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EVA。”少女微笑，“根据记录你没有修计算机课程，不如我按照常规为你配置吧。”42NW1
“这个界面你比较熟悉吧？”EVA说，“用这个好了，所有的读取、移动和存储，都直接点击完成，很快就能上手的。”42NW1
路明非看着那副界面，苦笑，自己上次打星际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开一个这个界面在这里，还不如直接把他投放到现场救人比较快。42NW1
爱莉希雅倒是醒了过来，开始摆弄起面前的平板电脑，而路明非看着那副大树的画出现在显示器里，突然意识到这张桌子上放了一张小小的纸片，上面用俊秀的笔迹写着一行小字。42NW1
摩尼亚赫号上，曼斯神色凝重，“能联系得上他们么？还能坚持多久？”42NW1
“叶胜的‘蛇’还能维持通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言灵会耗损他的体力，氧气消耗也会上升。”塞尔玛脸色苍白，“时间越来越少了。”42NW1
“救援直升机距离这里只剩60公里。”大副摘下耳机大喊。42NW1
“我想我明白亚纪被引诱着启动的系统是什么了，那东西不是个钟表，那整个城是个机械！一旦启动，青铜的组件就开始移动，原有的道路被堵死，新的道路出现。那是个魔方一样的城市，可我们没有地图……亚纪拍摄的可能就是地图，可我们没人能读懂！”曼斯握拳砸在操作台上。42NW1
“校长已经命令本部支援解读，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塞尔玛说。42NW1
路明非看着那副画，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些图像，却也只是图像，不能成片，也画不出来，所有人都盯着那幅画冥想，随手在纸上素描，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恺撒和楚子航都盯着大屏幕，脸色阴沉得可怕，奇兰双手捧着额头，诺诺双手抱在怀里，紧锁着眉头，而那个娇小的女孩雕塑般坐着，一动不动。42NW1
教授团们压低了声音激烈争论，他们在血统上还不如这些高阶学生，不能期待“灵视”，但他们研究了几十年的龙文，他们要集合这些知识在这二十分钟里产生奇迹。42NW1
路明非拿起桌上的那张纸，摁下了回车键，输入框和跳动的光标就出现在了显示屏里，“Black Sheep Wall。”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输入，嗯，没有输错。42NW1
路明非按下了回车，一旁看到路明非所有动作的爱莉希雅也同时按下了回车。42NW1
几秒钟之后，所有人的界面都变了，变成了黑屏。从上而下，一幅巨大的三维地图刷新，所有人都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张地图上，巨大的青铜城被解析为一个一个的机件，那些机件正在运转，旧的道路封死，新的道路生成。42NW1
“路鸣泽”许诺的成了现实，奇迹正在发生，路明非越过墙去了，他扮演了那只捣蛋的黑羊。42NW1
所有人都猛地扭头看着路明非和爱莉希雅，每个人都意识到这是正确的结果，而地图的角落里清晰地标注，“路明非解读结果、爱莉希雅解读结果”。42NW1
路明非则是无奈地看看爱莉希雅，这位少女当然有着解读所谓龙文的能力，作为始源，她能做到的事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42NW1
海量的信息通过“蛇”涌入叶胜的大脑，就像整个太平洋的水逆涌入长江。42NW1
叶胜的大脑此刻如同一台超频到过热的电脑，巨大的痛楚像是要把人撕裂。信息里包含的一幅三维地图，巨大的青铜城，也许是历史上真正的“白帝城”，此刻在叶胜面前是完全透明的。42NW1
两千年前被铸造的超级机关活了过来，看似整块的青铜墙壁分裂了，数百万立方空气穿越那些裂缝逃逸，带着刺耳的风声，下方汹涌的水挤进来填补空气流失造成的空缺。蛛网般的青铜甬道旋转之后重新对接，就像是左轮手枪在射击的瞬间滚轮转动，新的弹仓被送到了枪口的位置。42NW1
每时每刻，逃离的路径都在变。叶胜要疯了，他得到了地图，但是……好比你对着一张北京地图，你发现朝阳区正缓慢地向着房山区移动，而海淀区正顺时针滑过去填补朝阳区的位置，东三环脱离了北三环，片刻之后和南二环对接了！这时候对于一个要在半小时内开车出城的司机而言，不疯才奇怪了。42NW1
身后二十米高的青铜墙壁正在缓缓地倾倒，看起来像是天穹在倾斜。亚纪用手臂勾着叶胜的脖子往前游动，叶胜已经近乎虚脱。42NW1
亚纪的脑海里一团乱糟糟，她想起他们俩入校报到的时候，叶胜还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刚从中国到美国，有两条浓重飞扬的黑眉，游泳是班里最好的，第二年就成了帆船队的领队，从芝加哥大学手里赢回了“金羊毛杯”，很受班上女生的瞩目。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嘲笑亚纪，每一次游泳专项课，当笨鸭子亚纪还在一千米热身的中途时，叶胜已经游完了一千米还顺带晒了一次紫外线，只穿着条游泳裤，裸露着肩宽臂长的上身，背对亚纪拍着自己的屁股，说些“是不是日本人腿比较短所以游不快啊”这类的欠话，又忽然露出绝望的神色说“以后我们是搭档我可不是要死在水下了吧”什么的，要多可恶有多可恶。42NW1
青铜墙壁入水激起一波巨浪，推着亚纪和叶胜撞在对面的墙上。亚纪及时转身把叶胜护在自己的怀里，这一撞几乎让她的腰椎移位了。她咬着牙，抱紧怀里虚弱如婴儿的男人，血丝从嘴角溢出来。42NW1
什么时候保护叶胜成了一个习惯呢？分明那时候自己为了反击叶胜的嘲讽，曾经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喊“将来你要是死在水下，可别想我救你”的话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呢？42NW1
通过“蛇”的电流，这一声回荡在摩尼亚赫号的船舱中，像是负伤野狼的最后咆哮。42NW1
沉睡中的婴儿迅速被送到前舱，被放到显示屏前的瞬间，他奇迹般睁开了眼睛，眼底流淌着一抹淡淡的光，他伸出肉嘟嘟的手指，在巨大的屏幕上滑动，眼睛扫过地图的角角落落。42NW1
指尖贴着屏幕，慢慢地下落……下落。婴儿眼底的光芒褪去，回复到一个普通婴儿的状态，忽然间，他放声大哭起来！42NW1
叶胜猛地睁开眼睛，淡金色的微光占据了他的瞳孔。“钥匙”的哭声传来，脑海里那张不断变化的地图上，忽然多出了一条清晰的红线，向下，笔直地向下，穿过墙壁间的缝隙，穿过甬道，甚至穿过坚实的青铜墙，最后从正下方脱出。42NW1
“钥匙”已经掌握了这座青铜城运行的规律，他们只要一直向下，抵达那些坚厚的墙壁时，青铜城的运转会在那里产生新的道路。这是最后的逃生之路，可是得快，若是不够快就会被封闭在没有出口的死路里，或者被慢慢合拢的缝隙压扁。42NW1
“钥匙”哭不是因为悲伤，而是恐惧。“钥匙”在催他们！42NW1
“正下方，叶胜、酒德亚纪，准备脱出！”叶胜的声音传回前舱。42NW1
“正下方？”曼斯一愣，这时他才注意到了“钥匙”的手指留在屏幕上的痕迹，笔直的一线，从正下方穿出青铜城。42NW1
“距离四十五米！”塞尔玛说，“氧气供应量还剩三分钟！”42NW1
“加上闭气潜泳的时间，以他们的速度刚好脱出！”曼斯的声音欢快得几乎要飞上天去。42NW1
叶胜解开言灵，力量恢复。他转身去握住亚纪的手，可是亚纪没有动。她打开头盔里的微光灯，以便让叶胜能看见自己的脸。她的嘴唇在动，但是叶胜听不见她的声音，两个人之间的信号线刚才也断掉了。42NW1
“来不及了，我们的氧气不够。”亚纪打开面罩说，极低的含氧量让她剧烈地咳嗽。42NW1
叶胜瞥了一眼氧气余量，可以支持三分钟，加上闭气水下活动五分钟的能力，刚好够潜泳出去。42NW1
“不够。”亚纪摇了摇头，眼泪慢慢地爬过了她的面颊，“我们留在这里吧，我想看着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有话想对你说很久了……我……”42NW1
“我也爱你。”叶胜很简单利索地截断了她。他做了一件可能被执行部惩罚的事，狠狠地贴在亚纪的嘴唇上吻了一下。亚纪呆住了。42NW1
他歪歪嘴，嘴角再次流露出那种有时候讨厌、有时候却让人忘记一切烦恼的笑，亚纪想起她在游泳池里扑腾着，叶胜在落地窗的阳光里对她拍屁股。42NW1
“嗨，其实腿一点也不短啊！”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拉着她猛地扎入水中。42NW1
曼斯正在前舱里跳恰恰恰，这是曼斯·龙德施泰特罕见的失态，但船长太得意，得意于他挽狂澜于既倒的壮举，他欣赏的学生们就要回来了。42NW1
“这就是我说的大逆转！”曼斯扭动着跟塞尔玛吹牛，“就像是篮球第四节最后一秒钟出手的三分球，就像是网球第三局的全破发！”他瞥了一眼腕表，“还剩几分钟？”42NW1
他愣住了，脚下的舞步滞涩，一个踉跄几乎跌倒，靠着死死抓住了舵轮才稳住。曼斯的脸变得惨无人色，他猛地推门冲了出去，站在暴风雨中，盯着起伏的江面发呆。42NW1
“脱出位置在青铜城的正下方，他们可以脱出青铜城，但是来不及浮到水面上来。”曼斯的脸在抽搐，“我们算错了……他们的氧气……是不够的！”42NW1
狂风中传来“嗡嗡”声，远处巨大的灯斑在漆黑的水面上移动，片刻之后，呼叫声出现在船头左前方的位置，“摩尼亚赫号请注意，这里是长江航道海事局，请亮灯回复，请亮灯回复”。42NW1
曼斯盯着水面，沉默了几秒钟，低头看表，已经十四分钟过去了。他忽然觉得累了。42NW1
但再次出乎曼斯意料的事出现了，叶胜和酒德亚纪浮了上来，超越了人类潜水的极限，手里还带着巨大的黄铜罐与金属匣。42NW1
“见鬼！见鬼！救人！！！！”曼斯大吼，随即又破口大骂，“上来！别管那个罐子了！先把人拉上来！”42NW1
在他们准备拉人时，淡绿色的物质在水中蔓延开来，其中传来的危险气息连混血种都觉得有些心惊胆战，但这群久经训练的军人还是咬着牙把他们的战友拉了上来，一时间船上众人都是脸色苍白，像是刚从地狱逃脱。42NW1
“怎么回事！氧气不是不够了吗？”曼斯终于松了口气，却还有一些疑惑，叶胜喘着气，露出了狼狈和有些后怕的苦笑，拿出了一份有着装备部标记的小瓶。42NW1
“据说是装备部的试做品，这个小瓶里的氧气含量高的吓人，而且……”叶胜顿了一下，又指了下船侧水体里正蔓延的绿色，“这也是装备部提供的试用品，如果不是这个，真的要死在那头龙手里。”42NW13
“长度大约十五米的龙，以我和亚纪在水下的装备完全无法应对，结果只是破罐子破摔的时候拿出了这份……生物武器，那头龙完全无法冲破绿色毒雾的包围。”42NW11
摩尼亚赫号的信号中断，屏幕上一片漆黑。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施耐德教授搓着手来回走动，这样的等待让人坐立不安。42NW1
EVA提议和路明非来一局星际争霸，被他婉拒，和人工智能打游戏？开什么玩笑，这就跟和普罗米修斯下棋一样可笑，就算EVA的性能远不如那台超级计算机，也不是路明非靠凡人的智慧就能对抗的。42NW11
沉寂中，大屏幕忽然亮了，一张安详的老人面孔出现。银白色的头发梳得很整齐，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把他的皮肤变做了开裂的古树或者风化的岩石，但是线条依旧坚硬，银灰色的眸子中跳荡着光。笔挺的黑色西装裹在他依旧挺拔的身躯上，胸袋里插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42NW1
一时间路明非说不清老人的年纪，从皮肤和面容看，他已经很老很老了，可坐姿像一头年轻的狮子。42NW1
“摩尼亚赫号已经平安返航。我们获得了重要的资料，感谢诸位的努力，我宣布解散。”校长淡淡地说。42NW1
控制室里沸腾了，所有人都高举手臂欢呼起来，教授们激动地互相拥抱，学生们在空中击掌。但是明显的，学生们分做两派，一群绕着恺撒，一群围绕着楚子航，奇兰在这个关键时刻匆匆地跑去洗手间了。路明非和爱莉希雅相视一笑，准备撤走。42NW1
“嘿！路明非！你是最棒的！”奇兰回来了，居然捧着一束花，上来使劲地和路明非握手，而后大力拥抱他。42NW1
控制室里静了一会儿，教授们鼓起掌来。狮心会和学生会的精英们各自看着会长，恺撒和楚子航也鼓起掌来。于是所有人都鼓起掌来。一瞬间路明非被人群包围，他们包围了路明非和爱莉希雅，纷纷赞叹他们的能力。42NW1
学生们离开控制室，都向屏幕上的校长挥手致意，显然校长在这里是个偶像派人物。校长只是微笑，并不回答。42NW1
路明非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见校长在背后说：“谢谢，路明非。”42NW1
路明非诧异地回过头，校长在屏幕上扬起一叠白纸，“恭喜你，你已经通过3E考试，分数是十年来最高的，而爱莉希雅是第二高的，你们保住了自己‘S’级的地位，我将特别授予你们校长奖学金”。42NW1
教授们学生们彼此传递着惊诧的眼神，相隔几十年之后，又一个“真正的”“S”级学生出现在卡塞尔学院，这个外表衰到家的男生不但用分数，还用那超乎寻常的能力为自己的阶级做了注解。42NW1
激动的古德里安教授上来和他大力握手，“校长奖学金！这是学院最大的殊荣啊！明非，我对你一直有信心！”42NW1
三峡水库，黑色的直升飞机悬停在船闸上方，起伏的水面上，摩尼亚赫号安静地停在那里，直升飞机放下了悬梯，一个修长的黑影扶着悬梯降下。他背对灯光，举着一柄黑伞挡雨。42NW1
“校长，我还以为这次要出事了……不过多亏了装备部那群疯子！我可爱死他们了！”曼斯喜笑颜开，没有一人伤亡，同时还带回了黄铜罐和神秘的匣子，这次任务简直毫无破绽。42NW1
“装备部？”昂热校长露出了一抹苦笑，曼斯不知道，他可是明白的，装备部从几个月前起就能改名为梅比乌斯实验室了，不过交出的成果……用中国话来说叫够劲，即使只是看了视频演示都能明白那是何等强大的科技，而这份科技竟然只是由一名少女带来的……42NW13
“好好休息，然后回去给学生们上课吧，他们可都在等你呢。”42NW1
“嗯，就这样吧。”42NW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