者与孩子的庇护所。委托人名叫魏天荧,她早已在二十多年前一次付清了“钱款”,所以“佣兵”一定也会用一生来践行承诺。42VPO

  很快,所谓的一体化办公室就会被取消,连带着那份野心勃勃的计划,还有赶鸭子上架的“法术互联网”。42VPO

  荣铄锋不大喜欢提及往事,因为故人已经不在身旁,在得到了江潮魁稍显不情愿的承诺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大本营。42VPO

  却看到一位少女在摇曳的灯光下静候,黑色的长发,发梢染成墨绿。42VPO

  虽然没有正面交谈过,但他叫得出这个姑娘的名字,因为她与自己的两位女儿关系不浅。42VPO

  “茵鸢,你在这干什么……”42VPO

  先开口发问的是负责开车的魏戈。42VPO

  “魏先生……还有……荣先生,我等了你们很久了……二小姐她,她有一个恋人,关于那个恋人,有些事情,我想不得不告诉您……”42VPO

  * * *42VPO

  一个脸皮时不时就会抽搐一下的男人立在郊野,远望着“一体化办公室”周围成群民众的抗议。42VPO

  金万棱,是他的名字,这是一个被使用了很久的人类名字。42VPO

  “终于按捺不住了吗,金-先-生?”42VPO

  冰冷的枪口触碰在他的脖子,来自于一位不凡的,淡紫色中长发的少女。42VPO

  断魔师跟从着随身仪器所探索到的信号而来,执行任务,消灭隐藏在人世间的僭界魔。42VPO

  “啊,多么漂亮的裁啊,相比于七十年前杀死我同胞的那些,做工真的好了许多啊……”42VPO

  “男人”转过身来,抚弄着正瞄准他要害的那把漂亮的手枪。断魔师的制式装备,“裁”,只需要向“弹仓”加入还算合适的未印刻编辑的术石,就能根据开火模式自动完成相应法术的印刻过程,在掌握得体的前提下,是这个世界上破坏力最大的单兵武器。42VPO

  这种武器由沉沙家始创于百年以前,和“命锋”一样,是专门用于对抗僭界魔,不投入一般军事使用的利器。42VPO

  而这个“男人”此时已经毫不避讳自己的本体,与一些曾经的“记忆”。42VPO

  “手别碰脏了我的武器……”42VPO

  絮樱发话,但那对粗糙的手未曾停下。42VPO

  “都说了别碰!凋花癔病!”42VPO

  这赐能本不应该对单纯的恶魔管用,但眼前的东西依旧保留了相当的人类成分,所以依旧可以对其感知产生影响。42VPO

  金万棱的手下一秒就被逼迫着放了下去。42VPO

  “啊……有这么方便的能在与人争利的场合使用的力量,你为何还要投身这种危险的事情呢,如果我身上人类的成分少一些,这力量不就相当于是白板了吗?”42VPO

  “很烦诶,每一个第一次见到我的人,甚至不是人的东西,都要提那么一嘴……我乐意,你如何?好了,你已经没有自己说话的权利了,从现在开始我会问你一系列的问题,你只有如实回答一个选择。”42VPO

  “然后你会说,放我一马?”42VPO

  “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谁让你连人都不是。”42VPO

  * * *42VPO

  绘月静躺在自己的床上,晒过的被褥所散发的香气,已经没法让她平静下来。42VPO

  毫无征兆地,她的恋人就要因为不可抗拒的客观因素离她而去。42VPO

  吻,吸血,时而温柔灵动时而激烈暴行的手指,令人平静安心的粉色眼瞳,令人心生欲火的红黑眼瞳,带来快感之痛的獠牙。42VPO

  以及,与她相伴良久的那颗,永远可以彼此依偎的灵魂,都会消失在这座城市。42VPO

  而她们的最后一次交谈,竟是宛如分道扬镳的吵架。42VPO

  (我不能接受,至少再坐下来,和她好好地谈谈……)42VPO

  顺应着内心的想法,修长俊丽的少女走出房间,然后也准备走出家门。42VPO

  恍惚之间,她感到脚下不稳,忧虑成疾,集中爆发一瞬。42VPO1

  “二小姐摔倒了……”42VPO

  “正好,那不也省了我们大费周章的力吗,快,照着荣老板说的做,把她运到那里去……”42VPO

  在意识出于自我保护而休眠前的那几秒,绘月听到了一些女性的声音,似乎提到了她的父亲。42VPO

  “清蝶……”42VPO

  最后轻呼了一生恋人的姓名,她彻底睡去。42VPO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