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那薄凉如水似的月光铺入廊道，穿过廊道的人影踪迹渐也被照映得清晰。4165n
静谧无法遮盖的凉意也终于是弥漫在屋内，在每一寸空气里徜徉着夜风的呼吸。4165n
莫娜只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在不经意间也放得很轻，她能知道自己正在带着几分贪恋地缱绻在祸斗的怀抱中佯装已然沉眠，能听着他的脚步声在不打破子夜旋律的前提下很轻很慢地向着卧室内走去。4165n
尽管在这短暂至极的一路上已经没有了他轻哼着哪段歌谣的声响，她也能够隐隐想象的出来对方那精致的脸庞明灭于透过窗棂的月色里的模样，因为就在方才对方还将这份暗藏的疲倦半埋在了她的发丝间。4165n
有意无意地拍打她的背哄她入睡的动作，似乎也是显着半是后怕半是犹豫的心思。4165n
熟悉的唇齿微启，停在她身上的那缕眸光中时隐时现的钴蓝颜色亦是穿插在夜色间。4165n
没有回应，但莫娜还是装着在潜意识地牢牢攥住他若即若离的手。4165n
而实际上莫娜知道她那柔若无骨的手掌也已经被祸斗无声地焐热了很久，至少不再会显得那么冰凉。4165n
而祸斗似乎也是等了片刻后，才是伸手将她床头柜上那如星象仪似的夜灯打开。4165n
“其实我有些瞒骗了你的事情，大概在你醒的时候是不会说的。”4165n
他坐在了床沿，背对着她的时候也并没有松开那被她有意攥住的其中一只手掌。4165n
其实似乎从来都没有人和他提起过，他微微抬着头轻声说话的时候声音像极了在诗唱般好听。4165n
“刚刚我唱的那首歌并没有任何一刻属于我，因为没有人为我哼过……所以有些旋律大概是想象出来的。”4165n
“骗了你说这是一首只有我会唱的歌……真的很对不起，但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述我现在的心情。”4165n
闻言莫娜微微睁开了些许眼缝，很出神地看着眼前这个从一开始就与预言完全不同的少年。4165n
所有少年应该有的意气与澄澈他明明都有，但他却像是已经挥霍过这段光阴那般举止不合时宜。4165n
一种宛若贵公子般的出尘气质像是沉淀在他的血骨里一样，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渐渐清晰。4165n
结合着他这副可堪是男身女相粉雕玉琢的容貌，到哪儿都注定在人心底留下痕迹。4165n
但她其实能够感受得到，祸斗本身是有些讨厌这种事情，讨厌这种保护色的。4165n
“……你一定会觉得我一直在期待，在希冀着会有人为我哪怕是简单地哼唱它一段，但其实不是的。”4165n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听着这首歌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那无法填补任何事物……”4165n
“比起现在的我，真正需要听到这首歌的人……很久以前，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需要了。”4165n
仍是借着月色，莫娜能够看得见祸斗在说着这些的时候下意识地抬起手要将发丝揽过耳后。4165n
但现在以他的头发长度，其实也没有这么做的必要，即便这么做了头发也总会再度垂落下来。4165n
即便是背对着他，莫娜心底也会忽然有种不是滋味的感觉。4165n
因为她感觉得到就像是祸斗他将另一半的自己放在了更遥远的位置，那是一个连他也触碰不到的彼端。4165n
“……所以哪怕是现在，我也真的很羡慕，羡慕极了像莫娜你这样会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的人。”4165n
祸斗的声音微微变得低哑了些许，神色间隐隐流露的执意大抵莫娜觉得她并不太愿意看见。4165n
“因为我做不到这点，我说不清道不明自己到底还需不需要那种所谓的弥补，因为那些太远太深好不容易才忘记的事情总容易再变得刻骨铭心，一旦我需要了，那就是在亏欠曾经将这些都一一忍耐下的那个我。”4165n
“我无法将这些迟来的一切带到过去，带到他身旁，所以在身旁的弥补越堆越多时我会开始不知道怎么回应。”4165n
这一轮偏冷月色似乎真的变得开始适合他，像是比起站在光亮处，他在这样的时候喘息会更加轻松。4165n
“以至于除了我以外，就再没有人知道曾经的那个我，知道他存在过了。”4165n
“……而这件事我也不会与任何人提起，因为我知道……最让人遗憾的事情就是在得知某些事物究竟有多珍贵的时候，它其实就已经不复存在，我也一直将那当成一个教训牢牢记到了现在。”4165n
莫娜那双淡青色的眼眸中在这一刻都完全只是倒映入了祸斗的背影，她还是无法去理解这种矛盾的温柔。4165n
因为如果是这样生活在了不应还手的幸福里，又一直承受着无法还手的伤。4165n
莫娜终于还是有意无意间她暗暗将手攥得稍微紧了些许，即便这很轻微。4165n
她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己占卜到的那个叫做胡桃的女孩子，对方生来性格就是那般。4165n
就是最为擅长带来这些让他能够接受的温暖，如果是预言中的她的话……大概无论祸斗把自己的心埋得多深她都能鼓起腮帮子给挖出来，并且在不做到这一步之前就会像扑向火的蝶一样不眠不休的。4165n
似乎因为手底的动静还是有些不像是睡眠时应有的下意识。4165n
祸斗却是似有所感地缓缓回望过头，那稍显惊讶与有些赧色的脸庞有着足以牵动他人心弦的色彩。4165n
莫娜尽管很迅速地反应过来闭上眼睛，她也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暴露了。4165n
微微打开眼缝又是捕捉到他嘴角的一丝笑时，她也只得带着些许不讲理的情绪把头扭到了另一边。4165n
就这么变成背对着他，但一直赖在他手心里的手掌却还是赖着。4165n
莫娜微红着脸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埋怨着，眼里闪闪发亮地把另一只手攥进了床被里攥得紧紧。4165n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她都在思索着要不要回头强撑起身子去狠狠瞪一眼对方。4165n
尽管这么做起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也许她只是想以此打破对方的失落。4165n
这带着无奈笑意的一声耳语，霎时就让莫娜烫红着脸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打抖了一下。4165n
可是再更加出格的事情也并没有发生了，她只是感受到祸斗在将自己那一直揣在他手心里的手掌也塞回被窝。4165n
“为我保密好吗，刚刚我说的那些，都好像是我自己在计较着些很幼稚的事情……”4165n
但祸斗的声音在这一刻却变得平静又认真，尽管他的态度并不是很坚决。4165n
他的眼前像是回放起了方才他独自站在回忆尽头落泪的画面。4165n
自始至终其实获斗都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那些声音与画面更多都是他在幻想。4165n
那些潜意识再让他却步，好让他真的像是那么清晰地觉得获斗还活在他心底。4165n
祸斗的声音渐渐微小，也意识到他尽管可以无数次尝试去拥抱过往。4165n
但这样只会让这种机会一次比一次少，他只能像是缅怀那般轻轻捂了捂自己心口的位置。4165n
去假想这颗心脏在言语，在炽热地为他的一切而不知疲倦地跳动。4165n
“……我知道了……还有刚刚打翻了你准备的饭菜，是我的不好。”4165n
她往被窝里缩了缩，这样忽然的道歉却也是让祸斗微微一愣。4165n
“生气的话……你就直说吧，还有为什么会觉得我和你之间的关系那么好……谁允许你那样喊我的名字……”4165n
说到这里的莫娜似乎才反应过来最起初就是她让对方这般称呼她，因而她也很郁闷地止住了声响。4165n
“我……确实有些生你的气，但那与你打翻了饭菜没有关系，只和你刚刚你昏迷前后做的事情有关。”4165n
他能够感觉得到莫娜的手掌又攥得紧了些许，完全没有任何要松开的征兆。4165n
“那你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那样吃掉……像是在赌气一样，我不相信不知道我很在意的。”4165n
莫娜的声音变得更小了些许，她只是觉得这一刻像是时间都变得分外漫长。4165n
“……因为爷爷教会过我，送不出去的礼物是要自己收下的……还有不能够浪费食物，这些我都记得……所以我从以前就不会丢掉做好的食物……这两种情形结合起来，我就这么做了。”4165n
“那为什么你呛着了都不停下……你在骗我对不对……”4165n
“……没有，因为这两种情形结合起来的情况其实我遇到过的，只不过那时候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向爷爷请教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该怎么做了……那时候我一整篮的花糕都没能送出去。”4165n
祸斗低垂着眼帘，回想着在胡老逝去的那段时间里他揣着花糕挨家挨户登门拜访的画面。4165n
“因为花糕……吃多了之后会很难嚼，我就只能靠咽下去那样……可能就有了经验了。”4165n
但她不甘心就这样答应祸斗，答应他这种对他本身完全不公平的约定。4165n
“……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莫娜，我只是不希望，你会变成只活在我回忆里的人……”4165n
她就这么把身子探向前，微微喘息着眼眸定定地盯着祸斗的脸庞。4165n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我就答应替你保密。”4165n
莫娜将紧攥着的祸斗那手掌微微拉过，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那上方已经愈合好的抓伤。4165n
“但事先说好……你这个虚伪的坏男人，无论这个问题你答出来还是没答出来，我都会讨厌你。”4165n
她抬起头，淡青色的眼眸灼灼地与那片钴蓝色的汪洋对视。4165n
而祸斗只是微微愣着，他只觉得眼前的莫娜在这一刻态度真的很坚决。4165n
接下来许久都没有声音，仿佛夜色都因此而沉淀了几分。4165n
“……你明明知道，在那很远很远以后注定的未来里，无论是我还是你身边的其他人，都会追不上你的寿命……会和任何一个你已经失去的人一样，再回答不了你的任何问题，你是怎么想的……”4165n
莫娜十分认真地与祸斗凝望着，眼眶却在这一刻温柔得发红。4165n
祸斗没有移开目光，只是张着有些发颤的唇苍白地回应。4165n
“如果未来有一天，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始终年轻不变的面容躺在你的怀里老去，向你道歉的话……你还能像现在这样，说出刚刚你向我说的那句话吗？”4165n
莫娜能够感受到在听到这句话时，祸斗的手掌到底发颤得有多清晰。4165n
但出乎意料的，她却是在对方那仅仅只是怔了片刻后就又归于冷静与落寞的言语里又一次得出了答案。4165n
祸斗那双钴蓝色的眼眸里，色彩在这一刻是如此坚决笃定。4165n
“哪怕有天我不能陪着阿桃白头到老……那我就背负着她的痛苦活下去，让那些悲哀的情感再追不上她……如果只能有这样的一个结果，那么我会承受所有接连到来的，相似的背负。”4165n
“哪怕我能做到的仅仅只是让她活在我的回忆里，我也会永远背负……”4165n
一份几近是神性的色彩，在他的眼眸里闪烁着独属于人才能有的坚决。4165n
哪怕他眼眶红得像是在哭，唇瓣苍白得像是才刚咬紧过。4165n
星子垂落，莫娜在这一刻已然不作任何言语地将眼前的祸斗紧紧地拥在了怀里。4165n
就这么无声地制止住了对方继续开口的行为，变相的似乎也是让对方无法回答自己提出的问题。4165n
“……你这个坏男人……你难道不知道不能在别的女孩子面前提起另一个女孩吗……”4165n
莫娜的眸光停在了床头柜处的钟表上，已经到了子时了。4165n
她将祸斗拥得更紧，也知道对方很快就要如刚刚他所说的那样，在回忆里多一笔避不过的伤痕。4165n
祸斗的眸光停落在对方温柔的发丝里，又浅浅地笑了笑。4165n
“只是在留给你的这些时间里，我是不能对你撒谎的……”4165n
朦胧中，莫娜忽然发觉那钟表上的指针其实一直都在来回徘徊。4165n
一种突如其来的悲伤涌上了她的心头，也让她的湿润眼眶与鼻尖在这一刻都发酸泛红。4165n
但莫娜并没有再挣扎，她只还是用力地缩在祸斗的怀抱里贪恋着他的味道。4165n
如果争吵可以拖延时间，那她多么希望现在可以让对方与她就这么争吵下去。4165n
“讨厌你这个什么都忍着，什么都瞒着的，总是自以为是的人……也讨厌你现在这样怎么喊怎么骂都听不进去，包括自己在内的什么都不在乎的坏男人……”4165n
这样痛骂的时候，莫娜的眼睛却其实早就已经紧紧颤抖着闭上了。4165n
“讨厌你……你倒是告诉我，像你这样虚伪的家伙到底……”4165n
她环顾着除她以外空无一人的房间，与自己手背上缓缓褪去那紫色印记。4165n
怀里是祸斗那件似乎一直都很珍惜宝贝的蓝色长衫，以及一条先前对方在步入龙脊雪山前购置的红色毛绒围巾，在这一刻都十分温暖地被揣在了她的怀抱里，还带着他的味道。4165n
这是似乎祸斗觉得自己身上携带着的最温暖的衣物，他应该始终是这么想的。4165n
莫娜的泪水落在了手背上，她的神色在这一刻是如此不甘又如此道不明地深情。4165n
原本杂乱无章的房间在这一刻也已经被收拾得十分整齐，莫娜大概也知道自己那时有意无意写下的些许血字是不可能被祸斗忽视的，但对方就是为了照顾她的心思给了她这么一场梦。4165n
那床头柜上原本放着钟摆的位置还有这一个食盒篮子，借着月色她可以看见上方的小纸条写着的字。4165n
大体内容便是那食盒有着保温功能，里边还有着很多的营养粥留给她可以在醒来后食用。4165n
只是莫娜的目光很久很久都停在了那小纸条上的清秀字迹上，停在了‘梅姬’这个名上许久许久不曾移开。4165n