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高，很强壮，总是带着一副没心没肺的笑容。我记不清他的面孔，只记得有一个宽大温厚的影子把我搂在怀里，保护着我的童年。loOnp
他把我顶在头上，两只手握住他的角，威风凛凛地向前奔去。我就像一个英勇的维多利亚骑兵，手里挥舞着奶瓶，在他的头顶作威作福。loOnp
还记得有一次，我的尿不湿母亲忘记换了，他像往常那般把我顶在脖子上。结果不一会儿，他的脖子和身上就湿淋淋臭烘烘的了。loOnp
他慌忙把我放在沙发上，扭捏地将湿掉的衣裳脱下。那狼狈的模样引年幼的我咯咯的笑。loOnp
他去世的那一天，天很阴暗，阴翳的云遮住了太阳，不见一丝光亮。loOnp
母亲的大手牵着我的小手和往常一样在城里晃悠。我停在一家游戏厅门前，开心的拿着锤子，去砸那上下窜跳的地鼠。loOnp
它们机灵的躲避和挨打的尖叫让我哈哈大笑，可母亲的手突然松开了。loOnp
我抬头望着她，她的眼里满是泪水，哭花了那温柔的面。loOnp
我气愤地认为他在欺负我的母亲，拿起那把锤子就往他的膝盖砸去。他惨叫一声，痛苦的躺在地上哀嚎。loOnp
我满脸欣喜，邀功似的抬头，却发现母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loOnp
我手中的锤子坠落在地面，茫然无措的踯躅在街道的岔路口。来来往往的人群好像深山里的阴暗高林，遮住了眼前的道路。loOnp
当我被人带回家再见到她的时候。她的面容很憔悴，脸上那温柔的笑容再也没出现过。loOnp
我欣喜的叫了一声，一路小跑到她的跟前，张开手臂就要抱上去。loOnp
她勉强露出笑容，刚要接住我，一道黑色的身影就挡在了我的前面，遮住了她。loOnp
他和母亲说了几句，就一同起身离开了。只留下我在原地发愣。loOnp
我质问舅舅她去了哪，他只是一个劲的回答，她会回来的。loOnp
太阳升了又落，月亮出了又躲。觅食的小鸟在我脚下来回穿插，它们换了一批又一批。可母亲还是没有回来。loOnp
我又去问舅舅，她去了哪。他还是这么回答，她会回来的。loOnp
来年的花儿又开了，飘荡的柳枝又抽出新芽。辛勤的蝴蝶和蜜蜂从我身边飞过，还未长齐羽毛的小鸟在我脚下跳跃。loOnp
我把手中的谷子往地上一撒，爬起身子向那道熟悉的身影奔去，张开手臂想要扑进她温暖的怀抱。loOnp
她挺着一个大肚子，牵着一个男人的手，有说有笑的回来了。loOnp
我扭过身，眼里含着泪水一路飞奔回屋内，重重地关上门。我靠在门后，满脑子都是她那从前温柔的笑容。loOnp
她没有放弃。在那之后，她总会在同一个时间点轻柔地敲我的房门，一个人自顾自的说些什么。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她便默默地放下晚餐和换洗的衣物，离开了。loOnp
她毫无防备地跌了进来，我捧着腹，指着她哈哈大笑。只是，眼里不知道为什么含有泪水。loOnp
那个男人回来的很晚，除去早上和晚上，我完全可以忽视他。我与母亲好像回到了从前的那种生活，只是少了父亲。loOnp
可我不在乎，有她在身边，就足够了。况且，我也早已记不清父亲的模样。loOnp
她很笨，只知道哭，哭完了，就睡，和一头猪一样。她躺在床上四脚朝天，活像一只笨重的乌龟。loOnp
她的眼睛是酒红色，好像赤色的玛瑙。她的头发是蔚蓝色，好像深蓝的大海。loOnp
她抽抽鼻子，眨巴眨巴眼睛，小嘴一噘，就要哭出来了。loOnp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长大，不用再一直叼着奶嘴了。我很高兴，可母亲的面容却愈发憔悴。loOnp
那个男人伪装的善面终于撕扯下来，他把在外受到的委屈全部发泄在我母亲的身上。有时深夜里隔着两扇紧闭的门，我也能听到母亲的啜泣。loOnp
他很喜欢我妹妹，总是会带点小玩意放在她的床头。我站在门外偷偷地看着他开心的抱住她，一个荒唐至极的想法在我脑海诞生。loOnp
那天夜里，月光轻柔的透过窗户洒在屋内，在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我光着脚，静悄悄地走进厨房，拿起一把锋利的菜刀，向我妹妹的房间走去。loOnp
她睡得很熟，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她砸吧砸吧嘴，脸上露出笑容，好像是在做着什么美梦。loOnp
我猛然回头，只看到空荡荡的光滑地砖上映着我惊愕的神情。loOnp
我看不清她的脸，她黑魆魆的面孔从散乱的银发散出，她的手里拿着一把刀，好像索命的孤魂野鬼。loOnp
我猛然回首，我可爱的妹妹已经在婴儿床上坐了起来，她拍拍手，傻傻的笑着，结结巴巴地喊着我。loOnp
她是我妹妹。loOnp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